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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穆忽尔所说，当初拓跋澜肯续娶阏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巫的话。
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拓跋澜一辈子不信鬼神，对大巫的话从来只当是耳旁风。却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做出了让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穆忽尔对拓跋澜的了解，他断定在那种情况下拓跋澜一定会听信天神的话，因为有一种事情只有鬼神才会诠释清楚——死亡。
“穆忽尔......”大巫目光有些呆滞，喃喃道，“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如果我不相信，那我就不会来找你。”穆忽尔说道。
“我已经八年没有见过天神了。我再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预言，也再也不能为翰北祈祷。”大巫一时间仿佛又变成了一个迟暮的老人，倚在门框上眼神空洞，“可，可天神真的祝福了三王子，他钦定了三王子是翰北的王。穆忽尔，我现在除了祈祷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八年.......”穆忽尔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
“穆忽尔，你没必要再信我了，我带不到天神的旨意，也看不清将来的路，你没必要在这样一路走到黑了，将来的翰北也许是大王子或者二王子的，你如果没有站在他们那边，他们会怀疑你。”大巫道，“你不就是为了哈速吉家的世袭罔替吗？”
穆忽尔很清楚所谓的世袭罔替对统治者的威胁有多么大，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军队。一旦他在这场权利争斗中站错了队伍，那很有可能就是将哈速吉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坑，再也不能翻身。
“大巫，您真的见不到天神了吗？”穆忽尔艰难地问出了这个郁积在心头的问题，他肯站在三王子一边就是因为他有一个能够为他带来指示的大巫，可现在的大巫已经带不来指示了。
“也许下次见到天神，就是我死的时候吧?”大巫闭上了眼镜，“穆忽尔，天神赐予了三王子智慧，但它无法控制三王子的命运，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由他自己掌握的，所谓命，是你选择的结果。”
穆忽尔退了一步，表情冰冷。
事到如今他已没有必要在站在看着毫无希望的三王子一边了，大王子与二王子争斗愈发激烈，他们迟早会找旗主来支持自己，穆忽尔也需要好好观察两位王子来确定自己的选择了。
“大王子和二王子身边有一队死士，他们会保护两位王子的安全。”穆忽尔道，“那是王公安排的。”
大巫点了点头，他已经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
穆忽尔按住胸口欠了欠身子，跨步出了黄金园，骑上马离去了。
“死士。”大巫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是保护两位王子的人，但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成为威胁到三王子最直接的尖刀。
“天神保佑。”大巫双手合十低语着。
......
虽然离秋猎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旗主们却已经早早的在武威城内驻扎下来。
纳兰氏是来的最早的，他们驻守的兀雷原离武威最近，骑马只消一天便可到达，而至于在大漠的吾丘氏，却要足足赶上半月的路程。
纳兰彦在大帐中看着到来的两位不速之客，心中也有几分疑惑，他的目光在那个孩子的身上扫了扫，眉头紧皱。
“主君不是在说笑吧？”纳兰彦神情凝重，“让我去教三王子骑术还有刀术?”
拓跋澜一来就开门见山地点明要纳兰彦来教拓跋风瑞骑马还有用刀，这可是让纳兰彦有些摸不到头脑。要说如果是教大王子还有二王子的话，纳兰彦还可以理解，毕竟那是他的外甥。可他和这个三王子打不着八辈子的关系，更何况拓跋氏还有着穆忽尔这样的名将后裔，就算是教也不会来让他纳兰彦来教。
“为什么不是穆忽尔?”纳兰彦不解。
“穆忽尔还有别的事。”拓跋澜淡笑道，“风瑞年纪也不小了，今年秋猎他要参加，也是时候给他找一位老师了。”
“主君。”纳兰彦摇头，“恕难从命，如果是大王子或者二王子的话，我绝对不会多说什么。但这个南素俘虏生的孩子，我不能教。”
拓跋风瑞瑟瑟地缩在拓跋澜身后，听到纳兰彦的话，他浑身战栗了一下，小手轻颤着。
“南素俘虏。”拓跋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纳兰彦这话可不是你该说的。”
“狄氏以环首刀出名，墨氏的驭马术翰北首屈一指。我纳兰彦技艺不精，担不得教导三王子的大任。”纳兰彦半跪在地上按着胸口，“还望主君另寻高明。”
“纳兰彦啊纳兰彦。”拓跋澜俯视着跪在面前的纳兰彦，墨色的眼瞳里闪着冰冷的光，“虽然翰北十一旗主都有权否认王公的命令，但任何一位明智的旗主都不会这样做。我原谅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纳兰彦低着头，刚才他太过于情绪化，可他没办法不这样。当时他的姐姐纳兰金素与拓跋澜在一起时，拓跋澜口口声声说着翰北阏氏，唯纳兰金素一人。可就在他姐姐去世五年后，拓跋澜就以天神旨意为由娶了一个正南的俘虏。翰北又有谁不知道拓跋澜不信鬼神?这样的一个理由，对纳兰彦来说实在是太难接受。
“纳兰彦知罪。”纳兰彦轻声道。
“这孩子，你教还是不教?”拓跋澜沉声问。
纳兰彦紧皱着眉头，心一横打算应下这档事情，可他张了张口，却是难以说出那几个字。
“我不为难你。”拓跋澜说道，“我只是觉得他在你这里才能受到最好的保护，你不需要一直教他，只是头秋猎这段时间。到时你该回兀雷原回兀雷原，他和你也再也没有什么关系。”
说罢，拓跋澜不等纳兰彦答复，拉起拓跋风瑞的手就向外走。
“父.......”
“叫阿爸。”拓跋澜冷道。
“阿......阿爸。”拓跋风瑞小声道，“我不想学刀，我想和阿妈在一起。”
“你是我的儿子。”拓跋澜道，“你是拓跋氏的子孙，所以你不能碌碌无为。”
“可阿妈一个人......会孤独的。”
拓跋澜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拓跋风瑞，孩子被这样一看，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拓跋澜一把托住了拓跋风瑞的后背，他看了很久，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走，阿爸带你去狄氏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