第八章 柳清荷

　　那少女见那书的来处，脸上羞红更盛，但看那杨云尊容，不像是有意为之，吱吱呜呜不知该说些什么，扭转身子躲到床上去了。
　　少女名为“清荷”，今年已是十四有余，前几年父亲走后，便被母亲锁在闺中，逼着她学些女德，女训，等女子读物，修养心性，以待将来能嫁个好人家。
　　可偏偏这位深受其父的侠性影响，偏爱习武练剑，偏偏又生在这翻云山脚下。天然心性加上环境引导，是这区区“女训”可以压制得下去的？
　　杨云一头雾水，心道：“说要的是你，不要的也是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嘛！”嘟囔着嘴将那书本那在眼前看了看，见那上面密密麻麻，乌漆麻黑，倒是心生困惑。毕竟，他只认得一个“神”字，还得是个写的规规矩矩的神字。
　　杨云将书带到青石桌前，将书推到老和尚眼前，问道：“这上面是些什么东西，和我娘每天拜的那些神仙像但又不像，莫不是这里的人拜的神仙？”
　　老和尚听得云山雾绕，将那书本拿来，正面却是写着“女训”两字，当下便是懂了，这是本闺中小姐的读物，拿来教育女子相夫教子，仪容规矩的。
　　那和尚看了看那窗口的破洞，和那门外挂着的铁锁，心中霍然明了，当下笑道：“这是闺中小姐的读本，可这位小姐明显不太受用………倒不如拿来教你识字算了！你这一个大字不识，上了翻云山，也是进不了山门的………”
　　“进山门？”杨云喝着盆里的杂汤，经过方才走动一番，胃里又有了些空旷。
　　“对，这翻云山上，有座绝天宫，那可是这九龙大陆数一数二的仙人洞府，座下下门徒无数，其中不乏有得道成仙的仙人。你不是想学祈雨寻神之术么？我佛门主修心性，与此无缘。这夺天地造化的能事，只有在这仙家学府方才可以学成！”
　　杨云心中越听越惊：“可以找到神灵？诸多愿望都可以实现了么？我娘可是求了十几年呢！”
　　“嘛！……你所说的倒也不错，有那般大能之人，世上倒也没什么难事了……况且，修成神道，也是天下修仙门派毕生之宏愿啊！”悟心想起年轻时的人妖两族大战。道门中人引天地灵气，御用天地神力，开山断石，劈海截流，降风集云，天地万物，似乎都可驱使。
　　而他佛门弟子，一生主修心性，除了用那修持多年的法宝与妖族相扛，再无其余手段，在可观性和实用性上，着实差了不少。
　　杨云听罢，不禁向往道：“永远不用饿肚子，不会有大旱，天天下雨………啊……”
　　“傻瓜！天天下雨不就发洪水了么？”一声娇脆从那厢房内传了出来，两人回头一看，那清荷正趴在书桌之上，有些失落的看着杨云两人。
　　当她听到“上山门”三字，不免来了兴致，又听得那老和尚一番吹捧，心中向往更甚，不过对那黑皮小子却是颇为无语。太懵懂，太幼稚，辛苦修仙为的居然是那种肤浅，飘渺的事情？
　　杨云自幼听的最多的便是旱灾，至于洪水，母亲从未提过，当下问道：“洪水？那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被大水淹啊，白痴！”
　　“被水淹？泡在水里？……那不是挺好的么！”杨云一脸灿烂，洪水？对他来说，那可是个好玩意，平常他最爱的也就是水了，可他家乡的河水可从未深过他的膝盖去！
　　清荷被这话震的一时语塞，这家伙的白痴水准超乎常人，几乎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再看看他那一身装束，当下骂道：
　　“野人么你是，你知道北沧国被洪水淹死多少人了么？”
　　杨云再次回忆了一下家乡的小溪水，躺在其中那是何等的惬意啊：“骗人！水能杀死人？多舒服啊！”
　　清荷头上青筋暴起，要不是窗子上被封了钉子，他现在肯定跑出去让他体验一下何为窒息！
　　“我们那里要是有洪水就好了……我娘也就不用死了……”杨云越想越伤，一副弱小，可怜，无助的衰人样子，看得那清荷顿时无措，哼了一声，转问那个在那笑眯眯看着孩童喜剧的悟心和尚：
　　“大师傅，您要上绝天宫？”
　　悟心看出了清荷心里的那份悸动，双手合实，作难道：“这……令堂对我俩有一饭之恩，这……得先问过你母亲才行啊”
　　清荷听罢，看了看那老和尚一脸的决绝，一张脸立时阴了下来，瞪了瞪那不合时宜，独自哀伤的杨云，愤愤不平的趴在桌子上面，心中恨恨的道：
　　“凭什么我就要读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书？为什么男孩子就可以游荡江湖？嫁人，相夫教子？为什么不是男人来啊！……不公平……不公平！”燥动之间，手中的毛笔蹿飞而出，奔着她的嫉妒对象便是飞了过去。
　　好在悟心眼疾手快，当下一把抓住，乐道：“正好，就缺这玩意了………”
　　“多谢施主！”
　　悟心和尚双手合实向着那窗门行了一礼，气得那丫头猛踹一脚门窗，被那上面的铁片弹了回去，一个琅跄摔在了地上，好在书桌不高，起来揉揉屁股，又气又无奈。
　　而那悟心只是摇头笑笑，见过大灾的他只觉得这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罢了，将那女训读本慢慢打开，教着杨云认起了字来：
　　“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
　　”
　　杨云见这一个个汉字是好奇心满满，可却是不懂其中含义，只是跟着一遍遍诵读，记住这字的形态，手指一遍遍的描绘着。。
　　谁能想到一个闺中小姐拿来“修身养性”的读本，竟能作为一个少年的启蒙读物呢？对于之前的杨云来说，识字可谓是件登天的难事，村里识字的人总共也就那么两三个，教书先生，那是听过却是不曾见过的人物。
　　多亏如此，杨云心中没有那过多的繁杂，反而无限向往。对他来说，识字便是识字，是件好事而非坏事，至于他的含义，老和尚不说，他自然也是不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