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异法之力

　　苏仇生很少打这种没有任何准备的仗，当那些绿林土匪们穿着青黄相接的布衣、手里高举着锈迹斑斑的刀剑嘴里呜呜嚷嚷的一个接一个从树林里冲出来的时候，他甚至还下意识的啃了一口手里的干粮。
　　而等到箭羽从林中射出，并且正中他前方一名士兵的脑门时，他才惊讶的站起身来掏出了系在腰间的归鸣剑并且迎面将一个无脑朝他冲过来的土匪砍翻在地。
　　“他们疯了吗？”苏仇生忍不住的想，他从未见过有土匪敢跟士兵正面冲杀的。而且对方还抛弃了对自己有利的地形，像一群群离开巢穴的蚂蚁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等着有人回过神来踩上一脚把他们全部消灭。
　　可周围战场的混乱程度却让他大跌眼镜，那些上一秒还坐在草地上休息的士兵在听见苏烈峰的号令后居然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没有反应过来。而等到他们回过神准备拿起自己的兵器起身迎敌时，满脸狰狞的土匪就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在他们尚未摆出招架动作时将破损生锈的刀剑刺进了他们的胸口。
　　整片山坡上乱做一团，身穿战甲的士兵和一个接一个从山林见冲出的土匪撞击在一起，几百号人厮杀的声音一下子将这片原本空旷寂静的草地填满。烈阳照射下炙热的空气中甚至都听不到多少兵器碰撞的声音，只有起伏不断的嘶吼和呻吟在接二连三的响起。
　　乱战中，苏仇生握着归鸣剑杀了五个不要命冲到他身前的土匪。而每当这些疯子举着兵器朝他砍过来的时候，苏仇生只需抬起银色的剑锋，便能轻松将迎面而至的锋刃斩成两半。这些土匪的装备实在是寒酸的很，他们每一件在太阳下挥舞的兵器上都带着破败的痕迹，别说用雪岩钢打造的归鸣剑了，这些兵器就算是砍在石头上估计也很容易就变成一块废铁。
　　对于他们这种不要性命的冲锋，苏仇生不由得想，“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疯狂的？”
　　山贼大多数都是一些贪生怕死之徒，他们虽然会为了钱财铤而走险，但那也仅仅停留在劫掠弱小的商旅和脆弱的山村上。面对训练有素的士兵，这些土匪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傻傻的往前冲锋，躲进深山中藏匿起来才符合他们的作风。
　　可现在这些土匪所展现出来的悍不畏死的勇气让苏仇生一瞬间居然有了一种钦佩的感觉，哪怕是在前世的七年战争中，他也很少见到能够跟这些人一样不怕痛苦、不惧死亡的士兵。
　　当第八个土匪冲到苏仇生面前时，他抬手砍断了对方握着短剑的右手，然后伸出左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将其举了起来。
　　这是一个模样像是还未成年的男孩，身高大概才到他的胸口。而正是这个男孩让苏仇生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些山贼是怎么把这样小的孩子训练成这么勇敢的战士的？”
　　而等到他仔细瞧了下男孩的脸蛋，他陡然发现那张稚嫩的脸在阳光底下苍白的可怕，而男孩的眼珠却如同红宝石一般深邃异常。
　　“这是异法之术？”他瞬间明白了。
　　传说在初王诞生之前，异法之神的信徒们遍布着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他们以活人为祭，用死者的尸体做士兵。异法教会的箴言是“每一个行走在阳间的生命都是古神的食粮、每一个在阴间飘荡的幽灵都是古神的家畜。”当时的大陆上，天空常年被黑雾所覆盖、死亡的气息遍布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人们活的如同行尸走肉，生与死的界限在异法教会的恐怖统治下变得模糊不清。
　　这段时期持续了七千多年，太初教会将其称为‘黑暗纪元’。直到初王横空出世后，异法之力才从大陆上逐渐散去，而‘异法之神’，这个被邪恶信徒们称为‘古神’的神祗，最后也死在了初王的剑下。
　　在太初教会创立的一千多年里，魔法师学习法术的最初目的都是为了对抗仍旧潜伏在大陆上的异法教势力。而让人类免受异法之苦也是所有学习法术的人在踏入修法门槛时所立下的誓言。
　　苏仇生曾经和异法师交过手，那恐怖的场景让他至今记忆犹新。他身旁的军队中每倒下一个人，敌人的身边便会多一个士兵。直到最后他用弓箭射穿了那个异法师的喉咙，那场战争才最后划上了句号。从那之后，即使是一百个魔法师站在他面前，给他带来的恐惧也不会有一个异法师大。虽然最后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对方和他一样是血肉之躯，但那种和死人作战的感觉绝对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在遇见的了。
　　想到这点，苏仇生左手松开男孩，接着右手飞快的将剑锋挥出，男孩的脑袋像是一个皮球般从露出血肉剖面的脖子上滚到了草地里。他紧接着甩掉手上的尸体朝着周围大喊道：“砍头！快点把他们的头砍了！”
　　这是苏仇生唯一知道的能够对付异法师的方法，他们施法时似乎掌控住了人的大脑，只要将脑袋砍掉，便能确保这些死人确实是真的死亡了。
　　可战局混乱，他的呐喊被淹没在了士兵冲锋的战吼中。事实上即便周围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人会去听从一个私生子所说的话。
　　“该死！”
　　苏仇生一咬牙，转身挥剑将一个动作疯癫的土匪放到，接着踩在他的胸口上用力刺穿了他的脖子，动作如同锄草般将狰狞的头颅砍下，飞溅而出的鲜血溅的苏仇生衣襟和脸上到处都是。
　　战局很快发生了转变，当子苍城的士兵们回过神来之后，那些没头没脑朝着他们冲锋的土匪就变成了一群被一边倒屠杀的羔羊。当最后一个土匪红着眼睛从密林中冲出后，苏烈峰拉弓射穿了他的胸口，随着他骨瘦如柴的身躯倒进草丛中，山坡上便只剩下了士兵们在经过剧烈厮杀过后的喘息。
　　“疯了！这些人绝对疯了！！”
　　周铁背靠着一处显眼尸堆，右手捂着腰间已经把衣服染的血红的伤口，艰难的喘息着。
　　他原本以为这次上山根本就不会发生任何战争，所以将自己的兵器都挂在了马匹身上。等到那些山贼冲出来时，他已无暇从马匹上拔出自己的佩剑，只得混在尸体当中随便捡起死人留下的武器用以搏斗。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的腰间被一个莽撞的山贼刺穿，但随后他也用刀刃上布满缺口的破剑捅穿了对方的背。
　　“他们哪里是山贼！分明就是不要命的白痴！”他愤怒的咒骂着。
　　苏烈峰环顾了一圈周围狼藉的战场，握着弓箭的双手仍旧在恐惧的余味中发颤。他将弓箭放回背后，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不成熟的窘相，只得将颤抖的双手在身后紧握。
　　“这便是战争。”他不由的心想，“是我赢了。”
　　等到他明白这一点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涌上他的心头。他长啸了一声，朝着刺眼的太阳激动的挥舞起了自己的拳头。他觉得自己没有给父亲丢脸，此战过后不会再有人诟病他从未上过战场的经历，等到他成为了闲云城城主之后，旁人都会用赞叹的语气向自己的子女讲述他的故事“闲云城城主苏烈峰，在他十八岁那年杀死了一头身躯有楼阁般高大的地龙，并且在战场上手刃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我们赢了！”他兴奋的高呼道。
　　“没错。”周铁虚弱的笑了笑，“我觉得以后在猴尾山或者子苍城，在也不会有人叫你‘只会打猎的少爷’了。”
　　周围的士兵中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苏城主万岁！”紧接着另一个也跟着附和起来，一时间在遍地尸体和被鲜血染红的山坡上，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欢呼。
　　“苏城主万岁！闲云城万岁！云中万岁！”
　　位于声浪之中的苏烈峰满面潮红，这一刻才懂得了父亲和祖辈们传给他的荣耀有何意义。心情激动之余，他看到在人群当中有一个人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对着他欢呼，而那个人似乎感受不到周围喜悦的氛围，只是手里握着一把银钢长剑在人群中搜寻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然后割下了他们的首级。
　　在某种亢奋情绪的推动下，苏烈峰此时不由得非常想要和另一位苏家人一起来庆祝这对于他来说极为伟大的一刻。
　　在诸多士兵的注视中，他走到苏仇生面前说道，“云中很久以前就已经废除了按首级来划分军功的制度了，但这些土匪的脑袋确实值得被我挂在子苍城的城墙上。”
　　他环顾了周围一圈，眼睛扫过每一个细细盯着他看的面孔，声音铿锵有力。
　　“我要让西境的土匪们都知道，云中不是这些贼人能够胡作非为的地方！每一个敢在闲云城所统领的土地上违法乱纪的人！他们的脑袋最后都只会被我挂在城墙上面！”
　　这时，原本耀眼的太阳被从东方飘来的乌云给遮蔽住了。阴影逐渐覆盖了金黄璀璨的山坡，炙热的空气变得湿润起来，其中还能闻到些许腥味。
　　“三十七........”
　　苏仇生割下了身下土匪的脑袋后默默抬起头，他环顾了周围被士兵们团团围住的视野，焦虑夹杂在渐凉的风中吹动了他额头前沾染着冷汗的刘海。
　　“啊！！”
　　一声惨叫从人群后方传来，所有人将视线朝后望去，紧接着在苏仇生和苏烈峰两人所看不到的地方再次响起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苏烈峰有些疑惑，但不敢放松警惕。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听到人群忽然骚乱起来。
　　“怎么回事？”他身子向前逼近，一边走着一边大叫道。
　　苏仇生心中了然，他抬头望了眼乌云压叠的天空，若有所思的呢喃道，“他们怕光吗......”之后，他提着归鸣剑跟在了苏烈峰的身后。
　　随着苏烈峰的逐步逼近，原本挤在一堆的士兵们也逐渐四散开来，他们有的表情懵懂，有的脸色苍白恐怖。等到苏烈峰走到一个仍然坚定站立的士兵身后时，他朝前方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四散奔逃的人群。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茫然的朝四周看了一下，在经过战斗中的几次嘶吼后，他的嗓子已经变得无比沙哑，实在是发不出更大的声音了。
　　他想让身旁的苏仇生替他来发号施令，但当他准备开口时，站在他面前的士兵忽然全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一把沾着猩红鲜血的短剑刺穿了士兵的身体，剑刃断裂的一端离苏烈峰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在苏烈峰呆滞的神情中，士兵的身躯像块干枯的木头一样倒了下去。他前方的视野一下子空阔起来。
　　原本应该倒在草地里的尸体此刻正站在他身前，那双闪着诡异血光的瞳孔正毫无生气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