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苍狼捕食,莽蛇在后

　　睁开稀松睡眼，天色已暗，夜鸟哀啼，恍惚间一道娇小的身影踉踉跄跄朝火堆跑来，清风吹起破烂的衣服，隐约间可见手臂上雪白的肌肤。
　　她气喘吁吁地躲到火堆后面，香汗淋淋，眼神惶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哀求道：“救我，救我！”
　　不远处树木摇晃，朦胧中跳出十来头猛兽，毛皮灰白，有小牛犊那么大，龇牙咧嘴，不时发出阵阵低吼声，拖着扫帚似的尾巴，幽蓝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鬼火一样明灭不定，贪婪而冷峻。
　　“靠，你从那里引来这些吃人的怪物？”枫吹涯惊出一身冷汗，“扑棱”爬将起来，拔出腰间断剑，严阵以待。
　　少女惊慌失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她的队伍被巨掌苍狼击散，各自逃亡，好不容易发现森林里的火光，本以为是捕猎队伍的驻扎营地，哪知只是一位手提断剑的清瘦少年。
　　“这是什么怪物？”枫吹涯见少女默不着声，也不便责怪，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
　　“巨掌苍狼，生性嗜血，行动敏捷，抓扯力强，能轻易扯开犀牛胸膛。”少女简短介绍，遇到一位连恶名远播的凶兽都不认识的懵懂少年，还指望他救自己吗？
　　一番躁动之后，巨掌苍狼稍微徘徊，未感知到明显危险，便将两人围在中心，呈扇形散开，低吼着缓缓逼了过来。
　　一匹狼足以让人恐惧，一群狼群则会让人感到窒息的绝望，它们不仅单兵作战能力强，而且纪律严明，攻伐有序，狼群过处唯有茫茫白骨。
　　中间一匹皮毛光滑水润，体型强健魁梧者明显是头狼，它机警地注视着四周的环境，不时嚎叫着指挥狼群逐步缩小包围圈，将两人围个水泄不通。
　　狼群越来越进，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呲着锋利的钢牙，吐着猩红的舌头，“吭哧吭哧”地踹着白气，谨慎地低嗅着地上的味道，发出“呜呜”的低吼人，影子被皎洁的月光拉得很长很长，让人毛骨悚然。
　　枫吹涯本能地将少女护在身后，不住缓后退，两人紧贴在深潭边的石壁上。
　　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伴随群狼的低吼火堆里噼噼啪啪的爆裂声清晰可闻，甚至“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都那么的明显。
　　空气仿佛凝冻，短暂的平静异常可怕，恐怖的攻击即将来临。
　　经过一番仔细的侦查后，狼群发动了攻击。
　　头狼鬃毛倒竖，人立而起，仰天长啸，在明亮的月光下那么唯美，确是一段血腥的开始。训练有素群狼纷纷皮毛炸立，后退微屈，前腿伸出，摆出俯冲架势，细长的腰腹蕴藏着骇人的力量，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嗖、嗖”右手边两匹巨掌苍狼率先发起了攻击，如离弦之箭，卷起一片腥风，狰狞的头颅上猩红的眼睛残暴地注视着两人，张开血盆大口弹射而来。
　　身后少女惊恐地捂住双眼，无助地蹲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叫声，死亡的恐惧将她笼罩。
　　枫吹涯向横跨出一步，紧握断剑，漆黑的眸子里越过决绝的光芒，不知是出于男人天生的尊严，还是对弱小者的保护，醒来时的惊慌一扫而空，体内滚烫的血液开始沸腾，目光变得像小刀一样锋利，大不了拼死一战，双手由于用力过猛开始颤抖起来。
　　“决不允许群狼冲破自己的防线！”他大声地告诉自己。
　　侧身让过冲来的第一匹狼，反握断剑，矮身上撩，断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狐线，一股带着浓烈腥臊为的滚烫液体洒落在他的脸上，他成功划破了第二匹狼的喉咙。
　　第一匹巨掌苍狼利爪抓在石壁上，火星四溅，“嗷呜”一声怒吼回身扑来，枫吹涯就地一滚顺势让开。
　　看着身后苍狼的尸体，心头一阵暗喜，信心倍增。
　　一击不中，狼群发出愤怒的低吼，鲜血刺激了它们贪婪残暴的本性，显得更加亢奋，第二波攻击立刻到来，丝毫不给枫吹涯踹息之机。
　　第三、四、五匹苍狼朝不同的方向同时扑来，枫吹涯单手拍地，一招鹞子翻身，擦着一匹狼的脊梁险险地避了过去，却无法完全让开另外两匹狼，腰间传来剧痛，鲜血汩汩冒了出来。
　　受伤了，仅仅只有五匹狼的攻势，腰间就出现了深可见骨的抓痕。少女蹲在山壁下瑟瑟发抖，苍白的脸庞上写满了恐惧，绝望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咬住手指，仿佛已经看到了死神的身影。
　　冲过来的四匹狼回身攻击，其余群狼接连扑来，只见狼影上下翻飞，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密不透风，压得人踹不过来。
　　狼群有条不紊地展开攻击，凶猛而犀利，纵然枫吹涯使出浑身解数，也仅仅重创了三匹狼便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他被扑倒了，本能地地挥舞着断剑，没有章法没有躲闪，战斗进入了白热化，也将进入尾声。
　　锋利的獠牙撕扯疯狂着他的裤脚，尖锐的爪子抓破了他的单薄衣服，深深的刺进了他的肌肉，身子、脸庞甚至头发都沾染了厚厚的血迹。
　　钻心的疼痛令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尽力睁大眼睛，紧紧的咬着牙关，坚持，苦苦的坚持，除非身体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和巨掌苍狼有着本质的相似，不服输、不认输，有着不屈不挠的精神，秉承着至死方休的信念，和狼群扭打在一起，保护身后陌不相识的女孩。
　　女孩睁大了漂亮的眼睛，泪珠在月光下格外晶莹剔透，她被少年不畏死的精神感染了，不再畏惧，不再颤抖，捡起粗壮的树枝，疯狂抽打着狼群。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微风耸动着茂密的山林，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石头，浑浊了一湾清泉，人吼狼嚎，这或许是人最后的绝响，使宁静的夜晚变得诡异而深邃。
　　人和狼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人最终要沦为群狼的口中之食。
　　离开焚墟或许不是一件好事，他仿佛看见了天堂，看见了9927坐在悬崖上孤独地吹着火灵荞秸秆做成的笛子，遍野是火红的山丘。
　　当上帝给你画上句号的时候，你无法选择，生命的珍贵莫过于此，那就是你永远无法重新选择。
　　突然一团巨大的黑影从山壁上飞跃下来，犹如一朵乌云遮蔽了月光，顿时枫吹涯身上压力一松，狼群瞬间退出五米开外，趁此空当，少女慌忙将血肉模糊的枫吹涯拖离狼群。
　　不知何时一条水桶粗细的黑色巨蟒横腾空而来，十几米长短，飞扑之势将一匹巨掌苍狼紧紧缠绕，蛇身扭动，骨头破碎的噼啪声不时传来。
　　它蠕动着身子，昂起高高的头颅，黑鳞上寒光闪烁，灯笼一样的眼睛散发出猩红的光芒，长长的獠牙下“嘶嘶嘶嘶”地吐着火红的信子。
　　“铁线蟒，鳞片坚硬如铁，獠牙像闸门一样坚固，在森林外围难逢对手，估计是这一片山林的王。”接连遇到猛兽，少女已经惊吓过度，眸子里闪过一抹凄凉，失声道。
　　“本以为进了狼腹，却又入蛇口，今天这运气实在是好啊！”嘴角抽了抽，枫吹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淡淡道。
　　“听说蛇是不会咀嚼的，倒也落得过全尸，胜过被撕扯得支持破碎。”他靠在少女的肩上，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轻笑着说。狼群呜咽着慢慢后退，心有不甘，却又畏惧，不敢贸然进攻。
　　随着“嗷”一声狼嚎，狼群如流水一般消失在森林中。
　　铁线蟒没有追赶狼群，它吐着火红的信子，昂起巨大的头颅，不紧不慢的向枫吹涯游来，身段匀称美丽。不疾不徐的样子像在宣告着这两个人类的命运，又像在欣赏可口的食物。
　　来不及欣赏少女身上的芬芳枫吹涯盘衡着对策，将所学的东西默默梳理一遍，认命不是他的风格，却发现会的真不多。
　　枫吹涯坐起身来，从屁股后面取出一尺来长的短笛。
　　笛身火红，已被把玩得油锃瓦亮，这是八岁时9927送的生日礼物，教了他两首曲子，一首幽怨，一首明快。
　　“你疯了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吹笛子？”少女两弯柳叶挤成了豆荚壳，难不成被吓傻了？
　　“这是我一生的技艺，我可死，却不能辜负着美好的笛音，就当送给你吧！”枫吹涯一扫阴霾，笑着说，露出洁白的门牙，仿佛忘记了身边的危险，回到了火红火荞灵丛。
　　薄唇轻启，带着血丝的气流涌入笛孔，发出悠悠笛声，在山林上空盘旋飘荡，惊起夜宿的巨鸟，吓跑了昏睡的猛兽。
　　笛音时而幽怨，如泣如诉，时而高昂，金戈铁马，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铁线蟒有了些许灵智，它玩味地看着沾染了鲜血的食物，狞恶的蛇头仿佛带着一些讥讽。悄然间它身形一怔，双眼迷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用力甩了甩巨大的头颅，仿佛要甩掉些什么东西，片刻之后幽蓝的眼睛又开始变得浑浊，尾巴终于不由自主的左右摇摆起来。
　　“这节奏很正！”少女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激动的轻声说道。
　　枫吹涯从她的肩上滑进柔软的怀里，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朝她扮了一个鬼脸，笛音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