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返回

　　收拾好行囊，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行李。两姐妹和唐牧都是仓促中被救走，一件衣服穿了好几天。
　　唐牧自不用说，艾玛两姐妹如果不是靠劳拉临走前从村长查理家顺走的一整张布，恐怕会更难过。这张布已经被一布多用，不单做成了几件女孩子贴身的小衣服，还当过浴巾，做过毯子，变过包裹，可以说经历丰富。
　　这次回村庄，两人考虑过是否要把艾玛留下来，但想想还是作罢。安全上虽说没问题，但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没人照顾终归不放心。
　　从这点上，唐牧和劳拉倒是都没想过艾玛能靠树妖艾梅拉照顾。似乎下意识，将艾梅拉排斥出‘凡人’这个范畴中。
　　吩咐小艾玛和艾梅拉告别，唐牧看着天色，准备出发。艾梅拉并没有现身，只是通过小艾玛转述几句简单的告别。
　　三人一起面对苦树林，向艾梅拉道谢，背上行囊，开始返回村庄。
　　正是夏末秋始的时节，山间的风由热烈逐渐转向萧瑟，唐牧搓了搓手，觉得今天似乎格外的冷。
　　这一次告别，艾梅拉和Chimer都没有出现。影影绰绰的苦树林与风合奏，只响起一片难听的杂音。或许是下午的阳光太懒散，虫鸣与鸟叫稀疏，整片森林似乎都失了活力。
　　这一趟路途并不陡峭，小艾玛过来一手牵着唐牧的大手，一手牵着姐姐劳拉。劳拉一开始有些犹豫，时不时看向唐牧。但很快主动牵起艾玛，看向艾玛另一只牵起唐牧的手，面上微红，不知想些什么。
　　唐牧没有注意劳拉的异样，他思绪万千，回顾接下来需要做的一切，一路都有些沉默。
　　三人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山林中。
　　“吼”低沉的兽吼，声音轻的近乎温柔。Chimer狰狞的头颅昂起，轻轻蹭着身旁树梢上安静的身影。
　　那个身影就像融入到森林中，面对着唐牧三人离开的方向，悄然不语。
　　不复之前的热闹景色，没有欢笑，没有交谈，没有小艾玛跑来跑去的脚步，没有编草环的声音，没有人。这里就仿佛是一片真空，与世隔绝。每一缕风都停下脚步，每一株草，每一棵树，每一声虫鸣...
　　万籁俱寂。
　　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一棵树，一只巨兽，一位女孩。
　　有人说，它叫孤独。
　　远方的唐牧突然回过头，望向山林尽头，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不知为何，怅然若失。
　　...
　　再一次返回，唐牧对这段路已经驾轻就熟，三人没有经过太多波折就抵达雾林。天色渐晚，唐牧将包裹卸下，平铺在地上，招呼姐妹两人吃带来的野果。
　　此时还算是在Chimer的领地，野兽罕见，只有飞鸟和昆虫。唐牧摸了摸肚子，感觉缺乏油水的抚慰，顿时更饿了。只吃了两个不大的红色野果，唐牧吐掉果核，头枕在树上，望着天空发怔。
　　劳拉看着唐牧，忍不住想起那可怕而又难忘的一晚。那一晚她因为昏迷，没有看到唐牧为救她们而与商队刀剑相向的一幕，所以醒来后对唐牧充满怒气和不信任。
　　她现在还记得，醒来时唐牧冻得发抖的样子和自己身后垫着的唐牧的外衣。但仅管如此，面对自己的迁怒和质疑，唐牧也没有发怒，而是认真的说。“希望你能相信我”
　　而距离那晚，到现在不过几天时间。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相信你的呢？”
　　唐牧望着天空，劳拉望着唐牧，双方都怔怔出神。小艾玛拿着半个没吃完的野果，难得的没有出声，她看着姐姐，似乎懂得了什么。
　　因为有两姐妹，唐牧没有在夜间赶路。而且进入雾林后视线不好，唐牧还要做些准备。条件简陋，赶了一天路的三人没有搭建简陋树屋，只找了些树枝和厚草防风。
　　阅历丰富的布再一次立功，这一次客串被子，盖在两姐妹身上。唐牧则席地而坐，他倒不是准备守夜。毕竟此时没过雾林，都属于Chimer的领土，安全性极高。
　　只是多余的布就那么一条，白天是大包裹，晚上是被子。而且经常风餐露宿，唐牧也比较耐得住寒冷。
　　劳拉裹紧被子，看着还剩下一截的布，将艾玛抱紧了一点。再看着又多出一点的布，面上微红。没有招呼唐牧过来，劳拉带着艾玛站起身，走到唐牧身边，将多出的一截盖在唐牧身上。
　　唐牧有些诧异，感受身上陡然多出的暖意，看向劳拉，劳拉别过头去。没有拒绝女孩的好意，唐牧用布盖住半身，中间留了一些空间，剩下则都留出盖住两姐妹。
　　小艾玛动动身子，大眼睛半开半阖，往唐牧身上挤了挤。唐牧只好再多拉过一点布，把小艾玛牢牢盖住。三人间不再有隔阂，稳稳靠在一起。
　　劳拉似乎有些羞涩，低着头，假装睡去。唐牧没有拆穿，在帮艾玛裹了下被子，闭上眼睛。这段时间唐牧睡眠较差，抵御不住身边传来的温暖，唐牧安心睡去。
　　夜色更深，劳拉转过头看向唐牧，眸子里情绪复杂。十七岁的女孩总是多愁而又敏感的。察觉到自身情感的劳拉没有抗拒，没有懵懂，而是选择小心翼翼的主动出击。就像奶猫伸进盒子里的小爪，有些害怕，有些好奇，有些憧憬。
　　劳拉觉得唐牧总会察觉到的，也或许已经察觉了。一层莫名的预感笼罩着她，仿佛近在眼前的唐牧，其实远在天边。
　　...
　　第二天一早，唐牧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却也算难得的休息。只是手臂和胸口沉重，闷的发痛。
　　一看，小艾玛不知何时已经完成720度立体旋转，脑袋枕回劳拉大腿，而屁股压着自己手臂，两只小脚丫顶着自己胸口，硬生生在狭小空间内找到支撑点，完成高难度睡姿。
　　顾不得吐槽，唐牧在叫醒艾玛和保持原状间稍微徘徊了下。一抹嫩白的肌肤吸引了他的目光，一看是还在沉睡的劳拉。穿着麻裙的劳拉在艾玛睡姿拉扯下，一整个肩头裸露出来，从唐牧角度，甚至能看到衣口间透出胸前的一点弧度。
　　嗯，为了让小孩子多睡会，唐牧决定再保持原状一会。
　　时间飞快，天色渐渐转亮，唐牧估摸着时间。安全起见，终于还是准备起身，先帮劳拉拉好肩头的衣服，再把小艾玛抱起来，重新摆好睡姿。
　　因为动静不小，姐妹两相继转醒。小艾玛起来先看了看姐姐的肩头，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不知在想什么。而劳拉经过整晚，似乎仍有些羞涩。
　　三人吃过仍然只有野果的早餐，再次上路。经过雾林的时候，唐牧拿出昨晚编好的树藤，将三人绑在一起，手牵手穿过。
　　一路上，小艾玛都没有放手，三人聊着天，时间走的飞快。等到太阳中升，天气逐渐暖合起来，三人终于走到水洼处。
　　第一次觉得赶路这么轻松，唐牧这次没让姐妹两人休息太久，继续开始赶路。在他计划中，最好是在夜间，多数人刚进房休息却还未入睡的时候赶到。
　　以三人的速度，必须加快脚步。
　　况且这一段山林并不安全，毒虫野兽遍地，如果贪图轻松，造成要在山林过夜，那就有些难受了。好在两个姑娘的体力都还不错，最后几段路也没有叫苦叫累。不得不说，艾玛两姐妹从本质上都极为坚韧，远胜城市里养尊处优的绅士小姐。
　　等到将夜，三人也靠近村庄。艾玛牵着唐牧的手不禁抓紧，劳拉面色也有些苍白。唐牧放慢脚步，没有带姐妹两人通过村庄正门，而是从两面山林穿行。这样要饶一段原路，但唐牧还不打算让村庄人发现。
　　等靠近村庄中部区域，两姐妹心情也缓了下来，劳拉神色更是带着坚定。将小艾玛搂在身前，分开三人相连的手，劳拉走在前面，没有让唐牧带路，向村中一个稍大的木屋走去。
　　接下来的事，唐牧将只是作为补充。能否顺利，就看姐妹两人了。
　　轻轻叩门，发出微不可见的声音，劳拉攥了攥拳头，又加大了几分力气。这次屋内终于有了动静，打开门，一个中年妇人出现，正是唐牧那天远远看到的劳伦斯夫妇。
　　“劳拉！”忍不住惊呼，中年妇人另一只手上的篓子掉落在地，响起一阵脆响。里面风干好的鱼干洒落一地。顾不得收拾，妇人手忙脚乱的过来握住劳拉的手，这才注意到劳拉身后的艾玛和唐牧。
　　“艾玛，唐牧！”似乎反应过来，中年妇女一手拉过劳拉。“你们都快进来！”
　　将三人迎进房间，妇人赶紧关上门，眼眶这才红了起来，冲着屋里大叫。“劳伦斯，快出来！劳拉和艾玛没有死，她们回来了！”
　　皮肤黝黑，健壮的铁匠劳伦斯正跑到门口。在房间里的他听到惊呼他第一时间就冲出房门，此时也忍不住震惊。
　　劳伦斯性子沉稳，在外人看来有些沉闷。几天前村庄的大动荡，他也后知后觉，还是妻子首先知道，惊慌失措的告诉还在屋内打铁的劳伦斯。
　　这段时间劳伦斯一直很自责，却又无能为力，到现在甚至连凶手是谁都分不清。最早听闻是和两个侄女玩的很好的外来人唐牧，后来又听闻不是。
　　一辈子没出过几次村庄的铁匠根本搞不清里面的弯弯绕，只能苦闷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