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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白丁。”
说话的两人面对面坐着。他们面前只有一张银灰色的铁质桌子,桌子上连水都没有,只有用来记录的纸和笔。
“年龄?”
“……”
“咚咚咚!”问话的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专注点,我在问你话。你的年龄?”
“呃!哦!二、二十一岁。”敲桌子的声音急促又刺耳,将走神的白丁吓了一跳。
他刚才在看四周的环境。其实这个房间很小,粉刷的油漆也是选用的那种有些刺眼的白色,再配上白色大理石的地砖,整个房间都是白色,显得很是压抑,待在里面只要过上一会儿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找人说话。同时白丁注意到自己背后有一块黑色的玻璃。他看不到玻璃里面有什么,但他知道里面肯定有人在看着自己。这样的玻璃他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过无数次,都是放在审讯室里方便外面的长官观察里面犯人的情况的。
搞什么?不是说带我来做创伤恢复的心理治疗的么?
白丁紧紧地皱着眉头。他觉得有些不解,又有些被怀疑被窥视的愤怒。
“我在问你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
因为走神,白丁似乎又一次忽略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的问话。这导致对面满脸埋怨地大吼了起来。除了父亲,几乎从未被这样指着鼻子吼叫的白丁心里的火儿顿时就有些压不住了。但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他唯一得到的相关的讯息,就是那个一开始拿着圆锯似乎想要切开他头颅然后后来又对着他又哭又笑的秃头青年告诉他的:这里是睿倍特政府的秘密研究机构。所以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用沉默来表达不满。
“我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列火车上?”看见白丁的眼神,中年男子撇嘴一笑,似乎不屑理会。
“哼,你说呢?你买张火车票是要干啥?上去坐飞机?要问也问点有用的,不要问这些有的没的成不?”看见中年男子的假笑,白丁终于忍不住了。
“哦?那你觉得什么是有用的?”对方又撇了撇嘴。
怒火已经涌到嗓子眼儿了。白丁“啪”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被你问东问西的?老子不是犯人!”
“哈哈哈,”这次对方倒是不再撇嘴了,而是真的笑了出来:“啊!你确实不是犯人啊!可你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么?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看那面镜子?凑过去看看自己的脸吧!”
“咚!”听到对方的话,白丁一屁股坐下了。
中年男子的这一番话像是一盆冷水,从他头上兜头浇下,什么火气什么埋怨,一下子全浇灭了,顺便的也冲散了之前笼罩在白丁身上的,他自己织造的幻觉。那是一个他用来保护自己,免受这残酷现实的伤害的幻觉。
正是这个幻觉,让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普通的大学生,自己的脖子上没有还未愈合的狰狞伤口,自己相互喜欢的暗恋对象还在等着自己告白,也让他在拍桌站起的时候看到一只普普通通的手:肉色,上面隐隐有青色与紫的血管潜藏在皮肤下。
但现在,当幻觉破灭,他低头看,发觉自己的手变成了黄绿色。
他并不惊讶,因为他知道这才是他的手现在应该有的颜色。根本不用去照镜子,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黄绿色的皮肤、煮熟鲫鱼般的眼睛。
他,白丁,是丧尸了。或者说至少看上去是个丧尸了。
那天,那三十分钟,不是梦。在最后的时候,在他成功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孩欣欣躲进了厕所,觉得一切都安全了以后,他猛然发现自己和欣欣竟然在之前就已经感染了。于是他放弃了抵抗,眼睁睁地看着尸体都已经凉了的欣欣又慢慢坐了起来,然后张开嘴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脖子。在最后的时刻,他看着镜子里背对着镜子的欣欣那一头瀑布一样的黑发,听着自己的血肉在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嘴里被不断咀嚼的声音。然后他进入了那神秘的濒死状态,整个人生像是重演了一遍一样漫长而又快速地在他眼前过了一遍。他还记得自己最后的念头竟然是“我,白丁,死了”。
但在那之后他并没有像他所料想的那样,被永恒的黑暗与冰冷吞噬,而是又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其实是梦境还是所谓的轮回他自己也说不清,因为这个梦虽然诡异但实在太真实了。
梦里的他忘了白丁的存在,成了一朵花,一动也不能动,在一个仿佛不属于厄斯(Earth)的美丽星球上盛开着、枯萎着,周遭奇形怪状的生命来来去去、生生死死为自己提供着养料。时间就这样不断流逝,思考与生命仿佛都失去了意义。于是他就像是死了一样,只是呆呆地看。直到有一天,一颗雨滴落在了花心正中。他静静地看着那枚雨滴,晶莹的雨滴中反射出的是美丽的淡蓝色花瓣与伸出的纤长花蕊。
“我好美啊。”他不由得感慨。
等等?我?我是什么?美?美又是什么?而‘什么’又是什么?天哪我到底在想什么?这些突如其来的思考让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很痛。而头痛这一感觉又让他疑问:头到底是什么而痛又是什么,于是头更痛了。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循环,于是惊恐地想要挣脱出来,因为他隐隐感觉如果继续下去,他就不能再这么安安静静地做一株美丽的花朵了。等下,什么是花朵,我为什么要做一株美丽的花朵?天哪,停下来吧,我不要再想了。痛苦与混乱之中,他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过久,他才终于醒来。迷迷糊糊间,他就开始回想自己之前为什么会睡过去。然后某种自我保护机制迫使他暂时性地放弃了思索,转而静静地看着前方一只长着三条尾巴的凶猛捕食者用从眼睛里放出的雷光将猎物击倒。可当捕食者享用过美餐,离开以后,他突然注意到花心中积聚的水。
水?哪来的?没有下雨啊?旋即他意识到这似乎是自己的眼泪……
动脑子想,他会觉得头颅仿佛要爆裂开。但停下来,他又会难过到不自觉地哭泣。在两难的境遇之中他终于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自己一定要想清楚。虽然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想明白的什么,可是冥冥中的某种力量,让他不由得决定去想,想破脑壳也要去想。
于是乎,在他不断的努力下,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把一切都回想起来了:爸爸、妈妈、欣欣、亲戚朋友、身边的同学……
在想通之后,化身为花朵的他感到了由衷的恐惧,他惊恐地对着自己发问:“我的身体哪去了?为什么我变成了花?为什么我没有了身体却还能看?这儿不是厄斯,这儿是哪?”
似乎是那个明明中的力量对他坚持思考并想起了自己白丁这个身份的奖赏,他惊恐了没多一会儿就仿佛噩梦初醒一般醒了过来。
啊,太好了,原来是梦啊。
其实噩梦中惊悸而醒的感觉并不好受,但醒过来的白丁却仿佛刚泡完温泉,然后被熟练的按摩师恰到好处地一阵揉捏般舒爽的想要歌唱。
想到歌唱,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嘴,结果发现自己的嘴似乎被什么绑住了,于是就要伸手去摘,然后发现自己的手也被绑住了,再全身扭一扭……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束缚住了,完全无法移动。而且……而且这“嗡嗡嗡”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一偏头,他便见到了那个一边旋转一边靠近自己额头的电锯,以及当时穿着防护服看上去像是外星宇航员一般的秃头男青年。
真好啊,一开始是丧尸片,然后是纪录片,现在又到了科幻片,这个无限循环的梦境真是精彩呢!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一股子这一定都是梦的信念让他不再惊慌,而是饶有兴致地四下打量一下看看自己在梦里营造了怎样的一个场景。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旁边的那具丧尸。不得不说,其实它一开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因为他恍惚之间觉得旁边似乎躺了个没穿衣服的人,于是兴冲冲地转过脸去,心里想着也许马上就能从科幻片穿越到自己喜欢的小电影了呢,就是不知道女主角自己喜不喜欢……啊!好期待好期待!可等他看清了那究竟是什么,他一下子就哭了,恨不得自己再死一次。
那是已经变成丧尸并被打开胸腔的欣欣。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自己女神没穿衣服的样子,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后面的事情由于情绪失控他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是自己被打开了拘束衣与口箍,换了身衣服,包扎了脖子上的伤口,做了一些检测,然后被带到了这个小房间里。
……
回想起这些,泪水氤氲了白丁的视线。
“你在哭什么?”白丁眼泪巴巴的样子完全没有唤起对面那个中年人丝毫的怜悯之心。相反,白丁甚至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刚才没有的恨意。
你在恨我?恨我?恨你妈!
白丁抬起头,巨大的悲伤转化成的愤怒让他的双眼通红。他想要像个丧尸一样扑上去咬对方的喉咙,但残存的理智让他有所克制。
“哼!想咬我?刚才检查了,你的体液与血液里没有病原体,咬我我也不怕……怎么?看来你也不知道解药的药效啊!”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由于脑子充血,又肿又涨,白丁已经无法思考对方话里的含义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听出对方言语中的敌意。于是他站起身,回头抓住自己刚才坐着的铁质椅子,照着对方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当!”一声巨响。
白丁甚至没有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他看到的是落在他左边地上的已经变形的铁椅子,自己崩裂的虎口,以及对方挥手后的动作。
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大的力量?白丁呆住了。
而下一秒他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了他的领口,拽着他的衣服让他趴在了桌子上。
“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对方在怒吼。
“你到底在说什么?”
“磅”地一声。白丁用余光看到对方的拳头砸到了铁桌子上,然后铁质的桌子上就仿佛被炮弹轰中一样出现了一个大坑,桌面呈现出“V”字型,金属的桌脚由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变形。
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这一拳的破坏力让白丁一阵失神。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李德威,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我们重要的免疫者,你把他弄伤了怎么办?”
“哼!免疫者?”被叫做李德威的中年人把手一抬,将白丁甩了出去。体重七十公斤的白丁像是网球一样“嗖”地撞到了墙壁,然后弹到了地上。
“咳咳。”倒在地上的白丁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里都是血沫,脑袋里也似乎有什么在搅动——刚才撞到墙上的时候他没来得及保护自己的脑袋。
“你是不是疯了?我就不应该允许你对他进行审讯!”焦急声音赶紧走到白丁身边将他扶起。此时白丁才注意到来人是先前那个秃头青年。
“审讯?之前不是说是心理治疗么?”
“我不是担心你多想么……我也没想到……”秃头青年显然有点不好意思。
“沈云飞,你怎么会对这样丧心病狂的嫌犯如此客气?你是不是傻了?”
“嫌犯?”白丁与被他称为秃头青年的沈云飞听到这个词都呆住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么?病毒就是这个人散播到列车里去的!只是不知怎么他被丧尸困住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白丁明白对方对自己敌意的原因以后觉得愤怒又无语:“如果你是罪犯你会下了毒以后还待在车上么?不会跑啊?”
“所以我不是罪犯。”李德威冷冷地说。
“我……操。”白丁被这个逻辑呛得直想吐血。
“他说的没错啊。犯人肯定下了毒就下车了啊,怎么会待在车上?而且和他一起被发现的那个女孩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个人还都是辩论社的,就算要下手也不会选这样的目标吧。”一旁的沈云飞帮腔道。
已经知道我们的背景了么?真的是政府的?听到沈云飞的话,白丁心里暗自想着。
“哼!我做警察那么多年,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种级别的罪犯都是无法理喻的,如果能够理喻他们就不会犯下这样人神共愤的罪行!算了,我说这么多也没有用……”说着,李德威转身走到了黑玻璃前面,敲了敲然后说:“尤美,出来吧。”
“你把尤美叫来了?也好。”沈云飞一愣,随即又点了点头。
这是个什么人?名侦探柯南?为什么好像他或她出来了以后就能“真相只有一个”了一样?似乎有轻度脑震荡的白丁一边勉强地坐起身一边想着。
过了没一会儿,从先前沈云飞走进来的那个门里走进了一高一矮两个女孩。这两个女孩年龄应该不到二十,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矮些的那个甚至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她们的衣服都很普通,黑色的平底皮鞋,蓝色的裙子,外面罩着白色的大褂,与之前来的路上白丁看到的工作人员穿的制服一模一样。但她们精致的面容即便是寻常的制服也无法掩盖,甚至因为服装太过寻常,反而让她们的秀美显得更清纯,让人想到湖水中盛开的莲花。即便是此时的白丁,看到她们的样子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自己方才触了电。
沈云飞显然也没能抵御来人的美貌,白丁清楚地听到他“咕咚”地吞了一口口水。
“也好”难道是因为这个?白丁正要咧嘴一笑,但忽然想到了欣欣,于是笑容一下冻在脸上,嘴角只剩下痛苦的抽搐。
“你听到了什么,尤美?”见到这两名美女,李德威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异样。
“……我什么也没听到。”沉默了一会儿,两人中较矮,面色也更加柔和甜美的那个摇了摇头。
啥?这房间还隔音?那这玩意摆在这里有个屁用啊?搞笑么这帮人?原本还在悲伤欣欣遭遇的白丁听到这话皱着眉抬起了头,回头看了黑玻璃一眼,觉得十分荒诞。
“什么?”面对尤美荒唐的回答,此前一直严肃而咄咄逼人的李德威不仅没有斥责,反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白丁注意到一旁的沈云飞也张大了嘴。
什么鬼东西?白丁困惑到想骂人。
就在这时,白丁看到那个被叫做尤美的甜美女生转过脸来用一种带一点委屈、带一点不解又带着一点感兴趣的复杂表情看着自己,然后轻启朱唇,说道:“嗯,我的读心术对他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