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硫离子

　　一年后，
　　潜龙海无形中扩大了几分，积压的墨黑色乌云几乎贴在海面，闪电密集，在乌云与海面间形成一张闪耀的电网。
　　附近经过的船只，无不远远避开，生怕被波及。
　　不知是何原因，原来黑龙坠海的传说，渐渐变成了大理国真命天子二皇子，在此坠落化作的怒雷狂霆。尽管大理国二皇子才消失一年，而此地出现有十一年之久，却不妨碍有心之人的引导，毕竟世人多愚昧，乐意以讹传讹，在意事实的人没有几个。
　　海面下，约十里深处有一条狭长海沟，附近海水平静。
　　在海沟深处一条矫健的身影辗转腾挪好不恣意，不时在崖壁敲打翻找，身后一个白色气泡如影随形。
　　突然，在海水中的身影好像找到了什么，转身一头扎进白色气泡。
　　”大师兄，又找到一块！“说完，挥了挥手中一块黝黑的矿石。
　　原来却是拓跋荒与段星池两位师兄弟，如今相处一年，师兄弟二人颇相处为融洽。
　　拓跋荒出生微末，少识规矩，因此性格放浪不羁，不拘小节。一年来，除了勤勉修行，就是拉着段星池在洞穴附近寻宝，倒也找了些。例如，这黝黑矿石就颇为奇特，在深海寒水中也氤氲丝丝热度，一看就是好东西。
　　不过当看到段星池的脸色，拓跋荒警觉，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头顶，隐约看见海面上黑、白两色翻滚。
　　“师兄可是担心师傅！”
　　“不错，近来师傅越来越压不住身上的气息，我担心。。”段星池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师兄，我相信师傅吉人自有天相，会渡过了这一关的。”拓跋荒肯定的说道，不过他内心知道这些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师傅这一年来的表现，越发异常。除了将晨间的指点，改为每日随时随刻，更是额外谆谆交付了许多事情。
　　如，他的家乡实为大理国南方某处山村；自己能走上修仙路，是因为无意中掉落一处无名悬崖，在悬崖的神秘洞穴中找到了几样仙人遗宝；这处海域以东似有仙迹，疑似有更大的陆地；等等。
　　拓跋荒将这些一字一句记在心里，没有表露。
　　现在二人每日修行不缀，短暂出洞觅宝是唯一的消遣。海渠子虽信奉苦修，但也深知，劳逸结合，事半功倍，并未制止。段星池见师傅没有制止，也玩性大起，用所学所会从洞中引出一团灵气，造了个白色气泡，跟着拓跋荒去了更远的地方。至于拓跋荒，在修行上则有些气馁，理论知识学了不少，小周天星斗术也背的滚瓜烂熟，但是体内唯一窍穴开辟，却千难万难。虽裂口有张开，却似使了十万分力，才得了一分功，收效甚微。相比师兄段星池的一日千里的修为增长，拓跋荒差了十万八千里。
　　段星池没有多言，掐动指诀，引动白色气泡调转方向，朝着栖居洞穴而去。
　　然而，两人都未发现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白色气泡，隐在崖石之后，密切关注着他们。待拓跋荒与段星池离开后，气泡中的一黑色身影稍稍滞后，悄然跟了上去。
　　“师傅，您瞧，我和师兄又找到一块好宝贝。”举着黑色矿石，拓跋荒开心的向海渠子邀功。
　　海渠子点了点头，不过没有回复。反而伸手抓起身边的宝剑，他的目光严厉，穿过两个徒儿，直射向他们身后，大喝道：
　　“何方宵小，鬼鬼祟祟，莫要吃我一剑！”
　　洞外不远处的黑色身影一晃，面现惊诧，略一沉吟，大方进入洞中，笑呵呵道：
　　“海渠道友，息怒息怒，是我硫离子，十多年未见，无恙否？”
　　只见此人塌颧黑须，眉凸眼凹，面带假笑，头上、耳上、颈上、手上、腰上、腿上、脚上无不佩戴宝饰、符咒，却是一面容猥琐的多宝道人。
　　“哼，我当是谁！”海渠子面露不快。冷哼一声继续道：
　　“硫离子道友，藏头纳尾尾随我两位徒儿，是何居心？”
　　“道友此言差矣，我等无门无派的苦修之士，根源所限，机缘渺茫，因此无不身如浮萍，居无定所，出现在哪里都不足为奇呀！今日，我觅宝求法，路过宝洞，情不自禁一观，实在乃是误会。想必海渠子道友念在与我相识已久的份上，不会无端责怪吧！”海渠子言辞乖张，看似讨饶，实无愧色。
　　拓拔荒与段星池对视一眼，都感觉到气氛微妙。遂握拳、捏诀，防备来人。
　　这自称硫离子的中年道士，妆扮不凡，虽周身气势明显不如海渠子，但言语中似乎又无多少畏惧。暗中跟踪二人，显然居心叵测，不得不防。
　　硫离子看似无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海渠子，又意有所指的朝上看了一眼，马上笑脸恭贺道：
　　“恭喜海道友，贺喜海道友。一跨龙门，凡作仙，得化半步金丹。结全金丹指日可待啊！”
　　人丹是结成金丹的必要一步，也是最重要一步，说成半步金丹并不为过。然而，人丹要想升华成金丹，是修仙途中第一次真正与天争道，上天降下无尽雷劫，洗礼修行者全身，去芜存精。祸兮福所倚，渡过雷劫者，修为精进，寿命延长，受益匪浅。
　　“硫离子道友十余年前便已筑基圆满，厚积薄发，如今应可立地结丹，十分忙碌才是。然而，却有闲暇尾随我徒儿，难不成将注意打到我身上了吗？”海渠子突然严厉道，眼神直逼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硫离子躲开直视的眼神，眼珠转动，心中腹诽：“结丹雷劫非同小可，九死一生。你以为都像你般有胆子尝识吗”嘴上却恭维道，
　　“哪里，哪里，贫道修为低微，不及海渠子道友万一，结丹一事，不急，不急。”
　　见对方似有纠缠之意，海渠子目光一凝，扫开衣袖，袖风带得洞穴振动，半步金丹气势展露无余。
　　硫离子骤然感受到高出自己不止一筹的灵压，匆忙后退半步，脸色铁青。
　　海渠子瞥了他一眼，平静道：“不知硫离子道友今日可还有何赐教？此乃贫道修行密所，无法招待，还请硫道友自便！”
　　先是气势威压，再恭敬请人。饶是硫离子再有恃无恐，脸皮厚实，也不敢继续待下去了。忙强打哈哈请辞：“今日多有打扰，多有打扰，告辞！”
　　硫离子俯手倒退，似防偷袭，离开洞穴后，忙展开速度去到海面，有些惊疑不定。
　　突破结丹境，会面临天地意志的第一次考验雷劫，而且结成人丹那一刻雷劫就会如影随形，九死一生。想当初，大家同为筑基后期圆满，自己有意误导不知天高地厚的海渠子率先尝试结丹，好让自己在旁观摩。不过后面出现意外，打杀一个同道的时候，恰好被对方所见，从此陌路。如今海渠子结成人丹十数载，修为超出自己颇多，不由勾的硫离子心痒痒，冒险窥探。
　　“好你个海渠子，竟不给贫道分毫面皮，岂有此理。贫道倒要看看你能否渡过这金丹雷劫。渡过，则万事休提；渡不过，我就送你徒儿与你团员。”想到海渠子还有一柄威力巨大的流水剑，他不由嘿嘿直笑。
　　...
　　洞穴中，师兄弟二人都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师傅！”拓跋荒动动嘴唇，很想问师傅天劫是不是马上就要降下来了，师兄段星池冰冷的模样有了变化，正值师傅渡劫的紧要时期，有居心叵测的人窥视，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无妨！”海渠子摆摆手淡然道。
　　相处良久，两人对师傅熟悉了很多，既然师傅如此说，两人稍稍放心。不过歹人在侧，两人仍是捏紧拳头。
　　“为师在多年前就已相识此人，贪婪成性，专肆杀人越货的勾当。但因宝物奇多，颇为难缠，难以强留。”朝洞外看了一眼又道：
　　”不过，他若胆敢继续窥伺，就饶他不过了。”
　　低头平静的放下袖摆，双手平放于膝上，温和的迎上两道关心的目光。气质还是九天之上的老神仙，只是多了一抹慈祥。又道：
　　“快来不及了！”
　　海渠子轻轻叹息一口，不待徒儿们发问，又抬首仰望。
　　“罢了，就告诉你二人吧。为师的化丹雷劫最迟明日就会强行降临，现在若不主动迎击，届时明雷将会化作心雷，威力会增长百倍不止，心雷之后，为师会神死身存。为师本打算悄然渡了心雷，留下一副完整遗蜕。但，天不遂人愿，旁人窥伺一旁，若还如此计划，你我师徒三人可能都不得善终。所以为师打算，即刻迎接雷劫。”
　　“师傅~师傅！”师兄弟二人闻言大惊，跪到师傅身前，担心后怕不已。一年来的修行，二人对修行界的常识已经大致了解，这化丹雷劫，是修行者以肉身直面天地意志，九死一生。
　　海渠子摇摇头，扶起徒儿，叹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且莫再做小女儿姿态。”
　　言罢，走到洞口，负手而立。
　　“这次渡劫，为师养精蓄锐了十一年，临到liao，心中却越发没底。说这些不是让你二人白白担心与我，而是告知你二人，天地意志有大危险，来日不可轻视。为师打通八八六十四窍，面对雷劫，仍力有未怠。你们需以此为戒！”略一停顿，继续道，
　　“为师修行区区九十余载，就见天颜，不虚此生！今日就放手一搏，若成功化丹，就带着你师兄弟遨游东方，寻找仙迹；若事有不谐，你二人也不要气馁，须知天大地大，修无止境，当设法自行前往，寻访仙踪，莫辜负了机缘。”
　　海渠子年轻时得到仙缘，就勤学不缀，倒也一帆风顺，奈何终究受地域、眼界限制，贸然进入结丹期，等发现不妥，已经身不由己，困顿深海。不过祸福所依，走上修行路，多活数十载，他并不后悔。
　　“师傅，渡劫一事非同小可，不知可还有徒儿们可以代劳的？”海面的阵阵雷声，此时似乎更加响亮，炸得师兄弟二人心头直跳。一年来，师傅传道解惑，兢兢业业，二人却从未替师傅做过什么，心中不免后悔。
　　海渠子，蔚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令一珠，将令牌扔给段星池，宝珠赐给拓跋荒，道：
　　“为师知你二人心意，但此事乃为师的机缘，外人不可参与。此令、此珠，乃当年巧遇仙缘时一同得来，不是凡品，令牌当有一桩机缘，不过祸福难料，星池当谨慎示人。至于宝珠，有聚灵之效，跋荒修行勤勉，却效果不显，希望此珠能对你有所帮助。最后，若为师事有不协，你们无需伤心难过！当速速离去！”
　　说完不待回复，右手捏个聚灵指放于眉心，灌于双目，目光扫荡一圈海面，兀自盯住隐于海浪中的硫离子。
　　左手掐诀，大喝道，“去也！”
　　“师傅~”师兄弟二人紧跟着掠出洞来，却见师傅运起水遁，贴着海底，瞬息不见踪影，竟比二人见过的的最快的鱼儿，快了百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