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位母亲的告别

　　叶栩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一秒之后再次恢复视力之后，他发现他已经被一只大猫带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是两个巨大的球体，以叶栩的视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那种巨大，两个巨大的球体已经紧紧贴合在一起，而那个紫色的球体边缘已经出现了破碎，细小的如同尘埃的碎片正在缓缓地坠入完好的银灰色球体之中。
　　名为埃达夫人的金色大猫伸出一只爪子指着银灰色球体对叶栩说道：
　　“那就是你们的世界，而紫色的，就是我曾经的世界。”
　　叶栩深深吸了一口似乎并不存在的空气，说道：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虚空吗？”
　　“按照你的理解，可以这么说。”
　　“那么，埃达夫人，我要怎样相信，着不是你的幻术？”
　　“很简单。”
　　说着，名为埃达夫人的金色大猫优雅地走到麻花身旁，咬住她的后脖颈把她叼了起来，又走到叶栩身旁，悬浮到半空中，伸出一只爪子，就像叶栩提麻花那样，扼住了叶栩命运的后脖颈。
　　叶栩只感觉到自己在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不一会，就冲到了两个球体接触的边缘，从破损的地方钻了进去。
　　他们进入了宇宙中，停在一片虚空里。
　　“记住这种感觉，叶栩，被命运扼住后脖颈的滋味，以后不要这么对待穆拉琪丽丝。”
　　埃达夫人嘴里叼着麻花，但还是有声音传进叶栩的耳朵里。叶栩能说什么，你自己都叼着她的后脖颈还说我，但人在屋檐下，该忍的就忍了吧。
　　叶栩很想翻一个白眼，但眼睛确实不够用了，周围奇异瑰丽的景象实在让人目不暇接，看看吧，剧烈燃烧爆炸的气团，彼此碰撞最终都变成碎片的小型星体。
　　一粒渺小如同尘埃的星体碎片向着一人两猫飞速激射而来，叶栩下意识地用手一挡，手心里抓住一片温热的石头。
　　“运气不错，一枚金晶石，你应该感谢我，你刚刚差点被撞成碎片或者烧穿手掌。”
　　叶栩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石头，这枚圆润的石头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通体浑圆，现在正在呈现炽烈的金红色。
　　显然埃达夫人说得对，人家确实救了了自己，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救的，但叶栩还是表示了感谢：
　　“非常感谢，埃达夫人，但这里是哪里？”
　　埃达夫人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麻花正被叼在她的嘴里，像荡秋千一样自己用力荡来荡去，看得出她很高兴。
　　埃达夫人说道：
　　“按照你们的说法，这里是银河系的中心，距离你们蓝星2.5万光年的地方。”
　　叶栩四处看了看，诧异地说道：
　　“不是说银河系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吗？”
　　“那只是你们的推测，任何一个宇宙的中心都是一种名为源点的存在，它无限大也无限小，以你的层次，你是看不见的，好了，观光结束，现在我送你回家，这趟旅途，会让你相信我的话的。”
　　埃达夫人再次扼住了叶栩命运的后脖颈，叶栩感觉自己再次加速，周围的一切飞速退去，最后，甚至连路过的星体都被在叶栩的视角里拉成一条长长的直线。
　　埃达夫人带着叶栩一路穿过银河，路过无数星系，最终一头扎进了银河系边缘的太阳系里，这个时候埃达夫人“放缓了”速度，叶栩得以看清楚那些耳熟能详的天体。
　　海王星，天王星，火星，月球，最后是蓝星。埃达夫人在进入大气层之后，带着叶栩绕着蓝星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最终缓缓降落在叶栩的后院里。
　　“恕我直言，夫人，这似乎太高调了，有关部门会很快找上门来的。”
　　“恕我直言，叶栩，以蓝星人的整体层次，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能发现我们。”
　　埃达夫人优雅的走到一边，将麻花放到地上，伸出一只爪子，优雅地舔了舔，然后抬起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叶栩。
　　叶栩知道是要给人家一个答案的时候了，他心里已经将埃达夫人的话相信了一大半，但他还有几个疑问需要问清楚。
　　“我还有几个疑问，夫人，当然，我愿意照顾麻花，也就是穆拉琪丽丝。”
　　“你是穆拉琪丽丝亲手选中的养猫大佬，作为穆拉琪丽丝的母亲，我给你向我提问的荣耀，说吧。”
　　叶栩这个时候不敢再心里吐槽，怕被看出来，他强行压抑了内心的愤忿，说道：
　　“以您和麻花的生命层次，即使您超脱到更深层次的世界中去了，麻花似乎也并不需要一个铲屎官，也就是您口中的养猫大佬。”
　　“穆拉琪丽丝和我并不一样，我是宇宙意志的最终化身，我的诞生、存在于毁灭都是没有痕迹的，但穆拉琪丽丝不一样，她是我的孩子，并且处于这个原本不属于我们的宇宙，所以我的孩子这个身份，除了能让她的成长没有极限以及没有上限的天赋之外，其实并不能在一开始就赋予她强大的实力，遵循这个宇宙的要求，在被窝封闭了智慧之后，她必须从零开始成长。”
　　“也就是说她的幼生期需要一个保姆，我可以这么理解吗，夫人？”
　　“你的理解没有错，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保姆或者铲屎官这两个定义都是不正确的，你应该称呼自己为，养猫大佬。”
　　“好吧，养猫大佬，但还是那个问题，为何会选择我这个凡人，我希望得到完整的答案。”
　　“一开始我并不想选择你，不想选择蓝星，甚至不想选择这个世界的原著民，但是按照我和穆拉琪丽丝被封闭智慧以前的选择，你得到了他的缘分，并且你亲口承认了这份缘分，记得吗，在凤凰山公墓的停车场。”
　　叶栩是说过和麻花有缘这样的话，在凤凰山公墓的停车场，对那位麻辣味的停车场看守大爷说的。
　　叶栩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埃达夫人再次开口说道：
　　“不能不说虽然你的生命层次如此渺小，但就在自身难保的前提下，依然愿意为另一个生命承担责任这一点来说，我表示敬意。我猜你当时一定为穆拉琪丽丝考虑好了退路对吗？你是打算在孤身进入明湖山秘境之前将穆拉琪丽丝托付给拿的那位老李叔吧。”
　　“您说的没错，夫人，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说过你有向我提问的荣耀，你可以直接问。”
　　“如你所见，夫人，我只是一个凡人，因为老头子定价的关系，我快要连自己都养不活了，我并不觉得我有能力为麻花提供她成长所需要的资源，我猜那无论对谁都是一个天文数字的，夫人。”
　　埃达夫人绕着叶栩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叶栩一动不动坦然地任她审视与打量，在这种存在的面前认穷兵不丢人，何况叶栩确实很穷。
　　最后埃达夫人停在了叶栩面前，坐下说道：
　　“你确实很坦诚，叶栩，但我记得我说过，虽然你现在只是一个连自主启灵都做不到的凡人，但对于我来说，启灵只是一件小事，养猫大佬是我们的说法，但养猫是真的，大佬，当然也是真的。不能不说，能得到穆拉琪丽丝的缘分，你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幸运的人了。”
　　叶栩忽然有些激动，他用多少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
　　“您能帮助我启灵？”
　　“你可以再把要求提的高一点，我可以帮助你自主启灵。”
　　叶栩彻底呆住了，启灵和自出启灵，听起来差不多，但其实天差地别。
　　所谓自主启灵，是指人以及其他具备资质的生物甚至死物，在外界灵气的润养下，在大脑中一个物理世界不存在的区域诞生出“灵”这种神奇的造物，类似于新元前某起孤儿院里面修真小说里的“仙根”。
　　拥有灵的人在根本上与叶栩这样的凡人拉开了距离，被称为“修士”的他们不禁肉体层面发生了某种神奇的进化，还能通过修炼“功法”来持续进化，最终达到难以企及的高度。
　　而启灵，则是通过某种仪式将宝物精粹放入大脑中那个物理世界不存在的区域充当原本不存在的“灵”，让人得以修行进化，用这种方式成为修士，虽然也能得到进化，但前路渺茫，最终能达到的层次取决于放入宝物精粹的质量。
　　但即使前路渺茫也还有前路，不像叶栩这样的凡人连前路都没有，这也造成了这样的宝物精粹有价无市不说，就算偶尔出现，也不是老头或者叶栩这样的人家可以买得起的。
　　所以老头才会迫不及待地冒着生命危险独自进入明湖山秘境，最终死在那里，这也是叶栩对于启灵的执念来源，就算不为了自己，但成为修士，老头子也一定会欣慰的吧。
　　没有理会激动的叶栩，埃达夫人继续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好处不仅如此，我说过大佬是真的大佬，你说不定还会喜欢我送给你的另一件东西，为了方便你的理解，我将他做成了你们人类小说中的那种，嗯，叫做系统的东西。”
　　这段话叶栩没有听清楚，他完全沉浸在埃达夫人说能帮他自主启灵的巨大狂喜之中。
　　埃达夫人看叶栩没有停自己说话，扬了扬猫爪，下一刻一个有空气组成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叶栩脸上，将他从自己世界抽醒。
　　现在的叶栩顾不得在意自己被抽了一巴掌，他急切地问道：
　　“您真的能帮我自主启灵？夫人……”
　　埃达夫人翻了翻翠绿色的猫瞳：
　　“为了避免你觉得我在说大话，现在就开始吧，但是你要记住，一旦接受了我的帮助，那你就是穆拉琪丽丝的养猫大佬，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叶栩犹豫了，他觉得自己实在难以承受麻花这份重量，但现在的麻花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只普通的奶猫，他看了看正在院子里玩耍的麻花，她现在正在扑击自己的尾巴，玩的不亦乐乎。
　　“我实在担心自己无法负担如此沉重的责任，夫人，但是既然在我没有收好处的时候也能决定收养麻花，那么，我只能承诺，在我力所能及的阶段，我会好好照顾麻花的。”
　　埃达夫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叶栩，她优雅地走向麻花，麻花看见妈妈过来，猛地扑向埃达夫人的头，她显然一位妈妈是准备和自己玩闹。
　　埃达夫人此时却没有这个心情，她用一只爪子按住了麻花，然后舔了舔麻花的眼睛，就像一只普通的母猫那样，最后，她把麻花搂在自己怀里给她舔了舔头上的毛。
　　许久之后才说道：
　　“本来也不要求你能一直照顾穆拉琪丽丝，你的成长追不上穆拉琪丽丝的，作为一个世界的世界之子，穆拉琪丽丝的上限会比你高很多，我只是要求，你在最初的阶段能帮我照顾好她，这并不是一场交易，只是一位母亲的要求，穆拉琪丽丝总有一天要离开你的，就像此时我离开她一样。”
　　叶栩听完了也沉默了好久，倒不是准备反悔，而是他感受到了一种情感，母爱，这是叶栩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许久之后，叶栩坚定地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夫人，在我们的文化里，我们会将宠物当成自己孩子，虽然我没有结婚，但是既然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就准备收养麻花，那么我也会将麻花当成自己的孩子的，这一点您放心。”
　　埃达夫人并没有在意叶栩这段话说的有歧义，或者她也并不在乎叶栩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占了她的便宜，虽然叶栩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就是了，她说道：
　　“那么，我现在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埃达夫人将麻花推开，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漂浮起来，她慢慢地靠近叶栩，最终来到叶栩前面，伸出一只爪子，按在叶栩的眉心。
　　五秒钟之后，埃达夫人收回了爪子，轻巧地落到地上，搂住了向她冲过来的麻花，她将麻花搂在怀里，继续给她舔毛。
　　麻花被禁锢住了，她现在不想要母亲给她舔毛，她想要玩耍，想要和母亲打一架，她奋力挣扎，但没什么作用。
　　叶栩也反应过来，他本来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以为会电闪雷鸣光芒四射，他准备好了迎接这样的异象，但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着让他感觉到一拳打到了空气的那种难受。
　　他不确定地问道：
　　“完了？……”
　　“你以为这是多大的事，感知自己的识海，就是你们人类说的大脑中那个物理世界不存在的区域，就在眉心里面。”
　　叶栩立刻照做，将意识集中在自己的眉心，下一刻，他感觉自己进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之内，就像置身一片汪洋，而汪洋上空，则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
　　他知道，这个金色的光球怕是就是自己的灵了，他一阵激动，而脚下的海水也随着他的情绪剧烈沸腾起来。
　　但下一刻她再次被埃达夫人一巴掌从识海里面抽了出来，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灵。
　　意识回归物理世界之后，叶栩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埃达夫人说道：
　　“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把你在宇宙中抓住的那枚金晶交给我，我把给你准备的系统安装进去，本来给你准备了其他载体，但这枚金晶毕竟和你有缘。”
　　系……系统？叶栩刚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并没有听见埃达夫人说的给他准备了系统的话，现在一脸懵逼。
　　埃达夫人只能又说了一遍，毕竟已经给了定金，再抽死这个无礼的两脚兽显然不划算，然后埃达夫人决定自己动手。
　　也没有什么动作，那枚金晶自己挣脱了叶栩的手，缓缓飞向埃达夫人，这枚金晶刚刚一直握在叶栩手里。
　　金晶最终悬浮在埃达夫人鼻尖前面，然后自行液化，剧烈沸腾，一丝一丝黑色的杂质被蒸发，最终剩下的液体再也没有其他杂色，变成了明亮的淡金色。
　　然后液体自动塑形，埃达夫人这个时候开口说道：
　　“由于你的无礼，选择外观的权利被剥夺了。”
　　叶栩无力了，果然女性都是小心眼，哪怕他是世界意志也一样。
　　叶栩没有说话，埃达夫人也没有继续说，那团金晶液体也没有停止塑性形，最终变成了一根细细的淡金色丝线串着一枚暗金色珠子的手链造型。
　　最后，手链飞向叶栩，自己套到了叶栩左手腕上。
　　叶栩抬手看了看这条手链，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系统吗？夫人，它有什么用？”
　　“这个以后你自己研究，现在滚到一边去，不要打扰我和穆拉琪丽丝做最后的告别。”
　　叶栩很想吐槽这是自己的院子，他才是主人，但想想算了，不说对方完全可以将自己当成臭虫碾死的实力，或者连臭虫也不如。
　　也不说自己已经收了人家那么多好处，明明说好是自己照顾麻花的。单单就说眼前的这位母亲即将失去自己的孩子，或者说她的孩子马上就要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在这种情况下暴躁一些可以理解，滚到一边去就滚到一边去吧。
　　叶栩一边退到一边，将空间和时间都让给这对即将分别的母女，一边问道：
　　“您什么时候离开？夫人，就是超脱到您说的跟高层次的宇宙中去。”
　　埃达夫人没有马上回答，她甚至没有理会叶栩，这一刻她的眼里她的心理满满都是麻花，她慈祥而温柔地帮麻花舔了浑身的毛，又陪着麻花玩闹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叶栩说道：
　　“现在，记得你答应过的事，叶栩，不必太难过，穆拉琪丽丝如果顺利的话，依然有机会再见到我。”
　　说完，叶栩院子上空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窟窿，无数金色的云气在周围升起，一瞬间就填满了叶栩的后院。
　　麻花好奇地看着母亲一步一步地踩着云气向金色的窟窿走去，她感觉很好玩，也像踩着云气到妈妈那里去，但失败了，她踩不住云气。
　　麻花很着急，她急促地叫了几声，好几次跃起想要跳到母亲身边去，但还是失败了。
　　终于，埃达夫人走到了金色窟窿前，她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麻花，然后满怀无限眷恋与深情地对麻花叫道：
　　“喵……”
　　下一刻麻花如遭雷击，一动不动地呆立在原地，她抬头看向母亲，两只大大的还没有褪去蓝膜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埃达夫人扭过头，这一次没有犹豫，一头钻进了金色的窟窿里，随着金色的窟窿一起消失了。
　　下一刻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院子里金色的云气褪去，只剩下呆立着的麻花一动不动地看着金色的窟窿消失的地方，眼泪不停地滴落。
　　叶栩也感觉到心理一阵一阵地难受，他虽然没有感受过母爱，但他能理解这种情感，他也两次离开亲人身边。
　　叶栩走过去，抱起麻花，轻身的安慰道：
　　“总有一天你还能见到你妈妈的，麻花，我还在，你不会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