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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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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进入信合社的第二个年头,我正式从城关镇调进县机关综合科,负责机要文秘工作。按照开源县信合社的传统,原则上新员工必须在乡镇网点工作满三年才能调进城,但陈理事长考虑到我在借调期间吃苦耐劳、踏实肯干,所以破例提前一年将我调进了城。
  当文件下发那一天,我的电话几乎快被同事们打“爆”了。这些打电话的人中,大多数都是向我道贺的,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人拐弯抹角的问我是否有内部关系,让我哭笑不得。
  在机关工作的这段时间里,我深深感到机关之所以叫“机关”,那是因为充满了各种“机关”。看似和气的关系下,可能背过身就是冷嘲热讽。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不对,就把别人得罪了。虽然我很不习惯这样的工作氛围,但同事们都对我羡慕极了。在他们看来,机关不用坐柜台,少去很多烦恼,并且周末双休、不用轮班,所以很多人争破头都想往里挤。其实我倒认为,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无论什么单位,最稀缺的都是干事的人,所以只要踏实干事,就一定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机会。
  随着时间推移,我们这一届的大学生,陆陆续续也又不少被机关的科室看中,借调进了城,唯独刘婷婷还在乡镇当柜员,她焦急的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好办法。
  “冬雪,你们都调进城了,就我一个在乡镇工作,真是愁死了,我该怎么办呀?”
  我只有安抚她:“你别这样想,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刘婷婷神色暗淡道:“不可能了。”
  我好奇的问她:“怎么呢?”
  刘婷婷脸上阴云密布道:“哎,我运气太差了,上周有个客户来办业务,我明明态度很好,她却故意挑刺,说我态度恶劣,要投诉我。我气不过,呛了她几句,结果她大闹了一番,还去机关告了我的状。更关键的是,听说她还是县里某位领导的亲戚,我这次真是倒了大霉,别说进城了,可能还要挨处分。”
  我宽慰她道:“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婷婷道:“还是羡慕你,既漂亮又能干,这么快就到机关工作了,以后前途无量。”
  我苦笑道:“各个岗位有各个岗位的苦,机关也挺辛苦的,我时常要加班写材料,很晚才能回家,坐柜至少还可以准点下班。”
  刘婷婷道:“话不能这样说,毕竟机关发展前景要好一些,以后提拔的机会大得多,说不定过两年就当主任了。”
  我很吃惊,没想到她考虑得如此长远。我们都是从泥巴路走出来的农村孩子,没有任何背景,凡事都只能依靠自己,又怎么会活得容易?她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在某种程度上说,她的负担比我还要重,毕竟我们都是穷怕了的一类人,急切想要去改变现状。只是有一点不同,相较于物质,我更害怕精神上的贫瘠。
  刘婷婷支支吾吾道:“冬雪,你和陈理事长走得近,能不能顺便也推荐推荐我!我确实不想再当柜员了,工资实在太低,动不动还要罚款,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要上学......如果这次不行,下次有机会的时候能不能借调进城。”
  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可是对于这样的要求也感到为难:“人事调动是人事科的事情,我提这些合适吗?会不会太那个了......”
  刘婷婷哀求的看着我,说道:“求求你了,雪姐!”
  “好吧,我试试。”我架不住刘婷婷的哀求,只好应承了下来。虽然嘴上答应了,可怎么说,什么时机说,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后面几天,我照常给陈理事长送文件,写材料,可他每次都很忙,我找不到机会开口。为这事,刘婷婷私底下给我发了好几次短信,我只能不断地告诉她,时机还未到!
  好不容易等到陈理事长稍微空闲且心情也不错的一天,我在他办公室门外踌躇了半天,这才下定决心敲了门。
  咚咚咚。
  “请进!”陈根福的语气很柔和。
  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陈根福面带微笑的说道:“小周,我正好有事找你!”
  我想起昨天才送给他的稿子,心里紧张道:“您找我?是明天开会的稿子需要修改吗?”
  陈根福笑道:“别紧张,稿子写得很好,你的水平已经可以去县委办了,我现在就是想改也找不到地方下笔。”
  我不好意思道:“陈理事长您太会说笑了,我的水平有限,还需要多向您学习。”
  陈根福道:“其实我想和你谈谈个人问题。”
  我一头雾水。“个人问题?”
  陈根福道:“这次社里准备搞一次中层干部竞争上岗,我希望你能报名,综合科目前缺配一名副科长,我认为你很合适。”
  听他这样说,我完全懵了,连忙说道:“感谢领导的认可,可我资历浅,恐怕......”
  陈根福道:“你要相信你自己,没问题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等下就去人事科报名。”
  我点头道:“谢谢领导关心,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
  陈根福继续埋头看文件,我想起了刘婷婷拜托的事情,正犹豫要不要说出来。陈根福见我没有离开,又抬头望了我一眼。“怎么,有事吗?”
  我冒冒失失道:“陈理事长,我们这一批有个叫刘婷婷的同事,比我还优秀,希望您以后能多关注下。”
  陈根福满脸意外道:“我知道这个刘婷婷,前段时间不是因为态度恶劣造成了不良影响了吗?社里正在研究,可能会给她一个警告处分。你怎么替她说好话?”
  我惊出了一身汗。“怎么会这么严重?不是已经赔礼道歉了吗?”
  陈根福严肃道:“小周,我们是服务行业,现在金融业竞争多激烈,要是服务水平提不上来,我们怎么和其他金融机构比?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我不敢再替刘婷婷说话,只得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多引导她。”
  走出陈根福的办公室,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回想刚才的一幕,实在是有些尴尬,我真不知道怎么去和刘婷婷说这件事,她如果知道自己要得处分,肯定会难受死。但是陈根福没有明确表示会给她处分,只是说可能,或许结果也不一定太糟糕,我怕她胡思乱想,所以暂时没有和她说起这件事。
  随后今天,我按照陈根福的要求,去人事科报了名。经过笔试和面试环节,我成功通过角逐,被提拔为综合科副科长。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被提拔的当天,刘婷婷被警告的处罚决定也在全社上下进行了通报。
  当我知道这个结果后,我在电话一头想要和刘婷婷解释,可她不接我电话。我担心她想不通,专门到单位找到她,想当面和她解释一番。
  刘婷婷看到我后,语气怪异道:“恭喜你呀,周科长,如愿以偿了。”
  我知道她心里有气,有些愧疚道:“对不起,没能帮到你。”
  刘婷婷冷道:“你千万别这样说,我可受不起,你现在是科长了,我们这些群众哪里敢得罪。”
  我诚恳道:“我真的在陈理事长面前推荐了你的,可他说那件事影响很恶劣,所以......”
  刘婷婷打断我道:“哼,你早就知道我要受处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出风头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抹黑我,故意让我难堪。亏我还把你当成好朋友,想不到你是这么有心机的人!”
  我目瞪口呆道:“我没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婷婷将双手往前一推,道:“不要说了,以后我们各管各,就当我没有你这个朋友。”
  我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情,我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把她得罪的,或许我没有替她据理力争,可事实摆在面前,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又能为她争些什么呢?
  在我提拔不久后,陈根福被调走了!他被调走的原因很多,众说纷纭。可我对这位领导的印象很好,倒不是因为自己被提拔,而是打心眼里觉得他很正直,有魄力,敢说敢做,特别是在人事问题上,敢于打破“潜规则”,向关系户说“不”,他用人只有一个原则,不论资历论能力、不看关系看业绩,这也间接得罪了不少人。信合社关系错综复杂,就像一团永远理不顺的乱麻,不知道哪根线抽下去会牵扯到什么人。
  陈根福是从秘书成长起来的,缺乏基层经验,属于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他想用“铁腕”掰正歪风邪气,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因为对他的强硬作风不满,许多网点主任对他“阴奉阳违”,对业绩指标“出工不出力”,导致开源县效益总排在全市末位。听说就是因为这次干部选拔,一些有关系的老资格户落选,心有不甘,就去市里大闹了一场。
  因为种种因素,陈根福被调整到津南市信合社国际业务部当负责人,虽然是上调,但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明升暗降”,在津南这样的内陆偏远地级市,国际业务部就是个“冷衙门”,没有实权,适合养老。
  对于这次人事调动,县信合社机关的一些员工们欢喜了好几天。陈根福在时,对工作要求十分严格,让闲散惯了的员工们感到很不适应。机关里大多是三十五岁以上的人,他们经历过信合社福利最好的年代,这些人生活早已富足,不少人还私下投了不少产业,积累了足够的资本,经济上没有任何负担和压力,这份工作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份风险保障,工作只要敷衍着走就行,享受生活才是“主旋律”。陈根福雷厉风行的工作节奏,对于慵懒已久的人来说,是一种煎熬,现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彻底解放。
  陈根福走后,新来的理事长是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偏胖的中年男子。他叫赵文良,之前是市信合社的零售部负责人。我第一次给他送文件时,他正靠在背椅上看手机,我小心翼翼的把文件递到他手上。赵文良连看都没看,便把文件丢在一边。
  他上下打量着我,一脸横肉的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道:“报告赵理事长,我叫周晓雪。”
  赵文良点了点头:“看着很年轻嘛,结婚没有?”
  原本领导问下属这种私人问题也并非不可,但前提是彼此熟悉,赵文良第一次见面就问这样的问题,让我觉得有些尴尬。可作为下属,我又不可能无视领导的询问,毕竟对方是“一把手”,又刚到单位,不好驳他的面子。“目前还是单身,谢谢领导关心。”
  赵文良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不错,小周,好干干,以后大有前途!”
  我说道:“赵理事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对于这位新理事长,我没有什么好感。我知道,作为下属,只能由我们去适应领导,而不可能让领导迁就我们,所以我努力的调节自己的节奏,尝试着去适应这位新领导的风格。
  赵文良上任后,对机关和基层网点负责人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人事调动,原理事长陈根福提拔和重用的人几乎被轮换,综合科的耿科长也被下放到离城十多公里的乡镇网点当主任,他是县信合社的“老资格”,之前就当过城区网点的主任,综合科是机关的核心枢纽,直接为“一把手”服务,在这位置上很容易提拔当副理事长,现在被下放,几乎等于宣告政治生涯的结束。
  得知这次人事调整后,耿科长在心里把赵文良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他是个耿直人,对我一直很照顾,知道他要走,我很舍不得。耿科长让我注意点赵文良,说这老小子阴着坏。
  新上任的综合科科长姓廖,是赵文良从市信合社直接调来的,在他手下干了十多年,算是“心腹干将”。廖科长告诉我,最近赵文良理事长和唐冰副理事长要去浙江考察,让我跟着自己一起去做服务工作。我以前从没有跟领导出差,特别是“一把手”,心里有些忐忑,做好考察方案后,我送到廖科长,廖科长仔细看了一下,然后让我直接送给赵文良。
  赵文良瞟了一眼方案,笑嘻嘻的说:“小周,这次的考察非常重要,社里这么多职工,组织选择你,说明你是很优秀的,你千万不能辜负组织的信任。这次考察是代表县信合社,一定要注意形象,要穿正式的职业套裙,你这身可不行!”
  我不喜欢穿裙子,觉得行动起来不方便。可赵文良点名要穿裙装,我只好到商场买了身套裙。三月“倒春寒”让天气迟迟无法回暖,上海的温度只有十度左右,我特意挑了双较厚的打底裤。这次外出,虽说是考察,其实只开了一天会,其余时间都在景点参观。赵文良在江浙一带的朋友比较多,每晚都有应酬。
  每次吃饭,赵文良都安排我坐他旁边,故意讲各种荤段子占我的便宜,并有意无意地把手碰到我的大腿上。对于他的行为,我起初以为是不经意的举动,可后来他不但强迫我喝酒,还故意对我搂搂抱抱。我虽然反感,但碍于场合没有发作。
  回程的前一晚,赵文良请我们考察组一行到KTV唱歌。恰好那天我身体有些不适,我就给准备给廖科长请假,可他不同意,说是赵文良点名让我去,要是不去,就是不给领导面子。
  我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去唱歌。这是我第一次去KTV唱歌,里面比我想的还要乌烟瘴气,除了一通的鬼哭狼嚎,我实在不明白这样的唱法有什么意思。赵文良唱完歌后,主动坐在我旁边,笑嘻嘻道:“小周,我请你跳个舞。”
  我连忙推辞道:“赵理事长,我不会跳舞。”
  他突然拉我道:“不会跳没有关系,我教你。”
  我很不情愿的被他拉到人群中间。他左手抓住我的手,右手紧紧搂住我的腰,随着音乐的节奏一摇一摆。他的手又粗又厚,在我腰上蹭来蹭去,我感觉别扭极了,在跳了半曲舞后,慌乱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对不起,赵理事长,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赵文良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不高兴道:“既然这样,那你先回去休息。”
  我仓皇的逃出了KTV,心里感到了一阵难受。回到酒店房间,我整理了心情,然后洗了个热水澡。正要睡觉时,突然接到赵文良的一条短信:“小周,我很欣赏你,准备让你到人事科主持工作,希望你来我房里谈一谈。”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从这几天的遭遇,到眼前的这条短信,我感到一阵恶心,就像吃了一只苍蝇那样难受。我当然知道赵文良这条短信的“用心”。我反感的原因并非是标榜自己有多么的清高,而是从小到大母亲就教育我,做人要有骨气,所以我绝不会通过这种方式去交换利益。
  尽管明知激怒赵文良,但我还是鼓足勇气,给他回了条短信:“尊敬的领导,感谢您的好意,人事是组织考虑的问题,我的本职是做好份内工作,其他的问题不在我的考虑范畴。感谢您的‘格外关心’,我会好好保存这条短信,避免您再次骚扰!”
  发完短信,我觉得这几天所受的憋屈一扫而空,整个人一下就舒坦了起来。管他的!大不了把我贬到基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我活得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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