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滴不断拍打着挡风窗，如鼓点般密集。高速公路上排着长长的车队，没一辆车上基本都载着一位暴躁锤方向盘的司机，如果言语能够影响天气的话，那么现在不是暴雨而是暴风加大型冰雹了。
　　白尧轩还算是个有德的司机了，他至少不骂不锤方向盘，他只是默默地望着这鬼天气然后叹口气。至于发泄，他也只是用国际通用友好手势表达一下对天公的“好事”。但安满裴可不管这些，她一边碎碎念地骂着天气和抢道的司机。
　　“别着急，时间还早。”白尧轩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道，“这才晚上八点，很早了。”
　　“早个锤子！”安满裴不满地抱臂道，“你是不急，但去的毕竟是我的老家。我要不早点去，就可能要出事。”
　　“放心吧，不会出事的。”白尧轩安慰道，他没有点烟。点了烟不开窗就会让车里烟雾弥漫，开了窗外面的雨水又会打进来。
　　人生处处都是在抉择之中，而且还是进退维谷的那种。
　　“你知道不会出事。”安满裴皱着眉毛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嫉妒那家伙并不会因为一次失手就会停下来的。”
　　“所以我把顾绘离安排到了穆青筱那里，穆青筱刚好可以克制嫉妒的法则。”
　　“但我还是……”
　　“别担心了，试问你和我，哪个是能够克制嫉妒的？你也就一个意念控制而已，我的法则属性也与嫉妒相像。而且用游戏的角度来说，嫉妒就是个控制多了一丢丢的法师罢了。”白尧轩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烟道。
　　“算了算了，你们原罪之间的斗争我不懂。不过你和贞洁这么交好真的好么？”安满裴问。
　　“刚开始我也觉得不好，但是你想想，穆青筱可以算是一个中立人物，尽管他是美德的那一方，但是他也帮助过我们原罪，不是嘛？”白尧轩谈到穆青筱，就忽然想到了白尧晨，以及四年前的那件事。
　　忽然，在白尧轩的记忆里，穆青筱的脸庞和某个人的脸庞有些相似，好像就是在四年前的事里的那个人。
　　我和他……好像见过……在哪……
　　血泊，匕首，长刀。
　　是他！
　　白尧轩忽然记起来了，他的瞳孔瞬间缩小。如果他和穆青筱是亲人的话，那么……
　　尧晨，抱歉……我伤害了你喜欢的人……对不起……
　　白尧轩颤抖着手，手上的烟什么时候掉落的都不知道。
　　不对！不对啊！如果他们是亲人的话，那为什么那个男人还要去杀掉尧晨？这不合理。他们肯定不是亲人或者朋友之类的吧？对，一定是这样的，他们绝对不认识，穆青筱绝对不认识那家伙。不然自己就真的骗了尧晨了。
　　“喂！你怎么了！”安满裴的怒喝将白尧轩拉回现实。白尧轩回头望着安满裴，额头上冷汗如雨。
　　“没什么……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事。”
　　安满裴的眼睛眯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不被察觉的欣喜。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安满裴带着笑意问道。
　　“啊……对对……一点恐怖电影里的东西。”白尧轩用袖口擦擦额头上的汗，捡起掉落的烟继续叼在嘴里。
　　“嘻嘻，那今晚咱一起看恐怖电影，咱练练胆。”安满裴一锤白尧轩的肩膀道。
　　“我无所谓。”白尧轩淡淡地道，他直直地望着前方的车队长龙，心里虚虚的，“你应该知道吧，我是一个很守诺的人吧？”
　　安满裴有些懵逼地看着白尧轩，愣愣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受到什么打击了？”
　　“也不能说成是打击......反正就只感觉我欺骗了某个人一样。”白尧轩挠挠头道。
　　“欺骗了某个人？”安满裴抚着下巴，摆出一幅想一探究竟的表情来，“骗了谁？我嘛？还是你的三个好兄弟？还是......白尧晨？”
　　“啊......这个啊。”白尧轩稍微一愣，转头看着她道，“你还记得四年前的事吧？毕竟那时候你也在场。”
　　“记得啊，怎么了？又想到尧晨了？”安满裴道，“都四年了，你难道还不能从尧晨的事里释怀出来吗？”
　　“算是释怀了一半吧，但是你有没有看到我最后......捅死了一个男人？”白尧轩问。
　　“我想想啊......”安满裴微微低下头思索着什么，然后恍然大悟地抬起头，“你是说那个......前任裁决部部长穆青涟么？”
　　“穆......穆青涟......”白尧轩的怔住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神空洞洞的，仿佛丢了魂一般。安满裴望着那个空洞的眼神，眼睛里黑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反射出来的光线，顿时心中升起一种悲哀感。
　　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怜悯。
　　“喂喂？你还好么？”安满裴探出身子去摸他的额头，但是白尧轩突然向后一躲，脸色惨白，神情十分慌张。
　　“我......我骗了......白尧晨......”白尧轩颤着音道，他的双手摆在自己的面前不停地颤抖着。他对待任何人都是十分遵守承诺的，当然他许下的诺言也很少。但是一般遵守了诺言就一定会实现，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更何况对待自己的妹妹呢？
　　要知道，他和自己的妹妹度过了无数时间，无数次战争，无数次离别，无数次的重聚，他的妹妹对于他来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光是四年前，妹妹的惨死就让他足足堕落了三年，这还是一年前被神奇老父亲和安某带了出来。在他看来，那些离别就是因为他的弱小导致的。他发誓过要变强，要保护好尧晨，再也不和尧晨分开......但是直到白尧晨死前......他都没有实现过这些誓言。
　　但是，他现在拥有了力量......但他永远的失去了白尧晨，失去了所有可以履行誓言的约定。
　　他骗了尧晨。
　　我骗了尧晨啊......
　　“是啊，你骗了白尧晨。”
　　“啊......”白尧轩忽然抬起头，瞳眸在眼睛里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什么？”
　　“我说，你骗了白尧晨。”安满裴重复道，“但是，白尧晨也骗了你。”
　　“她也......骗了我？”
　　“对，这事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十六年前。
　　“姐，今天过得怎么样？”少年躺在漆黑的帐篷里问道。月光从拉开了一丝的拉链外洒了进来。帐篷外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嗯”。
　　“姐，我看二哥对你好像比她妹妹还好，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少年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帐篷外的那个人影，“要是是二哥的话，我也不介意姐姐嫁给她的，嘿嘿嘿……”
　　“瞎说。”帐篷外的人影微微动了动，她好像转过头来瞪着帐篷里的少年，“安白，不要随意揣测别人的心理……”
　　“好好，不然就会被人厌恶。”那个叫安白的少年打断他姐姐的话，然后闭上了嘴思考着什么。
　　如果是二哥的话，我也放心了，嘿嘿。
　　“我去上个厕所，你先睡吧。”外面的人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向一旁的小山丘走去。
　　她看着前面走着的白色连衣裙少女，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她好像是……安白二哥的妹妹吧？好像叫……白尧晨？我是不是惹到了她……好吧……我又惹到人了，果然我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她摸着左手手腕上的好几道长长的划痕，这些划痕有些是新伤疤，也有些是旧的。
　　前方的连衣裙女孩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叫安然吗？”女孩的表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愤怒，反而更多的是好奇和疑惑。
　　“我……我是……”安然愣愣地回答道，她有些害怕的捏着衣角，不敢直视着女孩的眼睛。
　　“你认得我吗？我叫白尧晨！”连衣裙女孩忽然靠近来。安然和她的脸凑的很近，彼此之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安然俏脸一红，慌张地退后两步然后如拨浪鼓一样摇头，“我我我我不认识……我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惹到了您！我……我……如果……您很生气您随时可以揍我一顿！”一口气说完要的肺活量很大，所以安然的脸现在很红，但是因为说完这些道歉的话后习惯性地低下了头，所以白尧晨好像也没有看到安然的脸红。
　　“啊？我没说我要揍你了呀。诶诶，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白尧晨啊！你以前救过我兄长的！”白尧晨眨巴着她的眼睛，满满的不相信她说的这些话。
　　“我……我今天才认识您的兄长……”安然愣了一下，但是没有抬起头。
　　“不是不是。”白尧晨摇了摇头，脸颊两边的垂发随着悠风缓缓飘动，“我是说，你在六百多年前救过我的兄长，不是你的这一世。”
　　“哈？”安然一脸懵地抬起头望着这个女孩，她看见，在这个女孩眼里根本没有一丝玩笑话，而且满满的都是感激之情。“我我我我我……在六百多年前……救救救救过您的兄长……？”安然结结巴巴地问道。
　　“对，虽然不是这一世，但是安大人上一世的气息我还是很熟悉的！”白尧晨笑着点点头就朝安然扑了过去。
　　“啊呀呀呀！”安然被吓了一跳，倒退几步被白尧晨扑在地上。她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个笑嘻嘻的女孩，心中难免升起一丝恐惧。
　　“安大人可是除了兄长以外，尧晨唯有一个可以接受的人呐！”白尧晨笑着在她怀里蹭着。
　　“安安安安安大人？？？”安然更加害怕了。试问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突然拉着你到一处荒凉的山丘，尽管山丘一旁就是自己的亲人，而且那个女孩子还满脸笑意地扑进你的怀里还叫你大人，可能除了变态大叔或者那种满脑子都是**的男人以外，是个人都会感觉到害怕吧。“我我我我没当官也也也没有收过什么人您您您别瞎说......”
　　“不是啊，我是说安然的上一世啊。安然的上一世叫安三衣哒。”白尧晨抬起头望着安然，“安大人是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您您您您别这样对我了......这样我心里更不好受......”安然颤抖着道。
　　“诶？这样是应该的。”白尧晨嘟着嘴道“如果安大人不想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啊？
　　安然彻底懵了。
　　我不是惹到她了么！她不是要揍我么！按照我之前被欺负的经历来看揍我之前不是先恭恭敬敬地说我这好那好然后突然撕脸，就是暴躁地上来就踹我一脚么？！你怎么前戏这么多？！
　　“什么......没办法啊......”安然颤抖着音道。
　　“就是......六百年前我答应了安大人要照顾下一世的安大人啊。”
　　照顾。
　　是“特别照顾”吧！
　　不对？难道前一世的我还能害下一世的我不成？
　　安然咽了口口水，问道：“白......白尧晨......你找我来是干什么的？”
　　“我是来参见安大人的呀。”尧晨嘻嘻一笑，又把头埋在了安然的怀里，“我答应过安大人，要照顾下一世的安大人，不只是照顾，还要守护下一世的安大人，还要保护安大人的家人，还要保护安大人想要保护的人或者东西。所以......”白尧晨抬起头，一脸真诚地道“从今往后，只要安大人需要，我就可以出现在你旁边！”随后她又悄悄低下头以极快的语速和极小的声音说道：“前提是兄长允许我来。”
　　“哦——”安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啊！”
　　“当然不是啊。”白尧晨站起来，把她扶起来道：“我是来保护安大人的嘛。嘿嘿。”
　　“吓死我了。”安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和泥土，抚着胸脯道，“那你现在出来找我，你的兄长知道吗？”
　　“知道啊，而且他还同意了我和安大人干那事。”
　　“啥事啊？”安然心中的石头缓缓下来，恐惧感慢慢消失。
　　“这事。”白尧晨满脸笑意，随后再一次扑了上去。
　　接着，安然的嘴唇上触上了冰凉又柔软的另一个唇。
　　“噗通”一声，儿女皆倒在地上。安然脑袋里一片混乱，但有一个问题却清晰无比：他哥哥为什么会同意这种事？？？
　　“停！”安然趁着缝隙忽然大喊道，“我不想干这事！您您您停一下！”
　　白尧晨的连衣裙的一根肩带已经跨到了肩膀，她望着安然，一脸疑惑。“怎么了，安大人？”
　　“我......不，没事......我只是不想干这事......”
　　“对不起，是小女子无礼了。”白尧晨轻轻点了点头，爬起来站在一旁低着头。
　　“没事的。”安然撑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乱。她拍拍衣服，望着那边白尧晨的模样，感觉心里又有些愧疚。“来吧，在这边坐坐，这边刚好可以看到月亮。”
　　白尧晨一抬头，望着安然，“我......可以吗？”
　　“可以的。”安然点头道。
　　白尧晨蹦着跳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安然的旁边。“月亮跟六百年前一样圆。”
　　六百年前？我六百年前是什么样子的呢？安然不禁想，她回身拉好白尧晨的肩带，轻轻地问道，“跟我讲讲六百年前，我的前一世是什么样子的人吧。”
　　“安大人的前一世啊......”白尧晨道，“是一个非常非常冷酷，但是又很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