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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天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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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夏交界,永宁城。
  永宁城是一座非典型边城,之所以是非典型,是因为它一点也不像一座边城。
  永宁城取“天下永宁”之意,也正是因为这座城,宋夏之间维持了长达三十年的和平。
  世之熙熙皆为利来,人之攘攘皆为利往,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无非是为了利益,西夏想要宋国的手工业制品,宋国想要西夏的牛羊和马匹,事实上,历史证明,大部分时间这种需求都要通过战争去解决。
  比如渤海国,他们就从不在宋国买东西,而是直接去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所以两国之间的关系就搞的很紧张,边界也时常发生战事,只是宋国立国不久,无力远征,所以没有发生大的战争。
  西夏与渤海不同,从三百年前,他们便开始了中原化,创立了自己的文字和语言,从朝廷到地方,所有的官制都在模仿中原,他们建造了自己的皇宫,官府,学生们学的也都是之乎者也,就连皇帝和贵族也给自己每人都起了一个中原名字,比如嵬名元昊,他还有个名字叫李元昊。
  文化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一个国家能不能得到另一个国家的认同,除了最基本的实力之外,就是文化了。
  在宋人的眼中,渤海人就是未开化的”蛮子“,就算渤海人不来抢,他们也不会主动与渤海人贸易,毕竟指望”蛮子“遵守约定俗成的交易规则实在太过天真,文明像个圈子,将宋人和西夏人放在圈内,渤海人责备远远的隔在圈外,过着”野蛮“的生活,更不用说极北之地的黑水人了,他们可能连”蛮子“都算不上。
  宋夏之间之所以能保持三十年的和平,除了双方都能在永宁城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两国之间实力相当。
  宋国军队人数虽然远超西夏,但苦于没有骑兵,西夏境内又是地广人稀,平原居多,步兵很难在广袤的西夏土地上在面对骑兵时讨到便宜,西夏骑兵虽然笑傲九州,但一来数量少,二来也无法在攻城战中占据优势,两国之间打了一次大仗便都各自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要宋夏开战,两国都讨不到任何便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终获利的只能是渤海人。
  好在两国都是”文明人“,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于是,便有了永宁城。
  永宁城虽然地处边关,但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宋国的都城汴州,最关键的是,这里的城门永不关闭,也没有宵禁,只要你愿意,便可以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歌舞升平,这里档次最高的天福楼的豪华程度丝毫不逊色汴州的樊楼。
  天福楼由五座巨大的木制酒楼组成,其间以走廊相连,每座楼高二十米,分为三层,以红色为主,每一层的顶楼都用彩绸扎出巨大的花架,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明眼处皆以金粉覆盖,比起皇宫也不遑多让。
  天福楼虽然看上去富丽堂皇,但绝不是富人的专属,在这里,没有身份,不分高低贵贱,不管你穿着破衣烂衫还是镶金带玉,天福楼的大门向每一个人敞开,门口的迎宾小妹都一样的热情,只要你银子够多,樊楼就是你的。
  著名的大才子苏西坡就有一句名诗,足以证明这里的繁华: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
  忆得承平多乐事,夜深灯火上天福。
  只要你能想到的娱乐活动,天福楼应有尽有,南边的香料,北边的珍奇异兽,东边的美人,西边的葡萄美酒,这里应有尽有,只要你能叫上名字,天福楼就能帮你搞到。
  到了上元节,还有热闹非凡的花魁选拔大赛,上百位美人在舞台上拿出看家本事,只求能当上花魁,台下各位金主拼了命的买花送到台上,只求博心爱美女一笑,车如流水马如龙,美人如玉剑如虹。
  大诗人苏西坡专门为此写过一首诗:月色蒙胧灯火喧,星光闪烁映兰轩,天台午夜莲花宴,楼宇春光桃李园。
  当然,这么大的产业,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天福楼的老板是永宁城中最大的财主张老三,人称三爷。
  三爷有多少钱,没人知道,人们只知道,他并不是永宁人,只是住在永宁而已。
  三爷很少出门,即便在永宁城住了几十年的老人,也没有见过他,与其说永宁是宋国的,不如说是三爷的,站在天福楼上往下眺望,只要能看到的地皮基本上都是三爷的。
  除了永宁之外,据说三爷在宋国和西夏还有很多产业,甚至在渤海都有,几个国家的皇帝对他都十分客气,甚至都找他借过钱,三爷出手十分阔绰,几乎可以用有求必用来形容,当然,前提是你要按照约定的时间还本付息,不然后果会相当严重。
  关于这一点,坊间流传的一句话可以证明——宁惹阎罗王,莫惹张三爷。
  有一次西夏的皇族在天福楼输红了眼,借了三爷的钱,事后跑回西夏躲了起来,还放出狠话来:一个土财主能奈我何?有本事来西夏找我,打断他的腿。
  第二天,这个皇族就被打断了一条腿挂在永宁城中心的旗杆上,嵬名元昊派人交了钱才把人赎回去。
  除了这些,三爷还有一个特点:不关心政事,永宁是谁的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从来不去过问,他只知道一件事,谁的产业就是谁的,谁的银子就是谁的,谁要敢动他的银子,他就能要谁的命。
  鉴于三爷的神通广大,几乎没有人敢在天福楼闹事,但是,凡事总有意外,今天就有人触了霉头,犯了大忌。
  五座楼中间最高的天字楼三楼,一个驼背老头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满脸潮红,手上拿着一瓶酒往嘴里灌着,看样子醉的不轻,十几个姑娘围成一圈站在他的身边,满脸怒色,姑娘们的后面密密麻麻的为了一圈手持刀剑棍棒,身穿黑衣的壮丁,一个腰佩长剑的少年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站在角落,满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老头。
  一个膀大腰圆,花枝招展的鸨母正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破口大骂:
  “你个挨千刀的糟老头子,腌臜泼才,竟敢在这里撒野,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产业?!”
  老头又灌了一口酒,含糊不清的说道:
  “这是谁的产业?皇帝的?”
  “啊,呸,什么皇帝?张三爷,张三爷的!你知道张三爷是谁吗?老叫花子,今儿你要么拿出银子,要么就死在这儿,你自个选。”
  说着伸手去抢老头手上的酒壶,一边抢一边骂骂咧咧:
  “你还有脸喝,不要脸的东西,我让你喝!”
  老头见鸨母来势汹汹,也不见如何动作,突然就换了个凳子,那鸨母生的虎背熊腰,这一下扑了个空,登时便四仰八叉的趴在了桌子上,桌上的杯儿叠儿盏儿“哗啦哗啦”掉了一地,那老头见鸨母的狼狈样,喝着酒只顾发笑。
  桌边的姑娘忙上前去扶鸨母,却被她一把推开,众人一看鸨母的样子,都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原来,鸨母的脸正好撞进一盆三鲜汤里,脸上的妆被她抹的花成了一片,额头上贴着一片绿色的叶子,头发上还挂着虾米,鼻孔里还在往外流着汤汁,狼狈而又滑稽。
  “你还敢笑!”
  鸨母一边拿帕子擦着脸,一边吩咐道:
  “看好了,就是这个糟老头子,给我往死里打!那边两个孩子。“
  她用手指了指躲在墙角的两个人,继续吩咐道:
  ”女孩儿关起来养着,男的送到我房间来!”
  站在后面的黑衣人得了命令,分成两拨恶狼一般扑了上来,那十几个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踉踉跄跄的跑了下去,原本二楼的很多人就听到了三楼的动静,见这么多姑娘跑下去,知道有热闹可看,都急匆匆的往楼上跑,生怕去的晚了没了位置,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天福楼闹事。这一下整个楼都闹了起来,上楼的,下楼的,推挤的,叫骂的乱作一团,店里的伙计们看着着急却无法可想,只得大眼瞪小眼干着急,有好事的也跟着人流冲了上去,想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闹事。
  众人上楼时,只见一个干瘦的老头躺在桌子上,蜷缩成一团,一只手把头护住,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只鸡腿津津有味的啃着,十几个黑衣壮汉拿着棍棒轮圆了打在老头身上,只听声音便知道汉子们使了全力,棍棍到肉,角落里还有两个孩子被五花大绑起来,几个黑衣人拿着棍棒负责看护。
  壮硕的鸨母双手叉着腰,怒气冲冲的瞪着桌子上的老头,指着他叫骂着,什么”腌臜泼才“”挨千刀的“”老叫花子“之类的词不绝于耳。
  众人看的津津有味,对着中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个说到:
  ”唉,这老头,都快死了还不忘啃鸡腿,看来也是个可怜人。“
  那个说到:
  ”可怜了那两个孩子了,唉,小小年纪摊上这么个大人。“
  还有人发出倡议:
  ”有没有好心人把这两个孩子收养了?“
  那边立刻就有人回复:
  ”收养个屁吧,这俩孩子要给天福楼顶账咯。“
  听到这句话,众人纷纷摇头叹息,为两个孩子的境遇感到惋惜。
  突然,有个人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叫了一声:。
  ”不对啊,那老头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众人纷纷去看时,只见那被重重殴打了整整一刻钟的老人突然又从盘子里抓了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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