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行尸

　　一丈宽的泥泞土路，一旁稀稀拉拉栽种着杂树，黑鸦绕着土路边不远处一头枯死榕树盘旋发出聒噪的叫声，似乎在控诉自己的地盘被人占领。
　　榕树下一匹黑马低头吃的稀疏的杂草，一身黑衣的杨成斜靠着榕树主干，看了看面前点燃的篝火上烤着不知名的兽肉，又仰望了渐渐黑暗下的天空，轻叹一声。
　　大易王朝幅员辽阔，一个县城也只是能影响自身方圆三百里范围，出了官道，则是危险重重，非武者都不敢独自赶路。
　　离开了云谷水县三天，第一天还能看见村庄，旅人，农田，走的是铺平的官道，第二天这只能稀稀拉拉看到些小村庄与废弃的荒地，到了第三天则是完全不见了人烟，只有大堆的长满杂草的土坡以及已经废弃的农庄。
　　以及满是泥泞的土路，唯有两旁栽种着树木代表这狭窄的土路是去溪行镇的官道。
　　杨成翻动了一下烤的滴油的兽肉，看下夜幕如同黑纱一般覆盖大地，荒野中各种不同种类的虫鸣四起。
　　杨成从马后的褡裢中，拿出一小块看起来漆黑的木团，将其投入篝火中，烟火气中散发出一股浓郁药香，树下的蚊虫蜂拥而散开。
　　荒野外晚上蚊虫众多，若无驱蚊方法被一夜吸成人干都有可能，城镇药师将炼药的药渣取出加入树脂搓成球后暴晒三日，唤为逐虫香。
　　用火点燃可驱虫，是野外行走必备之物，一块小指头大小的逐虫香可保旅人一整夜平安，同时也可让夜晚的篝火更耐燃烧。
　　不过逐虫香是富有的武者专属，如果是镖局里押镖的普通武者这是拿出细密的铁丝网罩将自己一罩，只能坐在铁丝网罩下狭小的空间内或是点些驱蚊的艾草，聊胜于无罢了。
　　杨成的篝火照亮方圆三丈，只能隐隐约约的能看见一旁的官道，如同黑暗海洋中的孤岛，四周已几近无声，只剩木柴点燃中发出噼里啪啦声，以及远方依稀传来的兽吼虫鸣
　　这个世界野外只能有武者才能单独行走，野外不是有凶猛的野兽，或是偶尔不知从哪里流窜出来的妖兽。
　　同时只有强大的武者势力才能保护凡人，云山城离云谷水县更是有千里之遥，难离管辖，云谷水县四大家族既享受着权益，有同时有着保护县城辖区内安全的义务，碰到妖兽流窜也需派出武者清缴，才出现了云谷水县出现家族与官府共治的情况。
　　杨成将火上的烤物取下，是自己白天偶尔路边看到的一只兔子，刚好抓了拿来当晚餐，野外条件简单，杨成随意撒了把粗盐，正准备开吃。
　　却看见官道远处亮起了点点的灯火，一阵阵的牛铃声从远处传来。
　　杨成看向远处的火光眉头微皱，没想到快晚上了竟碰到了行商的车队。
　　敢于荒野夜间赶路的人只有三类，武者，镖车，商队。
　　其中商队是最为庞大的队伍，人数众多，武者和凡人混杂，穿行于各大城市贩卖物资，走在前方的领头人被称为商队把头，手执以虎血开过光的牛铃开道，每行百步摇铃一次，寻常野兽不敢靠近。
　　此时前方车队的人似乎也发现杨成身影，远处一人将牛铃摇了摇呼高喊了句：“朋友，我们是大禾商队，有武者三人，可否行结个伴一起扎营。”
　　野外行走，一般武者都乐意夜晚扎营为伴，双方夜晚安全性也会得到提升，但是也要提防对方有不轨之心，故而只是在远处喊话。
　　杨成正欲开口，对方的商队却已赶车靠了过来，不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这处枯死的榕树下算是附近地势较为平坦之地，周围全是坑坑洼洼的烂泥，只要是扎营必定只能选这一处。
　　但此时这商队却未待杨成回复就靠过来，却有些欺负人的意思了，以往杨成也听说过野外也经常有些商队仗着人数优势，欺压落单武者。
　　如果落单武者需要商队庇护，商队就会让落单的武者出去狩猎晚上食物，再就是让武者睡最外围守夜。
　　杨成咬两口兔肉，将身边的犬牙，缓缓抽出一半，看下面前一群黑影靠近，侧耳倾听，却猛然发现，这庞大的商队，除了刚刚开始领头一人又出声音，却再无听到其他人声，安静的不同寻常。
　　没有正常的商队糙汉的喘息声，护卫的谈笑声，只听到牲畜的脚步声与马车车轮滚动声在靠近。
　　随着商队靠的越来越近，已走至一旁官道上，杨成才发现商队的灯火都只如点点的蜡烛般小，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灭，火光只能照亮一些车架的轮廓，根本没有人气。
　　杨成起身将犬牙缓缓抽出鞘，一手拿着兔肉细嚼慢咽。
　　商队领头之人在离杨成五丈外站住，夜色此刻深沉，看不清面目。
　　对面的人顿住又缓缓开口道：“这位小兄弟，不如坐过来一起，我们这还有些肉干，一起吃些？”
　　杨成站起身时已经想明白，这方圆几百里，唯一有商队的就是云谷水县，自己百日一路上并未看见过商队，今天已是在全力赶路，就算后面有商队出发，行动缓慢的商队怎么可能追的上自己。
　　他将篝火中一根燃烧的木柴抽出微微举高当作火把，光亮照的更远一些，能看到对方车队中有几个人影。
　　杨成晃了晃手中的火把冷道：“多谢这位把头，我们还是隔着远点较好，我也并没听过什么大禾商队，不知道你们是哪的？”
　　站于火把光亮边缘的人影笑着说道：“我们当然是云谷水县的商队，公子放心，我们并不是歹人，并且我们商队也有武者入驻，更是晚上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杨成看下远处的模糊黑影，心道这个商队要是没有问题，自己名字都可以倒过来写，大晚上就点几个蜡烛一样的灯火行商，见不得面目，没想到自己刚刚脱离云谷水县县城范围，就碰到这样的怪事。
　　他直接将手中的木柴向前一甩丢出，空中火光滚动，如同一道风火轮，火光映照下，终于看清前方商队把头面目。
　　一个中年男子身型肥胖，身上只是挂着几片破布，脸色铁青，没有血色，双眼只剩下两个黑窟窿，肥大的蛆虫在双眼窟窿中爬动，手里提着一只生锈的牛铃，完全是一个行尸。
　　木柴落在一旁，此刻行尸微微偏头看下燃烧着的木材，嘴中吐出一口黑气，将火焰扑灭，将身边又融入黑暗中，却再也没出声。
　　杨成在看清面前的人相貌时倒吸一口凉气，剑眉微扬，握刀的手紧了紧，后方树下的大黑马不安的翻动蹄子，像是感到了危险一样。
　　前方的行尸在扑灭火焰后，却再也没出声，杨成只是听见黑暗中又传来一阵牛铃声，行尸后又多了三道血色声影靠近，也如同面前的行尸一般，身无寸缕，皮肤被剥掉，只露出血红色的肌肉血管，枯面獠牙，喉间发出呜咽。
　　杨成握紧犬牙看向面前的商队嗤笑一声道：“请问这位把头贵姓，不知演的是哪出？”
　　黑暗中的行尸把头缓步走进火光范围，跳跃的火光照在铁青的脸上，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牙，干着嗓子道：“想借小兄弟肉身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