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苏醒

　　媛姐今天又被境外猎人召唤去了，今晚不回来。虽然远离壁垒危险重重，但有强悍的境外猎人在，艾比十万个放心。
　　媛姐就像个无所不能的神兽，她不止是医生，还是科学家、建筑学家、机械学家……有时候艾比想不明白，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还待在破败的聚居地，她要是愿意，大概能在墙内过上优渥的生活吧。每每问她的时候，她总说那座被高墙包围起来的城市是炼魂熔炉，是没有灵魂的电子鸟笼，感觉在她眼里墙内还没有外面好似的。可其他人都说墙内好，对那些把他们当作弃民赶出来的墙里人恨之入骨。
　　艾比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是被拆解得七零八碎的相机，她正试图修好这玩意，陆媛书架上那堆《机械维修艺术》看得她头晕，鼓捣了一整天，别说修好了，拼都拼不回原样。
　　“哎。”她叹了口气，伸着懒腰，仰天躺下。
　　躺了一会儿，便又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她一想到媛姐昨晚说计划可以提前了，就躺不安稳，她不想到时候拖媛姐后腿。
　　大厅角落挂着一个大沙袋，艾比来到沙袋面前，双掌合十，随即摆出架势。她侧身站立，右臂上提，右肘对外，左臂护于胸腹前。猛然向前踏步，动如绷弓，一记顶肘落在沙袋之上，砰然作响，发若炸雷。迎着回荡而来的沙袋，再踏步向前，沉肩撞上沙袋，如山崩之势。紧接着便是接连的快速直拳、凶蛮的鞭腿，落在沙袋上“砰砰”炸响，动作干脆利落，势态刚猛爆裂。
　　难以想象，少女纤瘦的身体里，竟能爆发出这般惊人力量！
　　这时候，病床传来细微的动静。
　　艾比朝病床那边瞄了一眼，随即缓缓收拳，停下动作。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少年，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少年想环顾四周，但被脖子上的颈椎牵引器限制了，他的眼神中充满疑惑。
　　“别乱动，你脖子上了固定器。”艾比来到床边，扶他坐起来，“感觉怎么样？”
　　“我回来了么……”少年皱眉喃喃自语，声音很干。
　　艾比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少年犹疑了一下，才接过水。当他看到艾比的金属手臂，微微惊讶。
　　“你是机器人？”他问。
　　艾比摇摇头，双手挤压自己的脸颊，挤成鸭嘴，“唔，你看我像吗？”
　　少年就真的呆呆地看了许久，眼睛都不眨的，或许是看愣了，手里的杯子歪了都没发觉，直到滚烫热水洒到了右手臂上。
　　“啊！”他痛呼一声。
　　艾比连忙帮他把水杯拿走，“没事吧？”
　　“没、没事，烫了一下而已。”少年摇摇头。“你不像机器人，你的手是机械手臂？”
　　“可以这么理解。”艾比给他一个模糊的答案，她才不要对陌生人说太多有关自己的事情。
　　“这是哪？”少年这才问。
　　“大兴城聚居地。”艾比耐心地解答他的疑问，“我在废铁场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深度昏迷，断了只手，脖子骨折了，还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媛姐，也就是这间诊所的主人，她给你治疗，给你接上了机械手，你躺了一天就清醒了。”
　　“机械手……”少年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从手腕部分至指尖，变成了一副银色的机械手。
　　“是呀，跟我一样。”艾比伸出双手，在灯光下玩着手影游戏，“你试试看，灵不灵活，要不要再调试一下？”
　　少年缓慢地伸手触碰自己的脸庞，大概是冰凉的触感，使他浑身一颤。艾比发现他脸色变了，眼里隐含仇恨。
　　“你饿吗？”艾比问。
　　少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嗯，谢谢。”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他都异常沉默，吃了点东西，就一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什么事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艾比虽然认为他威胁不到自己，但还是按照和媛姐说好的，用手铐将他锁好才入睡。
　　次日清晨，艾比醒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他黑眼圈很重，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整个晚上都没睡。
　　艾比煮了骨头汤，吃早餐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叫周郁游。”
　　周郁游？好拗口的名字。艾比心想。
　　“艾比。”
　　“艾比。”这个叫做周郁游的少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艾比，谢谢你救了我，额，汤不错，肉很多。”
　　他脸色看起来比昨晚缓和了许多。
　　“你恢复得很快，可以摘下颈椎固定器了。”艾比郑重其事地说，“你最多只能再留一天，如果你威胁到我们，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她手在脖子上横了横，“真的，很残忍的。”
　　“怎么会，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周郁游大概是害怕吧，他苦笑着拼命摆手。顿了顿，他忽然面露自信的笑容，“我保证，我会好好利用这一条你捡回来的命。”
　　“不用向我保证。”艾比摆摆手，“昨天我救你只是因为心情好，我跟你不熟，也不想跟你熟。”
　　其实艾比自己很清楚，救当然不是因为心情好这种儿戏的理由，而是因为那个时候媛姐也是这样将奄奄一息素未谋面的自己从废铁场带回诊所的，冰箱门打开看见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年那一刻，艾比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了解。”周郁游一口气把碗里的汤。
　　然后他指了指旁边散成一堆零件的相机，问道：“这东西哪里弄来的？”
　　“废铁场。”艾斜眼看着他，“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周郁游挽起袖子，活动了一下机械手的指关节，然后自顾自开始鼓捣起零件。
　　艾比眼睛一亮，“你能修好？”
　　“这种玩具似的拍立得相机，对我而言，就像拼乐高一样简单。”
　　“乐高是什么？”
　　“额，就是，小朋友的玩具，有些长不大的大人也喜欢玩。”
　　艾比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手臂，静静地看着他。看他把散乱的零件一一拼凑；看他对着台灯调整镜片位置；看他给外壳拧上螺丝，少年结实的小臂肌肉一动一动的。
　　不一会儿，相机便还原如初。
　　“修好了？给我看看。”艾比兴意十足，没想到这家伙还会修相机，可算没有白救他一命。
　　“感觉这只机械手灵活度不错，你姐姐医术很高明。”周郁游把相机递给她，“只缺相纸了，这里有商店么？”
　　“有。”艾比立即拉着他往外走，“走吧，跟我来。”她好久没有开心得想要蹦跶着出门了。
　　她锁上门，带着周郁游前往商店。临出门前，她还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大肉排装进了背包里背上。
　　周郁游走出门口，看见外头人来人往的景象，不禁愣住了脚步。
　　“怎么了？”艾比回头问。
　　“我以为，墙外的世界很荒芜。”周郁游惊奇道，“没想到这么热闹。”
　　“大兴城聚居地人口达到了十万以上。”艾比说，“而且我们有自己的狩猎队伍，不依靠边境战士，能够自己清理附近的异兽，可别小看我们。”
　　“艾比。”周郁游问道，“其实我想找几样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如果商店都有卖的话，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