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和尚

　　六月的天空里阳光异常温暖，斜着从林间细细碎碎地散落在一块干净得有些发亮的青石板上。
　　干净的青石板上伏着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身穿袈裟的小和尚，他双手枕在一本老旧得有些泛黄的经书上，约莫是梦见了什么，身体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咂摸着嘴打盹。
　　模样竟是有些可爱。
　　青石板旁不远处有一个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僧缓缓走来，然后站在一棵大树旁立定，眼神慈祥地看着身前咂摸着嘴的小和尚。
　　似是梦见了什么，小和尚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睁开双眼立直身子呆呆地看向向身前，有些迷糊劲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和尚急匆匆地转身，刚好迎上身后老僧慈善的双目。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讪讪地笑着。
　　老和尚也并未责怪他为何不在寺庙里修佛念经，只是轻轻地走到小和尚的身边，边佝偻着身子帮他收拾着桌子上残乱的书籍边轻声开口。
　　“阿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佛逝节，待会儿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咱们了因寺添增香火，恰好等下我要带你过去面见方丈，说不定会经过大殿，届时你不要乱跑惊扰了客人。”
　　小和尚阿弥低着头嗯了一声。
　　“知道啦，每年的这个时候你都要这样叮嘱我一句，我都记住了。”
　　老僧了成抖了抖刚刚收拾整齐的书页，头也没回。
　　“跟我来！”
　　明黄袈裟大袖一挥，衣袂飘飘快步如风，看得身后的阿弥都有些呆了。
　　“了成师父平日里性子不是一向以温吞出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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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因寺，镇雄宝殿处一片人声鼎沸。
　　六月十六，传说在很久之前的这一天，佛子阿弥陀佛为拯救万灵于水火之中，牺牲自己即将成佛的身躯身化大千世界封印了上古妖族，避免了更多的战火纷飞，尸横遍野。
　　后世为了纪念他这一壮举，特地在每年的这一天前来烧香礼佛，渐渐流传成了现在的佛逝节。
　　即使见过很多次人声鼎沸的景象，在阿弥跟着了成路过门口处时，还是被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给吓了一跳。
　　他好奇地扫视前来烧香礼佛的人们，心中不停地默念阿弥陀佛。
　　突然间，他停下了脚步，目光鬼神使差地看向大殿门口左边的烛台处。
　　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黝黑汉子牵着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少女站在大殿旁的烛台处点烛请香。
　　或是半天点香没点上，正踮着脚看汉子点香的少女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气呼呼地把手中的三根长香递给身旁的黝黑汉子，站直身子转头看向大殿旁远处围绕着议论的众人。
　　她目光冷漠地打量着众人，目光恰好扫过了好奇地打量着她的阿弥。
　　她眼中露出一丝追忆，然后拽了拽身旁黝黑汉子的衣角。
　　“爸爸爸爸，你看那有个奇怪的小和尚呢。“”
　　黝黑汉子轻轻笑着，把刚刚点好的长香递到了少女的手中。
　　“这是寺庙，哪里都有小和尚的，再说了一个小和尚有什么奇怪的。”
　　少女连连摆手。
　　“不是的不是的，他和别人不一样，我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他。”
　　身旁的黝黑汉子身子一震，神色严肃地顺着少女的目光转头看向正好奇地停下脚步定定打量着他们的阿弥。
　　他的眼神微微眯着，不经意间流转出幽黑的光芒一闪而逝。
　　不过这一切阿弥都没看在眼里，他的眼中此时只有那个拉完汉子衣服后细细打量他的少女。
　　正在他看着少女发呆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
　　“阿弥，你干什么呢？我这一转身你就不见了，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啊。”
　　正在发呆的阿弥一个激灵，立马转身换上一个笑脸看向了成师父，也不辩解，只是讪讪地笑着。
　　看着阿弥这个样子，了成左手以手抚额，神情有些无奈。
　　“快些走吧，待会儿迟了住持说不定会责骂你我二人。”
　　阿弥哦了一声，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看向那对父女，转身快速提步跟上身前的了成。
　　前行的阿弥眉头紧皱。
　　奇怪，今日为何看到那名人群中的少女自己会一反常态的心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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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因寺方丈房内，老和尚了成带着小和尚阿弥恭敬地执了一个佛礼见过住持，然后在住持的示意下盘腿坐在了草席上。
　　须眉尽白的住持了远微笑着望向一脸懵懂的阿弥。
　　“阿弥你肯定很好奇今日我为何嘱咐了成师父将你带到我跟前是吧？”
　　阿弥重重的点了个头。
　　了远神色慈祥地看着阿弥，轻声问道。
　　“你可曾听说过佛辩？”
　　“嗯，嗯？”
　　刚刚正准备回答的阿弥突然神色一变，神色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两人身前缓缓转动佛珠的了远。
　　了远见他如此反应，心中略为满意。
　　“没错，我此次叫你来是想让你跟随即将出行的了山师叔一行人，前往觉成寺进行咱们四年之约的佛辩之争。”
　　“至于为什么选你，一来你平日里一向较同龄人更机智聪慧，这二来嘛……”
　　“你平日里研读经书比起其他人简直懒惰了不止一星半点，此次叫了山带你去见见世面，让你感受一下觉成寺高僧前辈们不一样的心境感悟，希望能于你有所得。”
　　说到这里的了远脸上佯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恭敬地盘坐着的阿弥有些不好意思地地下了头，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了远见他如此，也并未有任何恼怒之色，而是将一些临行准备与注意事项细细说与阿弥听，最后叫他三日后与了山一行人清晨启程。
　　在得到阿弥肯定的答复后，了远让他先行退下，自己和他的了成师父还有要事要谈。
　　看着阿弥双手执礼后退，然后轻轻地关拢房门，确认他应该已经走远后，了成转头看向了远。
　　“住持，我们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刚刚还一脸笑容春风满面的了远此刻却是一脸神色疲倦的样子。
　　他深深地做了一个呼吸，然后缓缓闭上自己的双眼。
　　“落叶归根，来时无口。”
　　似被这句话有所触动想到了什么，同样须眉尽白的了成也渐渐陷入沉默。
　　“愿心有所想，事有所成。”。
　　他如是说。
　　神情虔诚，仿佛一个跪坐在佛前喃喃自语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