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门

　　老人双眉紧皱，乱糟糟的胡子花白，含着眼泪在病床前看着自己的孙子凌沫。他带着哭腔，却又明显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微笑。
　　“我给你说啊，你就快好了。医生说啊，上次那个药很有用！”
　　他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
　　“咱这回买进口的，估摸着你这一个月啊，就可以出院了”
　　凌沫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也不想看着爷爷难受，只好微微的露出一个微笑。这时一个护士和同事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低下头，拿了一个一个记事版和圆珠笔在上面划了两下。
　　“你是16号病床家属凌承吧，请你跟我过来一下！”头也没抬的向门外走去。
　　老人一听，连忙起身，跟了出去。
　　两人来到了医院走廊。
　　“这次手术的钱带够了么？”
　　“哎呀，这个您也知道，我们家……”
　　“好了好了，打住！别给我来这套……医院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我们也是要吃饭的！”
　　“医生！都说医者父母心……”
　　“诶！我说，您老人家还信古人那一套呢？现代社会，没了钱，啥事都办不成！”
　　“医生啊！”老人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
　　扑通!
　　他朝护士跪了下来，拉住护士的手。
　　“你别来这套啊，你看看你欠下的账单！”
　　随即，护士拿出一小叠账单，在他面前掸了掸。
　　“我真的求求你！我就这一个孙子！你不知道啊，他小时候啊，特别可爱特别懂事！”
　　“爷爷！”
　　凌沫使劲的喊了出来，声音很小，十分虚弱。
　　他听到自己的爱孙在叫自己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也不管护士了，赶紧转身回到了凌沫床前。
　　“爷爷，别求那个护士了。”
　　凌沫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凌承握着凌沫的手，慈祥的看着自己的爱孙就这样离开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
　　随着心跳检测器的滴滴声一点一点变慢，凌沫的感官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视觉变得模糊，缓缓闭上眼，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混沌。
　　突然他感到无比的轻松，视觉中大放光华，身体就像是被羽毛包裹着要飞入天堂。
　　此时他可以朦胧的在光中看见，爷爷正在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喂！”
　　突然有人拍自己的肩膀！
　　“你是谁？”
　　那人身着白袍，一头灰发披肩，手杵着一根木杖。一身古代人的服饰。
　　老者笑道：“哈哈哈哈，我，就是……”
　　“你不会是牛头马面，带我去阴曹地府吧！”
　　话还没说完，被凌沫抢先说道。
　　老者一时语塞
　　“这……你看我哪里像牛头马面？我既没有牛头也没有马面。”
　　“哦，那你是谁。”
　　“我是你的引路人。”
　　“引路人？”
　　“是啊，生者死矣，归于黄泉。而我就是你的引路人！”
　　“哎，虽然我舍不得我爷爷，但是也没办法，现在我也只能跟你走了。”
　　老者笑了笑，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
　　“其实每个人都有生的机会！但是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找到生门，从而起死回生！”
　　“什么？还能气起死回生！”
　　“是啊！”老者说道。
　　凌沫兴奋的看向老者，虽然起死回生这四个字听起来都不真实，但是试一试又没有什么损失。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
　　正说着，凌沫周围的环境直接变为血红色的一片，空间就像是液体一样来回扭曲，似乎是一种磅礴的力量在拉扯着。在凌沫左侧和右侧形成两个巨大的旋涡，一红一白。
　　两个旋涡巨大无比，比山峰还高，凌沫在这样两个旋涡前，觉得自己十分渺小。
　　“红色的旋涡是通向地狱的。白色则是通往天堂。你选一个吧。”
　　“我选一个？”
　　“是啊。”
　　“难道不是凭我生前做的好事来定夺我该去天堂还是地狱？”
　　老者又一时语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这位小友，我看你是小说看多了。你还是快去选一个门进吧。”
　　凌沫向老者点了点头，分别看了看两个旋涡，直接向红色的旋涡走去。
　　“凌沫！”
　　在凌沫刚想要踏进旋涡的时候，老者嘴角微笑着向他喊道。
　　“不选天堂嘛？”
　　凌沫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老者。
　　“这世间，哪有天堂？”
　　说罢，直接踏进红色的旋涡之中，消失不见了。
　　老者拄着木杖在原地，在两边的旋涡巨大的吸扯力中，立于中间巍峨不动。他用深邃的眼望向天空，发出豪爽的长笑。
　　“这就是天数啊！”
　　随后两个旋涡开始互相逼近相互交融，形成一个八卦图！与老者一起消失不见了。
　　“他没心跳了！医生！医生！快救命啊！”
　　所有人都没有动，因为他们都知道，没有用了，做什么都是徒劳。
　　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人走到老人身后卸下听诊器，拍了拍他的肩。
　　“老人家，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请节哀顺便吧。”
　　“你们！你们！还……还是人吗！不就是……”老人吭噎着。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爱孙要离开人世的事实。
　　“不就是要钱嘛！我给还不行嘛！我给……”
　　老人两手伸进口袋，把所有东西都开始往外掏。一把一把的零钱被散落在地上，一同掉出来的，还有一个被塑料袋包裹起来的半个馒头。
　　“老人家，你冷静一下。”医生把地上的钱捡了起来，塞到老人手里，又握住他的双手。
　　“生死本是不可避免的！以后的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两人对话的过程中，心跳监视器上最后微弱的波动变成了一条直线，一旁的护士面无表情地记下了时间。
　　老人闭着眼镜点了点头。坐回了病床前的椅子上。又握住凌沫的手，坐了好久。
　　中年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出了病房。
　　“一个老要饭的，连住院费都不交，你还对他这样”
　　护士在门口对医生不停的嘟囔，一脸不屑。
　　“再说了……”
　　“有完没完了？失去的又不是你的亲人！”
　　护士的话被打断，她把头撇过去，在医生后面默默的跟着。时不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老人用袖子一边擦着眼泪，对凌沫讲话，久久不愿离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日子怎么过，房子早就买了，兜里的钱也不够住宿的。
　　“哎～孙儿啊。你现在，也能见到你奶奶和你爸妈了！我这个老头子呀……再过不久……也就要和你们团聚了！”
　　“……”
　　“孙儿啊……你还在这多好啊……”
　　“爷爷！”
　　老人愣了一下，他看向了病床，但是眼泪早就糊住了双眼。视野模糊一片。
　　但他还是能从这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凌沫在看向自己。。
　　“是我要与你们团聚了么。”老人嘴里含糊不清，情绪早就让他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爷爷，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