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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中秋夜 心意两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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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一氓见陈嵩等人已经离开,安亲王岳乐正往这边望着,急忙一矮身钻进人丛,拉住祁心怡的手围着篝火胡乱地跳了起来。
  祁心怡低声问到:“那石块是你打的吧?功夫很俊哪。”
  史一氓急低声道:“小心有人听到,我可不想送这个人情给那安亲王。”
  祁心怡小嘴一撇,道:“口是心非,你不想还救人家?”
  史一氓道:“我那是帮助朝廷平叛才保护安亲王岳乐,别说这件事了,小心让人听到。”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跟着人群沉浸在无比的欢乐当中。
  忽然,史一氓的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这一惊直惊出了史一氓一身的冷汗,他急忙跃进人丛,躲在人群后凝神观瞧,只见人群欢乐依旧,戏台上的大戏正演得火热,广场上锣鼓喧天,欢声不绝。
  史一氓正自失望,人丛中一个胖大的和尚冲他笑了笑,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人丛,径直向戏台走去,史一氓觉得似曾相识,正自惊疑,祁心怡一拉他的手,冲那个和尚的背影一呶嘴,史一氓会意,两人轻提一口气,迅速跟了过去。
  那和尚在戏台前停住,回头看了看史一氓和祁心怡,又是笑了笑,绕过戏台的左侧,径直向戏台的后面走去,朦胧中,史一氓越发觉得在哪里见过,史一氓和祁心怡快步跟到戏台后面,只见一条土路,宽不及五尺,上面长着寸许的蒿草,蜿蜒伸向山里面,那个胖和尚正沿着土路往山里走。
  此时虽是清月如辉,周围的一切依旧是朦胧不清,越往山里越是模糊,史一氓和祁心怡对视一眼,祁心怡点了点头,两人都是初入江湖,尚不知深浅,只觉得越凶险越好奇,当下顺着土路一路追过去。
  那和尚似乎是有意在等史一氓和祁心怡,故意走走停停,却始终与俩人保持着数丈的距离,史一氓和祁心怡好胜之心顿起,一路急追下去。
  转过两个山头,进入了一个大山谷,山谷南侧是一座高大的石牌楼,牌楼后面是一座中等规模的禅院,夜色中黑黝黝的,琉璃瓦透着阴森森的冷光,那个胖和尚正穿过牌楼走进寺庙。
  这是一家禅院,名叫东禅寺,建于唐高宗咸亨年间,三重大殿依岘山南坡顺势而建,此时只有零星的灯火,殿堂隐在夜色当中,显得神秘和阴森。
  岘山原来叫作凤凰山,是唐代名臣魏征之四子出任洪州刺史,因怀念其父魏征葬在长安岘山,逐改凤凰山为岘山,并建东禅寺以资冥福。
  东禅寺环境清雅之极,远可望赣江鳞鳞波光,栋栋船帆,近可倚林听涛,闻鸟语花香,南宋绍兴进士戴孔目诗赞云:“天别一区寺院深,苍松万树古如今。疏枝漏影开幽迳,雅韵飘空当典琴。鸟过无知风雨避,人来哪觉霜雪侵。禅关隔断红尘世,凤在岗头鹤在阴。”
  史一氓和祁心怡紧跟着穿过牌楼来到寺门前,一道拱型山门高大挺拔,上面雕柱飞檐,门楣上悬挂一块黑底白字大匾,上书“东禅寺”,两扇黑漆大木门虚掩。
  史一氓用力一推,大门“呀呀”散开,两人慢慢走进寺院。只见左手一座钟楼,右手一座鼓楼,迎面一座大殿,横额上写着“天王殿”,殿中面朝山门供奉着弥勒佛像,笑容可掬,自带喜气,背对山门供奉着韦驮雕像,披盔挂甲,神采奕奕,两侧供奉着四大天王彩塑像,神态各异。
  史一氓见那个胖和尚穿过天王殿进了中院,急忙拉着祁心怡几步穿过天王殿来到中院,中院正中是一个放生池,里面种着莲花,花开正浓,两侧种着花草树木,枝叶掩映下各有一道角门通向两侧别院,正面又是一座大殿,单层双叠重檐,气派宏伟,匾额上书“大雄宝殿”,大殿正中供奉着观音菩萨莲花坐像,左右供奉着普贤和文殊两位菩萨,大殿的两边供奉着其余五十位菩萨雕像,观音菩萨莲花坐像前摆放一个宽大的香案,地面上东西两侧各摆放了二十几个蒲团,此时,那个胖和尚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什面朝观音菩萨莲花坐像诵经。
  史一氓和祁心怡慢慢走进大雄宝殿,不由肃然起敬,一起合什冲观音菩萨莲花坐像掬了三躬,那胖和尚依旧闭着眼睛问到:“施主少年英豪,行侠仗义,可钦可敬,不知道施主可识得老衲否?”
  史一氓顿时一愣,不禁仔细观瞧老和尚的侧影,猛地想起了一个人,但却不敢确定,于是脱口问到:“大师可曾去过杭州虎丘山庄?”
  那胖和尚“哈哈”一笑,显是经已诵完,长身而起,单手竖起指尖对着自己的眉心说到:“老衲法号性空,经常四处化缘,借住别的寺院短修也是常有的事,我确实在虎丘寺短住过半年,那天施主夜游虎丘,从虎丘寺经过,正是老衲在理佛。”
  那天晚上的一幕清晰如昨,史一氓不禁双手合什深施一礼,道:“幸会幸会,看来与大师有缘,错过才又相逢,不知大师为何引我到这里来?又为何离开杭州?”
  性空微微一笑,道:“如果不嫌弃,我想请两位施主到我的方丈小坐,老衲必告知详情。”
  史一氓心头一惊,急问到:“大师是东禅寺的主持?”
  性空笑着点了点头,眼睛看着史一氓和祁心怡问到:“两位施主可否愿意到我的方丈小坐,品一品这里的晓起毛尖茶?”
  史一氓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祁心怡,祁心怡冲史一氓说道:“我在客堂等你。”
  性空笑了笑,说到:“如果女施主不嫌弃,不妨同去坐坐如何?”
  祁心怡立即高兴地点头说到:“好哇,我还怕你不请我呢。”
  性空“哈哈”笑了起来,脸色慈祥,让人不由而生亲近之感。
  性空方丈领着史一氓和祁心怡穿过后院一道角门,进入东侧的一个小小跨院,跨院背倚青峰,面朝江湖,清静自然,行可沐风,卧可闻涛,是修身养性的极佳所在。
  性空方丈把史一氓和祁心怡请到了会客室,所谓会客室,只有一张矮桌和矮桌边上的四个蒲团,矮桌上摆放着茶具,陈设简单,粗略清静。
  性空方丈伸手一指东首的蒲团,冲史一氓和祁心怡说到:“二位施主请。”
  史一氓忙施礼说到:“大师您请。”
  性空方丈没再谦让,率先坐在西首,史一氓和祁心怡坐在了东首。
  性空方丈一边给史一氓和祁心怡倒茶一边说到:“晓起毛尖产自后山这一片茶林,我们四季常喝,可以清心明目提神,二位施主不妨尝尝。”
  史一氓和祁心怡不懂茶道,更尝不出茶叶的好坏,但觉得性空方丈的话里似有玄机,当下用心体会。
  性空方丈喝了一口茶后,说到:“施主一定对我为何来到这里感到好奇,那我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了,我是东禅寺的信持,按理说我回到这里最正常不过了,可是,我也不想瞒二位施主,我是回来办仁义之事的,其实,在施主离开虎丘山庄,老衲我也随后下了山,一路尾随在你的后面,亲眼见到施主少年英雄的大仁义之举,实是佩服之至,很想结纳施主为忘年之交,共镶大义。”
  祁心怡心中不由隐隐有些担心,如果性空方丈真的一路跟随,那她和史一氓肌肤相亲的事可就真的瞒不住了,倘若性空方丈以此说事,那她将一生受制,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史一氓,低头闷坐不发一言。
  史一氓却没有想这么多,他只在用心揣摩性空方丈的话,见性空方丈如此说话,大有结纳之意,心下犯起了踌躇,偏偏祁心怡却于此时不再说话,当下也不容细想,说到:“谢方丈的美意,素昧平生,还请见谅,不知方丈所说的大义是指什么?”
  性空方丈见史一氓没有提结纳之事,自然也不好再提,脸色不由讪讪的,但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他笑了笑说到:“施主高义,老衲一路深有体会,不知施主对当今朝廷如何看法?不妨直言,不过请放心,我是出家之人,只看重一个义字。”
  史一氓道:“晚辈与朝廷并无挂葛,也无心替朝廷卖命,此次助朝廷平叛,也是出于一种道义,想让朝廷和国家稳定,百姓能免除战火折磨,能让百姓少受些苦难而已,实无功利之心,听说当今圣上虽年幼,却是胸怀文韬武略,以造福百姓社稷为己任,这是百姓的幸事。”
  性空方丈看了一眼史一氓,正色问到:“如今蛮夷当权,汉人水深火热,施主就没想过要驱除鞑虏,由汉人重掌天下?”
  史一氓顿时警觉,隐隐猜到性空方丈绝非普通的出家理佛之人,顿消结纳之心,语气淡淡地问到:“听方丈话中之意,晚辈不敢苟同,不过,千人千样,也不必强求雷同,方丈想必是天地会中人吧?”
  性空方丈“哈哈”一笑,说到:“施主真是聪明,自从鞑子入主中原,我便加入了天地会,立志驱除鞑虏,收复汉室江山,十多年啦,如今,天地会已经羽翼丰满,当是大有作为之时,但天地会爱憎分明,在反清复明之前,我们还是要助清廷剿除汉奸吴三桂,所以,尽管天地会群集两江和两广,势力已成,但还没到摊牌的时候,施主如入天地会,凭施主的身手和胸襟,必大有作为。”
  史一氓笑了笑说到:“凡事不可强求,我不管谁来当皇帝,只要对百姓好,让百姓安居乐业,我就帮谁,所以,反清复明对于我来说实不敢苟同,请方丈体谅。”
  性空方丈本也是豁达之人,当下微微一笑,道:“施主主意已定,老纳就不多言了,施主不能加入天地会实是我们天地会的损失,奈何施主心如野鹤,性如苍鹰,实是一大憾事。”
  史一氓性格倔强,自己认准的理从来不更改,慨然说到:“感谢方丈直言,晚辈虽一介无名小卒,但也重信重义,也是性情中人,方丈的话我半字不会透露出去,只是晚辈一事不明,方丈引我到此,单单想劝我入贵会吗?”
  性空方丈笑了笑,道:“天地会的秦总舵主交待下来,要广结天下能士,以备将来之需,实不相瞒,我这么多年四处游历,也是在笼络人才,只是施主未能入会实是我一生的憾事。”
  史一氓站起身来,抱拳说到:“若无他事,恕晚辈叨扰啦,感谢方丈的美意,告辞啦。”
  性空方丈急忙站起身来,伸手阻拦,说到:“施主何必急在一时,虽作不成知交,老衲实想与施主促膝长谈,就在本寺停留一夜如何?”
  史一氓主意已定,不再停留,冲性空方丈一揖,道:“请方丈恕罪则各,晚辈还有事要去办,就不多打搅了。”
  性空方丈无奈双手合什,说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一路保重,重阳日,天地会将在滕王阁聚义,如果施主有兴趣不妨一去,老衲必扫踏迎接。”
  史一氓笑着说道:“谢谢方丈的美意,晚辈告辞了。”说完,转身往外走,性空方丈直送到寺门之外,这才索然回到寺中。
  此时,月过中天,几丝浮云掠过,留下瞬间的暗影,史一氓和祁心怡一路疾奔,远远地看到广场上的人群依旧没散,歌声、戏声混合着锣鼓声,嘈杂着夜晚的宁静,篝火火焰已经低落,却依旧有人往火堆里扔木柴,高高的神灯稳稳地定在空中,灯火依旧,红光如初。
  经过了这半夜的耽搁,祁心怡已经意兴阑珊,尤其听到性空方丈的话后,心中一直闷闷不乐,忧思重重。
  史一氓扭身问到:“你不开心啦?”
  祁心怡急忙笑了笑,说道:“没有啊,就是觉得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
  史一氓一脸关心,说到:“还骗我,你一脸的不高兴,象是有什么事放不下似的。”
  祁心怡见史一氓一副关心急切的样子,心中顿时一热一甜,嫣然一笑,道:“瞧你急的样子,你是真心疼我啦?”
  史一氓没想到祁心怡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这句话,脸顿时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祁心怡开心地笑了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方才听那个老方丈说他一路跟在你后面,想必路上的一切他都知道了,我给你治伤,咱们说笑,如果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呀。”
  史一氓展颜一笑,道:“这事容易办得很,到时我把你一娶不就成了。”
  这一段时间的天天相伴相随,彼此已经视同知己,说话也变得随意许多,哪知祁心怡的脸登时红了,只觉得脸热心跳,当即嗔怪道:“要死,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要嫁给你啦?再乱讲我可真要生气了。”说完话,祁心怡突然加速急奔了起来,脸上却已全是满足的笑容。
  史一氓急忙追上去,说到:“放心吧,性空方丈不会说出去的,你也不用担心。”
  祁心怡突然停住脚步,假装生气,问到:“我说过要嫁给你了吗?以后你再胡说我可真的不理你了,我可不希罕你娶我。”
  史一氓笑了笑,道:“好了,算我没说,我是开玩笑的。”
  祁心怡听史一氓说出开玩笑的话,顿时心头微微有气,不依不饶,脸有怒色,道:“你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你们男人到底有没有真话?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难道婚嫁也是用来说笑的吗?你有什么好?我还非要你可怜我?”说完,又拔腿急奔起来。
  史一氓顿时明白了祁心怡的心意,不由一阵窃喜,当即边追边喊到:“你慢点,我说的话是真的。”
  祁心怡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盯着史一氓问:“哪句话是真的?是‘算你没说,你开玩笑的’那句话吗?”
  史一氓没回答祁心怡的问话,一把拉住祁心怡的手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到:“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休息了。”
  祁心怡偷偷呡嘴乐了乐,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到:“性空方丈说天地会重阳日将在滕王阁聚义,你到底去不去?”
  史一氓想了一想,说到:“我不想去,又不知道天地会的底细,对了,你爹你妈不是天地会的吗?或许你爹妈到时候也会上滕王阁,你不去看看?如果你想去我陪你,见到了你爹爹,我一定好言相劝,让你们相认。”
  祁心怡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认不认也无所谓了,二十多年没见了,也没有什么感情了,他又是天地会的,我爷爷不会接受他的,少不得又该生气了。”
  史一氓道:“离九月初九尚有时日,你再想想,你要是想去我就陪你去一趟,如果你不想去,那我也不去,不过,滕王阁还是要去逛逛的。”
  祁心怡幽幽说到:“我陪你逛滕王阁,明天就去好不好?趁天地会人还没去。”
  史一氓道:“好。”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接近二更天,客栈里一片寂静,微微秋风吹过,树叶相互摩擦的“嚓嚓”声异常清晰,两人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后和衣上床睡下。
  月亮孤单地挂在空荡荡的夜空,月光如水一般泼洒在窗棂上,屋内透着惨惨的白。
  临近天亮,东方刚刚出现鱼肚白,大街上突然传来人喊马嘶之声,史一氓翻身跃起,提刀倚在窗后,轻掀窗扇偷眼观瞧,只见大街上旌旗招展,大队人马缓缓向城南的山坳移去。
  史一氓心里顿生疑窦,悄悄出了房间跃上客栈楼顶向南望去,只见南面山坳里密密麻麻地扎着帐篷,显然是一座兵营,兵营里到处冒着淡淡的轻烟,兵士正在埋锅造饭。
  史一氓心中暗暗猜测:“怎么会聚焦这么多朝廷的人马?难道是要和吴三桂打仗了?”
  正在凝神猜想的时候,突然身边蹲下一个人,史一氓惊出了一身冷汗,手握刀柄刚想侧身跃开,祁心怡低声问到:“看到什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怎么这么多官兵啊?”
  史一氓长出了一口气,重新蹲下低声说到:“看来今天似乎要打仗了,就在刚才,有几千名援兵刚刚进了兵营,滕王阁估计去不成了。”
  祁心怡道:“听说吴三桂带兵正在北上,看来南昌要遭兵火之灾了。”
  史一氓道:“那样正好,咱们可以在此暗助朝廷平叛。”
  祁心怡道:“可是你的伤还没全好,还是要先养好伤再说不迟。”
  史一氓轻轻动了动胳膊,微一用力,胸口依旧隐隐作痛,只好说到:“也对,我的胸口还疼,不能用力,但愿吴三桂迟些时日再来。”
  两人顺着楼梯轻轻下了楼,此时天已大亮,朝阳初升,霞光万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很快却消散了。
  两人走出客栈,史一氓拉住一位军爷问到:“这位军爷,调集这么多官兵,是要打仗吗?”
  那位军爷斜了史一氓一眼,道:“打什么仗?准备南下呢,听说吴贼竟然有胆带兵北上,看来是不想活了。”说完话,扬鞭催马疾驰而过。
  祁心怡笑到:“太好了,正好你可以借机养伤,走吧,现在就去滕王阁逛逛如何?”说完话,两人走回客栈,牵出马匹,催马向滕王阁方向奔去。
  滕王阁在南昌城西北赣江东岸,唐朝贞观年间,唐高祖李渊之子李元婴曾被封为滕王,于山东滕州筑一阁楼名曰“滕王阁”,后调任江西南昌任都督,因思念故地再建“滕王阁”,后因王勃诗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为世人所知,与湖北武汉黄鹤楼、湖南岳阳楼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滕王阁高十数丈,从外面看是三层带回廊建筑,而内部却有七层,全部采用碧色琉璃瓦铺顶,上悬“滕阁秋风”四字匾额,甚是壮观秀丽,站在楼顶可以俯瞰南昌城和赣江面上往来的船帆。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史一氓和祁心怡已来到滕王阁下,此时的滕王阁破败不堪,临江一面已是断柱残梁,煞是悲凉。一个月前,南昌尚属吴三桂的地盘,平叛大军围攻南昌城时,守城叛军殊死抵抗,数日炮火不息,滕王阁也在战火中遭殃,叛军南撤时又连夜放了一把火,虽经军民及时扑救,实已损毁严重,至今留有火烧的烟痕,这让史一氓和祁心怡大感失望。
  两人把马拴在楼下,顺着被火燎成黑色的楼梯径直来到滕王阁顶层,这是一个隐层,专门用于存储工具之用,隐在碧瓦飞檐之后,完好无损,史一氓刚要推门进入,猛然听到里面有争吵声,急忙拉着祁心怡躲到隐蔽角落侧耳细听。
  “黃子莺,我早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他,都三十多年了,你还不死心,还拿什么助朝廷平叛为借口,这回好啦,你们终于见面啦,当真不要脸之及。”一个老头声音沙哑,怒气冲冲地吼到。
  只听得“啪”地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被人折断,接着又“啪啪”两声,显是东西被折断后狠狠地被摔在墙上,一个老妇人沙哑冰冷的声音大声训斥道:“徐进庭,别以为我怕你,你吃了一辈子干醋,还没吃够吗?如今,你我和师兄都已是快进土的人了,你心眼比针鼻还小,怎么还没完没了?你再乱讲话我可真和你翻脸了。”声音带着浓重的气喘声。
  史一氓听到这沙哑的声音,忽然想起了野猪岭的那对老夫妇,屋里的两个人正是那对老夫妇,史一氓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会再次碰到,顿时心头一喜,如见故人,冲祁心怡笑了笑,刚要说话,只听屋内老头愤怒地说到:“除非我死了,我一天不死,你们见了也是白见。”
  老妇人更加气愤地吼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忍让你不是我怕你,当年,我选择了你,冷落了曹师兄,并不是曹师兄不好,只是你心胸狭窄,又占在先,我念在咱们是同门师兄妹,不想伤了同门之谊,我才嫁给了你,几十年了,曹师兄一个人孤苦伶仃,浪迹天涯,也够可怜的了,你怎么就不能容他?”说完,猛烈地咯嗽几声,呼呼气喘。
  只听那个老头大声说到:“那是他自作自受,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追你,若不是他和我抢你,我们怎么会打得不可开交?师父又怎么会把我们赶出师门?我们又怎么会一直隐居在这破山沟里隐姓埋名?几十年了,你居然还是旧情未断,贼心不死。”
  那个老妇人越加生气,大声吼道:“徐进庭,咱们三人跟师父学艺十年,曹师兄心里一直有我,这也怪不得他,也怪不得我,他也挺可怜的,你还要他怎么样?”说完,又猛烈咯嗽了几声,更加剧烈地气喘起来。
  那个老头全然不顾老妇人咯嗽气喘,“啪”地把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大声说到:“哼,我就不许他见你,更不许你去见他,你们想见,下辈子吧,下辈子你嫁给他。”
  话音未落,只听“蓬“的一声,室内的过道门被人猛然踢开,一个身材瘦削,形容萎靡的五十左右岁的汉子,怀抱一把长剑站在门口,拖着有气无力苍老的声音说到:“师弟师妹,我等你们好久了,你们说的没错,当初是我违抗师命,才弄得大家被逐出师门,三十多年了,我内疚得很,我不需要可怜,师弟也大可放心,我办完这趟差事就走,浪迹天涯,永不再见。”说得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让史一氓奇怪的是,刚才还在怒吼的叫徐进庭的老头却没了声息,只听到叫黃子莺的老妇人浓重的气喘声,平静片刻,叫黃子莺的老妇人先说话,道:“曹师兄,你一向可好?三十年了,你怎么老成这样?”只听有人“哼”的一声,显然是刚才还在怒吼,余怒未消的叫徐进庭的老头,见黃子莺一脸的旧情难断,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曹师兄也没理会徐进庭,冲黃子莺说到:“师妹也见老啦,但在师兄的心中,师妹依然美丽如初。”只听又一声怒哼,那个叫曹师兄的老头依旧没作计较,扭头看着那个叫徐进庭的老头,继续说到:“师弟还是那么爱吃醋,当初如果你早点和我说明白,我怎么会与你决斗,都是一场误会,你到现在还是这么气盛。”
  那个叫黃子莺的老妇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说到:“曹师兄,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那个叫曹师兄的老头说到:“我哪有脸回来找你们?师父让咱们离开中原,二师弟又不容我,我却又不想离开中原,只有四海为家,到处流浪,我真是羡慕你们双宿双飞,恩爱与共,哪曾想师弟居然吃了一辈子干醋。”
  那个叫黃子莺的老妇人道:“听说师父后来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如今师父已经仙逝,我们又都老了,师兄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只听那曹师兄异常惊讶地问到:“什么?师父收了关门弟子?那夜行刀法和心意古拳没有失传?真是太好了,当年师父是要传给我的,庆幸武林尚有此技。”
  只听那个叫黃子莺的老妇人又说到:“师父绝技后继有人是值得高兴的事,也是光大我门的好事,但愿这位师弟能成一代侠士,将师父的绝技发扬光大,不知道曹师兄怎么会到了这里?”
  叫曹师兄的老头说道:“是性空方丈让我来的,没想到你们也来了,难道也是性空让你们来的?”
  那个叫黃子莺的老妇人惊讶地说道:“是呀,他说有个仇人约他在这里决斗,他约我们俩人来助拳,本来我不想来,念在当初他救济过我们,我们才来的,性空不知如何和师兄说的?”
  那个叫曹师兄的老头说到:“性空是天地会的二当家的,我和他也是偶然相识的,那天我被强盗打劫,受伤逃走,晕倒在路边,性空刚好路过,收留我在东禅寺,精心照顾,帮我治好了伤,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次他邀我加入天地会,一起反清复明,我已年迈,无心争斗,况且,明朝也未必好,现今皇帝还算开明,我也就婉言拒绝了,今日来此,是性空方丈直言相告,说是师妹和师弟要见我,想来他知道我对师妹念念不忘,想让我见见你们。”
  那个叫黃子莺的老妇人道:“性空方丈也劝我们加入天地会,前朝后期战火不断,朝廷软弱,腐化堕落,人们无家可归,饿殍遍地,那样的朝廷不要也罢,我对明朝也没什么好印象,对现今的皇帝虽不了解,但见北方百姓安居乐业,倒比前朝强,国家刚刚稳定下来,何苦又要打打杀杀?所以,我们也拒绝了,此次专为助拳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始自终,那个大发脾气的叫徐进庭的老头居然一声未吭,不知道在做什么,只听那个曹师兄的老头说到:“师妹师弟,即已见到,如若没有要事,就此别过啦。”话音未落,脚步声冲门走来,只听那个叫黃子莺的老妇人说到:“师兄,逝者如斯,我们都老了,难道你就不想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那个叫曹师兄的老头略作停留,说到:“等师弟的醋干了再说吧。”说罢,伸手拉开门,大踏步走了出来,几个纵落人已下到楼下,身后两道灰影随即箭一般射出,转瞬也已站在楼下,秋日暖阳,洒下万千道光线,罩住三人的全身,让人不禁心感苍凉和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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