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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生当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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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中,越是平常无奇的物件突然消失,越是让人不适应。这个道理放在人身上,也同样适用。就像大话西游里面说的那样,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大家都说王家明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慧英嫂子死后,王家明的世界天塌地崩,陷入一片混乱。这一次,他没有在悲痛中沉浸太久,刚处理完慧英嫂子的后事,便把所有注意力放在家庭上。当然,这并不表明他脱离了痛苦,只是眼前的现状容不得他过度沉浸在悲痛中。
  儿媳妇的死,对冯大蓉的打击也很大,这个病恹恹的老母亲原本身体就虚弱,受了这样的刺激,身上的病愈加严重。越是这样,她越埋怨自己,非但帮不上忙,还成了个累赘。王家明既要照顾母亲,又要照顾三个孩子,每天的生活就像打仗一样。这对双胞胎,王家明给大双取名为“思慧”,给小双取名为“思英”,只要把思慧、思英抱在怀里,他就觉得慧英并没有离开。他想着,只要思慧、思英在,慧英就在他身边,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为了求得心理的平衡,他把所有的精力都寄托在这双女儿身上,喂奶粉、换尿布、洗衣服这些活全都亲力亲为。
  可人终究不是铁铸的,只是每天带着三个孩子,就够他手忙脚乱了,更别提果园的一摊事儿,那就更加顾不上。邻居们可怜他的遭遇,白天轮流过来替他带孩子。可一到晚上,还得靠他自己,两个女儿又生得好动,不喜欢安静地躺在床上。他只能一手抱着思慧,一手抱着思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停地哄她们睡觉。有时候实在累得受不了了,他就靠着椅子小憩一会儿。等熬到天亮时,全身上下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由腰及肩的酸痛将他的身体撕裂得七零八落,尤其是两条胳膊好像不属于他身体器官中的一部分。
  尽管王家明年轻,但这么个折腾法,也感到吃不消。不到一个月,他就瘦了一大圈。原来的王家明,浓眉大眼,高鼻梁,配上一米八的个头,就像是长在田野里的一株挺拔俊美的高粱,是我们朱家湾最帅气的小伙子。可如今在看他,乱蓬蓬的头发,脸上蜡黄,原本壮硕的身体好像被抽干,整个人变成了一根电线杆子。
  有好心人劝他:“你这么熬怎么得了!你现在都三个娃了,母亲又有病,怎么照看得过来!反正两个小的都是丫头,还是送一个出去吧!”
  可王家明拼命摇头道:“不不不,思慧、思英是慧英拿命换回来的,就算我王家明变成叫花子,身无分文,到处讨饭,我也要把她们带在一起!”
  慧英嫂子出事,难过的不止是王家明,还有我的芳姨,这件事成为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些年,她一直默默关注着王家明,在她看来,这个曾经令她如痴迷如醉的汉子,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独特魅力。可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原本青梅竹马的他们被活生生拆散,尔后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就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老天爷还不放过王家明,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一次又一次的悲痛,莫非真的要把他彻底打垮才算甘心吗?
  芳姨为慧英嫂子的死感到难过,但更心疼王家明。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助王家明度过这个难关。只要休息,她都会赶去王家帮忙。芳姨知道冯大蓉是“老病号”,专门给她配了各种各样的中药,帮她调理身体。不仅如此,她还顶起了慧英嫂子的角色,每天替冯大蓉擦洗身体、接屎接尿,就像照顾自己母亲那样。冯大蓉心怀愧疚,总觉得非亲非故,给她添了麻烦。芳姨笑着说,自己从小就没有母亲,要是冯大蓉不嫌弃她,就把她当女儿看待,女儿照顾母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除了照顾冯大蓉,芳姨还帮忙照看两个孩子,思慧、思英感冒发烧,她总能在第一时间送去医院。有芳姨在,王家明心里踏实,可他又觉得自己亏欠芳姨太多,不想拖累她。“晓芳,你以后不用来了,我自己能行。”
  芳姨说:“那怎么可以,你一个大男人,有些事情终归是不方便,你是对我不放心还是怎么?”
  王家明说:“不是对你不放心,我是怕拖累你,你看你那么忙,让我怎么好意思!”
  芳姨道:“说这些就见外了!从小到大,你那么照顾我,现在权当是还你这份恩情。怎么,你是怕别人说闲话还是怎地?”
  王家明说:“事到如今,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只是不想给你造成困扰。”
  芳姨说:“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生活是自己的,我只求心安!”
  在我们朱家湾,长舌妇尤其多,若是私下做了什么事情,根本瞒不住人,多则两三天,少则半天,就会广为人知。很快,芳姨帮王家明照顾老小的事情就在村里传开了。无聊的妇女们好不容易找到新鲜话题,纷纷议论起来,好话怪话都有。有的称赞芳姨心肠好,王家明也确实可怜,能拉一把就该拉一把!有的说慧英尸骨未寒,两个人又开始旧情复燃,慧英死得冤枉......
  这些话很快传到了幺外公耳边,他气得呼哧呼哧,把芳姨叫到跟前,语气严厉道:“闺女,你是有家有室的人,怎么能成天往王家里跑,这像什么话!”
  芳姨不满道:“爸,你咋能这样说,家明哥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不帮他一把,那还是人吗!他已经很可怜了,难道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幺外公把手背在身后,语气缓和道:“哎,我也知道,家明这孩子从小命就苦,他爸王金福死的早,拖着个生病的老母亲,日子过得不容易。我并不是反对你去帮衬,可你也得有个分寸吧,成天往人家里跑,这不是惹人闲话吗?再说,陈阳要是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芳姨赌气道:“舌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朱晓芳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幺外公知道,这闺女从小就随他,也是个倔强性子。当初为了拆散她和家明,他费了好大一番周章,总算将一段孽缘扼杀在了“摇篮”里面。可如今,事情生出了许多变化,胡慧英死了,王家明又恢复了单身,这会不会让这傻丫头又恢复以前的念头?前一段时间,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大家要推选王家明当新一届村支书,这场危机好不容易被他化解。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哎,这王家明还真是他天生的克星!
  他惴惴不安地问:“给爸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现在是不是对王家明还有想法?”
  这个问题,芳姨曾无数次在脑海中闪现过。是有,还是没有?她也说不清楚。可自从那天亲历慧英嫂子的意外后,她似乎得出了一个答案。她这辈子永远也不可能给她的家明哥在一起了!慧英嫂子去世时,从王家明脸上歇斯底里的表情,她看到了一种深沉而又悲怆的爱。芳姨知道,王家明对慧英嫂子的爱已潜移默化成为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将他们“融为一体”,既不可分割,又无法磨灭。到此为止,她彻底释然了,不再纠结过往的感情。
  想到这里,芳姨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爸,我给您交个底,我是真的已经放下了,我只是看家明既要照顾大蓉婶,又要照顾三个孩子,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孩子那么小,好可怜,所以才会去帮忙,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幺外公这才放心的点燃一只裹好的纸烟。他刚吸一口,就被烟呛出了声。“咳咳咳...闺女啊,有句话本不该由我来问,可你妈死得早,权当我替你妈问。你和陈阳怎么回事?结婚这么些年,咋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这些年,不断有人在芳姨耳边问起这个话题,她每次都用“缘分没到”四个字来搪塞。可面对父亲,她不愿再说假话。“爸,实话给你说了吧,陈阳的身体生不了孩子?”
  幺外公身体一颤,手中的纸烟没有夹住,带着火星子的烟头掉在了地上。他捡起烟头,声音变调道:“啥?身体有病?怎么可能?看着好端端的一个小伙怎么会?去大医院检查没有?你是医生,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样样都将高科技,难道治不好吗?”
  芳姨摇头道:“没用,跑了不少大医院,他的情况比较复杂,试了很多办法都没用。我现在也没有抱希望了,这或许就是我的命。”
  幺外公终于明白为什么芳姨每次回家都闷闷不乐,原来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一瞬间他很自责,感觉是他害了女儿。当初,就是在他和张淑芬的揣度下,才让芳姨嫁给了陈阳,要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幺外公端详起自己的闺女,发现她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已经布满了红血丝,色泽浊黄。原本好看的双眼皮,已经隐现一晕黑圈,四周爬满了鱼尾纹。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有两个浅酒窝,现在皮肉松弛,干涩粗糙.....
  如今她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女人的最好年华已经逝去。别的女人,在她这个年纪,正享受着相夫教子的幸福,可她却摊上了这样的人生!幺外公心里不是个滋味,点上香烟,猛吸一口,鼻孔冒出的两道烟将他满是褶皱的脸熏得焦黄。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闺女,是爸对不住你,你要是想离婚,爸不拦你......你别苦了自己!”
  自打胡慧英出事后,芳姨心思都放在了王家,平时很少回城,这让陈阳心里很不舒服。他给芳姨打了好几次电话,可每次都说忙,没说几句就把电话挂断。陈阳心里烦躁,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绪,赶往了满月乡,想看她到底在忙啥。
  陈阳开着车,满脑子都是芳姨和王家明在一起的画面,越想越觉得窝火!到达满月乡时,正是晌午时分。他刚走进卫生院大门,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就拉住他:“陈阳!”
  陈阳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胖女人笑道:“你忘啦,我是晓芳的同事春燕,还来参加过你们的婚礼!”
  陈阳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春燕神秘道:“有没有收到信?”
  陈阳脸色乍变:“原来写信的是你?!”
  李春燕厚着脸皮笑道:“你不用谢我,我还悄悄告诉你,这段时间晓芳天天往朱家湾跑,听说是去王家明家里帮忙,你可得注点意!”
  听了李春燕的话,陈阳心里的火蹭一下就腾起八丈高,他气急败坏地来到职工宿舍,芳姨正要午休,听见有人“梆梆梆”的砸门声。“谁?”
  “我。”陈阳的声音。
  芳姨打开门,看见丈夫一脸的毛焦火辣。“你怎么来了?”
  陈阳冷笑道:“怎么,我不能来么?”
  芳姨不想和他吵架,好心好言道:“吃饭没有?要不要我下去给你打点饭。”
  陈阳毫不领情:“气都气饱了,还吃啥饭!”
  芳姨疑惑道:“谁又惹你了?”
  陈阳瞪了她一眼:“我说你最近怎么不落家,原来是去你老情人家里帮忙去了!亏我天天还担心你,想不到你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芳姨早就看出来,陈阳今天吃了枪药,从进门那刻起就一直在找茬,但她不想吵架,所以一忍再忍,可陈阳这句话彻底把她惹毛了。“陈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阳一屁股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我说你这个水性......”
  芳姨气得将堆在桌子上的书狠狠地砸向他。“你给我滚!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陈阳用手挡住飞来的书。“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芳姨道:“你说这话缺德不?慧英嫂子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王家明那么困难,作为朋友,我去帮一把怎么了!我真怀疑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老天爷已经很绝情了,你怎么比他还要绝情!”
  陈阳站了起来:“我绝情?别人帮他,我不管!可你就不行!我们是夫妻,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
  “呵呵呵...”芳姨发出了几声凄凉的笑声。“夫妻?你还当我是妻子吗?你在外面过着紫醉金迷的生活,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感受?都说大丈夫顶起一片天,你除了逃避现实,血口喷人外,还会些什么?”
  陈阳道:“那我不出去,呆在家里又有啥意思?我劝了你很多次,让你和我一起出去享受生活,你自己不愿意,现在怪到我的头上?还有,你说我对你不够好,你要什么我就买什么,眼睛都不眨一下,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
  芳姨伤心道:“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明白!我需要的不是外在的物质,而是彼此心灵相通,你不觉得我们缺乏沟通吗?这些年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死人,被困在婚姻的坟墓里,这样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陈阳道:“是,我是没有生育能力,朱晓芳,这事算我对不起你!可你以为我日子好过吗?说实话,我他妈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做什么事情才能令你开心!我知道,你是嫌弃我!嫌弃我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入不了你的眼!既然你觉得这样下去没意思,那好,我们马上离婚!到时候你就可以去找王家明了!妈的,一个鳏夫,一个荡*妇,正好相配!”
  听陈阳这样说,芳姨哭了,哭得很伤心。“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陈阳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如果你想清楚了,给我个答复......我明天上午在民政局等你。”
  吉安乡有一条白玉河,我们村响水河就是它上游的支流之一,河面大概有四五十米宽,河坡里有无数的芦苇,一望无际,芦苇一丛一丛的,岔出许多条蜿蜒小路,曾经是孩子们最喜欢玩捉迷藏的地方。那里风景很美,每当夕阳西下时,风吹着摇曳的芦花,芦叶也沙沙响着,阳光照耀在白玉河的水面上,泛出一片星光灿烂。倘若这时从高处俯视下去,这条河就像是一条镶了金的玉带。
  那天下午,芳姨沿着芦苇荡里蜿蜒的小路走向河边,她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我知道她是在哭她不幸的婚姻,哭她坎坷的人生。听附近的渔民说,她在河边大概发了半个小时的呆,然后向海里的飞鱼那样猛然扎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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