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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隆郭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林奕奕这家伙看上去是个狼火，格外残忍冷厉，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负能量，一直坚持用恶意去揣度身边世界的一切。
但霍隆郭知道他有一颗温热柔软的心。
【我懂你的。】
林奕奕没等到霍隆郭回答，但看见霍隆郭看自己的眼神……他察觉到危险，往长椅的一端挪了一点点。
“我家的情况，你知道吧？”
霍隆郭当然知道。
林奕奕他妈，当初一出了如今已经消失掉的那座死城，把林奕奕往霍隆郭他爸那里一塞，借口说去上个厕所，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霍隆郭一家带着林奕奕在那里等了足足两个小时，还是等烦了的霍隆郭说了一句：“你妈不要你了。”
霍隆郭他爸妈才往这个方向想，霍叔叔找到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一问，确认了林奕奕他妈已经悄悄跟着死城的流民先走一步等待安置去了。
霍隆郭一家都是懵逼的，他们是想过林奕奕他妈会这样来上一手，但特喵的没想到她这么急啊！林奕奕这么大一个人，说不要就不要了啊。
而且厕所遁是几个意思！这么随便这么果断的吗？
霍隆郭光是设身处地地想想就知道当时林奕奕的心理阴影面积会有多大。
等林奕奕他爹回来，已经过去三星期了。林奕奕他爹当场就……什么都没干。
那个站起来如同一座小山的男人，完整地听完这个消息后就真的如山一般站起来，站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山上就发生了泥石流。
“好吧你妈确实没得洗，她就是不要你了，她和你爸在一起就是为了利用他，而你，单纯只是个意外。”霍隆郭说了真话，怂怂地离林奕奕远一点，免得挨揍。
他现在打不过林奕奕。
“那我爸是怎么想的呢？”
全完了，老婆跑了、死城没守住、七年的辛苦白费了、到手的功劳飞了、设想中人生赢家的完美生活泡汤了。
全完了啊！
“万世军有纪律，像你妈这种情况，没有户口的野人，被一个大头兵带到城市，然后连儿子都不要了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跑掉，万世军不让宪兵抓你爸去审问就不错了，他还能怎么样？”
“宪兵拦得住他？”
……
林奕奕他爸如果想找的话，就算是趴在地上闻着味，都能把林奕奕他妈找出来。
按照林奕奕的想法，他爹无论如何都该找到他妈当面问清楚才对，但他爹放弃了。
【为什么呢？】
“姜柔和你妈不一样，你和你爸也不一样。”霍隆郭换了一个角度。“你和姜柔在一起的话不会变成你爸你妈那个样子的OK？”
“一样的。”
“我爸当初，可是要放着直升军团长的机会不要，要退役带我们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呢。但我妈，真的是，好干脆啊……”
“姜柔的心意我很明白，但我自己的心意我看不清楚啊。如果我是和我妈一样的那种人呢？如果我将来始终无法全心全意地接受姜柔从而出轨、始乱终弃甚至家暴呢？就算我没那么渣，貌合神离的表面婚姻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那种结局对姜柔这种好女孩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所以我说她是那种我不觉得自己配和她往情侣方向发展的关系啊。”
“如果我和姜柔的将来就像我家这样失败的话……”
霍隆郭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姜柔。
……
先不管将来如何，现在这个女孩可就冰凉凉地躺在这冷冰冰的停尸车上。
林奕奕无疑是有责任的。
如果那个时候，在金拱门门口撞见的时候，林奕奕和姜柔之间是不一样的展开，现在的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霍隆郭放下手。
【如果我早一点行动，这结果是不是也是不一样呢？】
“你就是想得太多，哪像我，我可是已经准备好要表白了的。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万一我们将来过得不好，那个时候的我还能跑到现在来掐死我不成。”霍隆郭小声嘟囔。
“那是因为你渣啊。”林奕奕面无表情地说。
“可惜你还不够渣。”
【如果你早点行动的话就好了……】
林奕奕开始思考如果霍隆郭早点行动，自己会不会打死他。
【没理由打他啊，我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嗯，不是的。】
……
“那你想象中的爱情是什么样的？”霍隆郭问。
林奕奕斜斜地看着霍隆郭，“我这不是不知道吗？”
……
“你说我们在这里，在姜柔面前讨论这种话题，如果被姜柔家里人听到了，他们会不会打死我们？”霍隆郭问。
“打也是打死你，是你要向姜柔告白啊。”
“话说你是怎么想的才确定要向姜柔告白呢？”
霍隆郭砸吧砸吧嘴。
一，他对姜柔有冲动，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心理都有，分不清楚。
二，他经过多番考虑，认为在走出高中校门之后就不太可能再找到像姜柔这样的女孩了。
三，他和姜柔也算门当户对。
四，这假假的也是牛头人了林奕奕。
第四条的优先级可能要更往前一点点。
……
霍隆郭如果说出来，他确信自己一定会被林奕奕打死。
这时，火葬场的工人们走进来，把朱林伟和张秀文推向火化间。
“嗯？欸？等下？他们家属还没来呢，不见最后一面吗？”霍隆郭问。
其中一个工人大叔拉下口罩，说：“今天也是活久见……这世上还真的什么人都有啊。”
他指了指会议厅。
“这个男娃家里来了个人，带来一个电话，说是这个男娃的爸爸，告诉我们可以火化了，骨灰就让秘书带回去……”
林奕奕和霍隆郭一齐转头，从窗户看向会议室，那里果然有一个长得穿得都很秘书的秘书在那里。
那位秘书先生面前还坐了两个人。
“这个女娃呢……这个男娃的家里人堵上了这个女娃的家里人，说是要谈一下赔偿的问题。我们就在一边等着，等着等着他们就坐在那里了还，然后这个女娃的家里人就说，‘可以烧了’……”
“嘿，可以烧了，可以烧了……”工人大叔一副胸口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的样子。
“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工人大叔骂骂咧咧地跟着工友去火化间了。
……
“县衙整理的详细通报还有案件还原你看过了吧？”霍隆郭问。
“看过。”
“张秀文和姜柔说，是朱林伟害得她家人找不到工作也找不到房子住，这个可是严重的民生问题，如果真的像张秀文所说的那样，叶捕头可就不仅仅是现在这点挂落了。”
“但州里派人来查过却发现，张秀文家是完全可以找到房子住的，虽然是没有独立卫生间的筒子楼；而就算以张秀文家长的那种水平，他们也完全可以找到大把的活干，虽然是流水线工人，但我寻思着这仓管和流水线工人差距不大啊；而且他们是被炒了鱿鱼，有赔偿金和失业补助的。”
“所以，他们一家根本就没有张秀文所说的那么惨。”
……
林奕奕和霍隆郭再去看了看和朱林伟家秘书有说有笑的张秀文的家人，真的是有说有笑啊。
他们又转过头去看离会议室直线距离不足五十米的火化间，朱林伟和张秀文这个时候应该就躺在焚尸炉里烧。
寒意直透脊背啊。
“我突然挺想我爸的，虽然他离了万世军就真的干啥啥不会，我也一直对他有很多抱怨，但至少他还知道我是他儿子。”
“同意，可惜我刚刚没有把你说的话录下来，不然将来你再吐槽你爸的时候我好放出来打你的脸。”
“砰！”殡仪馆大门口出了车祸。
“蹬、蹬、蹬……”一只高跟鞋渐渐走近的声音。
“嗵，嗵。”刚刚探出头的霍隆郭和林奕奕看见一个女人把一只完好的高跟鞋和一只断了脚的高跟鞋扔进了垃圾桶……这个女疯子是穿着高跟鞋开车来的！
“您，您好……”接待员小姐姐小心地迎了上去。
“吸，我是姜柔的妈妈，她在哪？”
穿了丝袜的脚掌踩地是没有声音的，但林奕奕和霍隆郭还是能知道姜柔妈妈过来了。
……
“你们，谁是林奕奕，谁是霍隆郭？”
林奕奕和霍隆郭不敢作声，只能挺直了腰背。
“吸。”
“孬种……滚出去！”
林奕奕和霍隆郭只能灰溜溜地出去。
关门，隔断从里面传来的动静。
林奕奕和霍隆郭相对无言。
破功了。
就算装得再轻松，再若无其事，人也永远都无法欺骗自己。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