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希望之光与叹息之塔

　　刘栖曾在熊岳堂的记载中读过一个故事。
　　神话时代，曾有一段所有人类都生存在一起的时光。那时，无数神明凌驾于人类之上，为了挑战神明的权柄，人类万众一心，准备合力建造一座通天高塔。神明得知后，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人类的弱小：没有强健的体魄，也没有呼风唤雨的神威。
　　然而，人类拥有比肩神明的智慧和更为庞大的数量。通天高塔一天天增高，终于引起少数神明的注意。为了维护权柄，他们让强风吹散构筑高塔的材料，用暴雨冲刷高塔的根基，用雷电消灭筑塔的人类。
　　只是，倒下的高塔成为了新塔的基石。人类的智慧让高塔更为坚固，不惧风，不怕雨，不畏雷电。
　　到最后，神威已经无法阻止人类将手伸向天空。许多神明望着高塔，留下无声的叹息。
　　人类将塔称作希望之光，神明却称之为叹息之塔。
　　希望之光照耀人类的未来，神明的权柄唾手可得。
　　直到，一位强大的神明出手。
　　他没有施展改天换地的无上神威，也没有创造难以逾越的障碍，更没有消灭造塔的人类。
　　他只做了一件事：
　　让他们使用不同的语言，打断了他们的交流，令他们无法相互理解。
　　从那以后，人类分居各地，制造通天高塔的智慧被分割，人类变回了弱小：没有强健的体魄，也没有呼风唤雨的神威。
　　无法沟通，打败了已经令诸神颓然叹息的人类。
　　现在刘栖面对的，是同样的问题。
　　出生不久的小猫没有和刘栖相处过，自然不能期待更多的默契。
　　刘栖看着幼猫，大眼瞪小眼。
　　沟壑中，尸人行动缓慢，不时被坚固的冰冻残骸绊倒。
　　为刘栖争取了不少时间。
　　“想想，熊岳堂关于培养宠物默契的内容好像也不少，最合适的就是灵魂纠缠，主人将随时了解宠物的想法，宠物也能得知主人表达的准确含义。不过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没有元气，根本没办法实现。”
　　“没有元气”四个字是刘栖解决问题的最大障碍。今天的局面，但凡他有半点修为，他也能干脆利落地解决，不用这么狼狈。
　　腿上的伤刺痛着灵魂，刘栖却置之不理。
　　“普通人是怎么和猫进行交流呢？”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刘栖轻松回忆起相关的知识。朝夕相处是前提，长时间的训练可以让猫明白主人简单的指令要求，比如到这里坐下，不要这样做，叼个小鱼干，过来让我撸撸毛。
　　但是对此刻，呃……毫无用处。
　　普通的人和猫是无法精确沟通的，没有所谓的“猫语”或者“手语”。
　　“怎么办？没办法沟通，难道只能祈祷小猫咪灵光乍现？忽然掌握了解决尸人的办法？。”
　　刚出生的猫是善忘的，片刻的安宁已经让它忘记刚才差点被尸人吞进肚子里。此刻正和透明的冰层较着劲，上面倒影的光芒令这只小猫咪着迷，它扑来扑去，试图捕捉闪耀的光。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
　　刘栖稍稍关注幼猫的玩耍，又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分得很清楚，猫是猫，他是他。救了猫是一回事，他想逃脱尸人的魔爪是另一回事。
　　他只会期待这只猫能帮他，却不会强硬的要求。
　　如果小猫咪在玩耍中舍刘栖而去，刘栖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只会默默望着小猫咪远去的身影，再转身寻找生的希望。
　　他已经习惯依靠自己。
　　就像八年来，他从没将解决自身问题的希望完全托付在灰衣的研究上。他一直在尝试靠自己找到解决之道。
　　更何况，祈祷小猫咪的灵光乍现，还不如自己想想怎么和它交流。
　　“等等，抛开直接和这只猫进行交流，我好像忽略了什么。”刚才的话让刘栖产生莫名的触动，他反复念叨着那句话，“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小家伙……”
　　“没错，就是这个。”灵光一闪，刘栖想起另一件事，这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动物。
　　“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我记得刚出生的小动物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它们对待接受外界的方式除了玩耍，还有一种就是模仿。就像之前它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还是完整地模仿了我的行为。”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它的能力，我完全可以假装我也具备这个能力，让它模仿我。”
　　“如果它能恰好表达我的想法，那就达到了交流的目的。如果发生偏差，那这种不同就会引起它的好奇，令它主动表达更多的信息。”
　　不管怎样，那都是相互沟通的开始。
　　总比现在鸡同鸭讲好。
　　至于如何假装也有这个能力，刘栖已经有了想法。
　　沟壑中不断跌倒的尸人，就是最好的样本。
　　刘栖抱起小猫咪，示意它看着沟壑中前进的尸人。
　　小猫咪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回忆起和它近在咫尺的记忆，缩着脑袋往刘栖怀里钻。
　　刘栖偏过猫咪的小脑袋，让它看向自己，随后平伸出右手，指向横行的尸人脚踝，向前一推。
　　再转过猫咪的头，在它的视野中，尸人随之倒下。
　　刚出生的猫自然注意不到尸人倒下的原因其实是正好碰到了地上的冰块，它瞪大了双眼，金黄的瞳孔看看倒下的尸人，又看看刘栖的右手，说不出的惊奇。
　　很好，小猫已经产生了好奇。
　　他继续动手，再加把火。
　　前推，尸人倒下；再推，再倒下。
　　一切做完，努努嘴，放下怀里的小猫咪，指指尸人，指指幼猫。
　　这一回不用多说，小猫咪也明白了。从刚才开始，它就处于持续的惊讶中，它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能做到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小猫看向尸人，很快进入到充满线条的世界。只是这一回，线条比刘栖身上的少了很多，而且只有两种颜色，黄色和从没出现过的灰色。
　　黄色的线条通向尸人漆黑的眼睛，灰色则是穿透了尸人的身体，是从体内穿出来的。
　　怎么回事？脚上没有线条啊。
　　小猫咪很奇怪，不过它没有放弃，而是选择更为眼熟的黄色线条。只是当他试着模仿刘栖推出前爪的时候，黄色线条根本不为所动。
　　到底怎么回事？本猫竟然控制不了？
　　就在这时，黄色线条将一段信息印入幼猫的脑海中。原来黄线不需要用爪子推，只需要直接在脑子里想就行了。
　　这个好玩，本猫躺着就能搞定。
　　小猫咪脑袋瓜一转，想象尸人摔倒的情景，结果尸人还是没动静。
　　！！
　　这是对本猫的挑衅！
　　你给我过来，本猫忍你很久了！
　　小猫咪一跃而起，朝尸人发出呼噜噜地低吼声。
　　刚走两步，金黄色的瞳孔与漆黑的眼睛相遇，于无声处交锋。
　　喵呜～
　　小猫咪微弱叫出了声，小心翼翼地倒退。
　　你给本猫等着，本猫喊人！
　　退到刘栖脚下，一溜烟钻到刘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