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井之下有幅画

　　“下去看看。”庶姜从怀里拿出一只黑色毛笔，在空中刻了个小虚空阵法。
　　一道白光笼罩着两人，从井口缓慢向下坠去。
　　幽暗的深井被白光照亮，井壁四周布满苔藓，隐约有黏软的蠕虫随着水流上下翻滚。
　　井深十丈有余，并不是很深。
　　两人悬浮在井底上空三尺之地，震源就在脚下，震动的频率就像是人的心脏。
　　“莫非这延川城底下真封印着上古魔兽？”白墨池打量着这水井，有些害怕，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对神秘未知的事物都有着本能的恐惧。
　　庶姜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手指并作剑势，将靠近自己的那一面井壁划了深深的一道口子。
　　口子里漏出一缕暗金色，庶姜看了一眼白墨池道：“井壁里有玄机。”
　　白墨池会意，直接以掌代剑削下一片井壁，足以削平山丘的一掌也仅仅只是刮下了一层井垢，不过也够了。
　　待灰尘落定，除去井垢的井壁逐渐露出原本的模样，暗金色的底色上有玄黑色纹路。
　　纹路构成十分复杂，仿佛是阵法，能削弱攻击者的灵气。
　　白墨池又连挥几掌，才将周围井垢尽数剥落。
　　玄黑色的纹路泛着流光，庶姜手指对着纹路弹出一道灵气，灵气刚碰触到这纹路就瞬间消失了。
　　想了想，庶姜还是用手摸了一下井壁，还未触及到井壁，手指上已覆满冰晶，只好把手缩了回去，剑火心生融化了手上的冰晶。
　　“大人，我们还是先回地上吧，这里好生古怪。”这个井处处透露着不简单，光说铸造这井壁的材质，白墨池有生之年就没看到过，更别提这纵纵横横颇具威圧感的神秘纹路。自从下了这个井，白墨池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庶姜有些犹豫但还是赞成了白墨池的建议，也知道自己的小虚空阵法在这冰冷的井水里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两人刚准备浮上去的瞬间，庶姜心猛地一怔感觉到下方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井底不知何时出现一股强大的吸力，井水极速涌动，成漩涡状向下钻去。
　　冰冷的井水疯狂地冲击着阵法的屏障，有几片水花突然渗透进小虚空阵法之中，立刻化作坚韧的冰箭射向两人，庶姜眼疾手快，用那黑色毛笔挡住了两箭，却不小心被身后的那只冰箭射中，庶姜只感觉到周身灵力被冻结住，身体也逐渐失去知觉，小虚空阵法仿佛随时会破灭。
　　白墨池虽然境界比庶姜高，但是因为是在这冰冷的水井下灵气运行缓慢手段施展不开，再加上井壁上的纹路对灵气的削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井水疯狂的渗入手足无措。
　　庶姜趁小虚空阵法未灭的最后几息时间，将自己全身灵力抽出又刻了一个小虚空阵法，还未来得及进去，便昏迷过去随即被吸入井底。
　　“大人！”白墨池想去拉住庶姜却已被阵法送出水井。
　　白墨池愣住了几息，随即跪下身去趴在井口，望向水井，水井一眼见底，水井里的水已卷着庶姜不知去了哪里，一同消失的还有井壁上的玄黑纹路。
　　“大人！”白墨池悲痛的大喊一声，从未见流泪的白扇堂堂主此刻眼角已经湿润，若不是为了救自己大人也不会被吸下去。
　　白墨池用手锤着头坐在井旁失魂落魄，大人应该不会就这么死的......
　　…………
　　…………
　　一月初的空气里已混杂了几分暖意，细微的雨粒依附在刚冒芽的青草上，引来阳光灼目，泥土的芬芳四处洋溢，这到底是初春啊！
　　一只不知哪儿来的蚂蚁千辛万苦爬上眼前的高峰，站在绝顶的高峰俯瞰它的同伴和脚下的这片青草森林。
　　一声雷鸣响，一阵疾风起，那只蚂蚁在众同伴仰望的目光中就这样乘着这疾风不明所以地飞了起来，众蚂蚁感叹，这厮莫非得道升仙，御风云游而远去？
　　庶姜不是故意想让它难堪，只是鼻尖上有个蚂蚁爬来爬去，圣人也会忍不住打个喷嚏。
　　也因为这个喷嚏，庶姜睁开眼醒了过来，眼前桃花漫天，阳光明媚。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这三连问是人生中最大的哲学问题。
　　不过此刻的庶姜可没有想这么深，他是真的脑子有点空白。
　　这里很舒适，舒适到庶姜都不想起来。
　　过了几息，庶姜想起了自己是谁。又过了几息，庶姜想起了自己是被水井吸过来的。可是自己这到底是往哪里去呢？
　　一道闪电，白光照亮这片世界，桃花突然随着风纷纷洒落。
　　刚刚还是明艳的天空突然开始下起了大雨，蚂蚁们发疯似的向桃树上爬去，桃树上只有叶子和桃子可以挡雨。
　　桃子，等等，桃子？什么时候有了桃子？
　　眼看奔涌而来的浅浅潮水要弄湿自己的后背，庶姜来不及细想不情愿的站起身来，被洪水冲湿可不好受。
　　顺手摘了个青桃子，在袖子上擦了擦，刚准备咬一口，却发现桃子已经熟透了，红紫色的薄皮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庶姜吓得把它扔了，就在落到地面上的这段时间，刚才还香气四溢的桃子已经变成了桃子干。
　　“什么鬼地方。”庶姜摸了摸脑袋，又看向桃树，似乎有了什么猜测。
　　一年四季，无非春华秋实。
　　桃树不负期望的黄了叶子成了枯枝。
　　“果然。”
　　庶姜心里略微计算了一下，这里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好多倍。
　　冬雪已至，庶姜睫毛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晶莹剔透。
　　忽然想到了什么，庶姜摸了摸自己的脸，映着雪花的棱光，容颜依旧，还好自己没有变老。
　　就这样，庶姜沿着这片桃林一路向北，一路上四季极速变幻，伴随着桃树的枯败荣兴，烈日风霜。
　　行走了数百万个春夏秋冬，天还是那片天，桃林也还是那片桃林，草地还是那片草地，就连那群蚂蚁还是那群蚂蚁。
　　再笨的人也应该想到，这儿的一切是幻境。
　　庶姜一共在这片世界逛了有七天，幻境之外的七天。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已发现这是幻境，余下六天都在寻找破了这幻境的方法。
　　“真有趣。”布下这片幻境的人真是闲啊，不过看来他对我并没什么恶意，或许还有求于我，想到这里，庶姜淡淡一笑，闲到极致便如这般。
　　庶姜转过身来，又走了七天回到自己刚开始躺着的地方。
　　庶姜直接躺了下去，翘着二郎腿枕着头，望着这明艳的天空。
　　那只不知死活的蚂蚁居然又出现了，看着自己心中向往的高峰又回来了，开心的又向它爬去。
　　这次庶姜很配合，忍住想打喷嚏的欲望，连呼吸都特意放得缓慢，生怕打扰到它。
　　终于，那只蚂蚁爬上了山顶，傲视着它的伙伴，此刻的伙伴或许明天就成了子民。
　　风不再吹，雨不再下，雪不再落，桃林终究是桃花漫天，不再变化，庶姜配合着蚂蚁保持着他胜利的姿势，画面仿佛定格成永恒。
　　一般来说，幻境千变万化，目的是为了迷惑闯入幻境的人，扰乱他们的心智，让他们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自己不是自己。而当有人看破虚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自己是自己时，自然就破了幻境。
　　不过这重幻境却与一般的幻境不同，它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困住你，而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个道理：顺我者生，逆我者就别想出去了。
　　庶姜破掉幻境的关键就在于那只小小的蚂蚁，造境者用蚂蚁这种毫不起眼的生物来寄托他的想法。蚂蚁和这千篇一律走不出去的桃林是来戒告你，你只有顺着他的心思听他的话你才能活下去。
　　幸运的是，庶姜只用了十四天就参透了这幻境的本意。
　　周围的景色极速变化，连成一道道光幕，炫目的流光使庶姜闭上了双眼。
　　当不再有刺眼的光，庶姜睁开眼，发现周围一片虚无，只有面前的一幅画泛着微光。
　　庶姜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幅画，并没有将它拿起。
　　看来猜的没错。
　　画上画的正是庶姜离开幻境前那一刻，微风不燥，时光正好。
　　“悟性不错。”庶姜身后传来一声空灵清脆的声音。
　　“谢前辈不杀之恩。”庶姜看了一眼坐在身下的白骨如山。
　　“每个人命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可没有想杀人。”身后那人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惋惜。
　　“你知道你为何能活着，在你之前的所有人都死了？”
　　“因为我聪明而且听话，他们则相反。”庶姜乖巧道。除却生死都是小事是庶姜的原则之一。
　　“咯咯咯。”身后那人有些乐了，笑的很好听。
　　“终于等来了该等的人。”那人欣慰道。
　　庶姜始终背对着身后那人。
　　“你为何不转头看看我是谁，长什么样子？”那人笑着说。
　　“好奇会害死人。”庶姜觉得身下白骨有些硌屁股，索性换了种坐姿。
　　“咯咯咯，有意思有意思。”那人笑的更开心了，“如果我让你看呢？”
　　“承蒙厚爱。”庶姜缓缓转过身去，趁着那幅画发出的微光，看了身后那人一眼心头微颤。还没看清便瞬间转了回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又紧紧地闭上了眼。
　　庶姜并非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吓到了，相反，是被惊艳到了。
　　世间竟有如此美人，散落腰际的银色长发，白暂光滑的肌肤，充满青春气息的身段，精致无双的五官，空灵而又单纯的眼睛，美得让人窒息。
　　如此美人本不足以让庶姜失色，可关键是她没有穿衣服呀........
　　处于男人的本能反应，庶姜胆怯的把头转了过去。
　　“前辈，可否穿上衣服。”庶姜心中默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自己好歹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绝色美人一丝不挂的站在你面前，你能不心生慌乱丧失理智？？
　　“怕什么，我又不是人。”那倾国倾城的美人很不情愿地穿上了衣服。
　　“被衣服束缚的感觉真难受。”或许是很久没穿过衣服了，美人望着周围黑暗深渊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