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2019年7月10日。
　　罗旖面色苍白，坐在ICU病房门口一旁的椅子上，低着头，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
　　二伯罗明紧挨着罗旖坐着，正在试图和罗旖说着什么，但眉宇间的焦躁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直到ICU病房的门打开了。一位护士走了出来，向罗明招了招手，示意跟过来，就走到了离罗旖远一点的位置。
　　罗明赶忙起身走了过去。
　　护士轻呼了一口，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但是，伤者文雪已确认死亡，伤者罗启将在一到两天内死亡。”
　　“你说什么？小雪走了？什么东西？一到两天内死亡？再给你们一天时间你们都把人救不回来！？”罗明一听就有些激动。
　　护士大概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无法接受的家属了，只是说一句：“请冷静。”就离开了。
　　因为护士看得出罗明只是一时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本身应该是较为冷静的人。
　　罗明看着护士转身离开的背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怎么告诉罗旖？
　　我得想想。
　　艹，我怎么知道。
　　傻逼酒驾司机，要不是你也是死了，我一定恁死你。
　　……改天去挖他坟好了。
　　要不就直说？
　　罗旖从小就没让我们担心过，他能接受的。
　　嗯……
　　唉。
　　哥，小雪。
　　我该怎么办？
　　“小旖……”罗明边说边转过身。
　　人呢？
　　ICU病房的门正在关闭，病房旁的椅子上什么都没有。
　　……
　　罗旖其实也没有听见什么。但是说实话，二伯的反应那么大，也就能大概猜到了。
　　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闭着眼睛、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的罗启。
　　罗旖说：“要我帮你把氧气罩取下来吗？不然你可能不太好说话。”
　　“嗯？你怎么知道我醒着。”
　　罗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用有些中气不足，但轻松的语气说。
　　“感觉。”
　　“哈哈，也就是瞎猜的喽，真的假的……咳咳。”
　　“别说话你大概还能多活一会儿。”
　　“哦。”
　　罗启停顿一下，说：“我能感觉得到。”
　　“什么？”
　　“小雪让我留下，她说你不能没有人照顾，她说你看着成熟但其实还很幼稚，需要有人看着你……但是，怎么说呢，比起你，我还是更爱我老婆。所以，嗯，我想去找她。”
　　“去吧。”
　　“嗯？我还以为你会骂我。比如说混账老爸什么的。”
　　“那就赶紧走，趁我还没骂人。”
　　“等一下嘛，还是要走个流程啊，我现在交代一下遗言。我一直带在身上的玉，在你那里没有，就是你一直说我非主流那个。”
　　“医院救你的时候取下来了，给了二伯，二伯已经给我了。”罗旖说着从口袋掏出一条雕着栩栩如生背附双翼的虎的玉佩。
　　“你一直以为这是虎来着。其实这是穷奇。当然，我除了这条也没见过有其他玉佩是雕着凶兽的。不过我找人鉴定过，这条是古玉没错，以后没钱的时候，可以卖掉。”
　　“会考虑的。”
　　“那我走啦……”罗启闭上了眼睛。
　　“哦，我还有一句话要说……”罗启又睁开了眼睛。
　　“说。”
　　“对不起。”
　　罗旖直视着罗启看着他的眼睛，上前，伸手合上罗启的眼睛。
　　“原谅你了。”
　　罗旖转过头，才看见心电图心电图已经不再跳动了。
　　……
　　2022年7月10日22时。
　　文华小区一栋三单元705的阳台上。
　　“已经三年了吗……”
　　罗旖看着布满星辰的夜空。
　　“爸、妈，我已经16岁了，这三年来二伯很照顾我，还想把我接去和他一起住。但我拒绝了，不想麻烦他了。因为爸觉得我没问题，很早就把我送去读一年级，所以我高中也读完了。现在我暂时还不想读大学，想出去走走。如果过几年我腻了，就会回来，想办法读大学。没问题的，你们知道你们儿子是很优秀的。”
　　说完，罗旖就进屋了。
　　客厅里的一切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只是一只行李箱放在客厅中央，一封信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信是留给罗明的，罗旖给过罗明自己家里的钥匙。
　　而且几乎每个星期，罗明都会抽时间来看罗旖，到时候罗明就会看到信了。
　　那么出发了？
　　罗旖打算现在就走，万一明天白天正准备走，就被二伯截住，那就搞笑了。
　　罗旖看着熟悉的客厅，看着沙发背后墙上的全家福。
　　头上带着花环温柔的妈妈，傻气的爸爸，以及开心的罗旖。
　　罗旖回忆起了拍照的时候。
　　“你爸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明明马上就要拍了，真是气死人了！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不靠谱。”妈妈对着罗旖抱怨到。
　　“那妈你为什么要嫁给他。讲真的，我也觉得他特烦。每天话就多，天天跟你面前嗡嗡嗡的，让你陪他玩，这是角色搞错了吧？！而且我才十二岁诶，他就天天给我说这个女孩性格不错，那个女孩长大了一定是个美女，妈你觉得这合适吗？！”罗旖也是积怨已久了。
　　“啊？……还是不用说到这种程度吧……你爸爸他还是有些优点的……大概。”妈妈听见罗旖这么说反而语气缓和了下来。
　　罗旖听见文雪的话以后，嘴角微微上扬。
　　和他预料的反应一样，总是这样，嘴上说着严重，心里还是向着爸爸。
　　“哪有？！”但罗旖接着愤愤不平得说着。
　　“比如……比如自从我嫁给你爸以后，你爸就从没让我做过家务。”
　　“是啊，就是在我六岁那年就都推给我了。妈你说帮我他还不让。”
　　“……”
　　“你爸也经常给我买小礼物什么的啊。”
　　“嗯，挺好的，要不是钱都是从我的存钱罐里拿的，我说不定会夸他。”
　　“……”
　　“他不是还经常带你出去玩吗？”
　　“妈你不会忘了那回他带我去钓鱼，结果他记得把鱼带回来，就是把我忘那里的事了吧。”
　　“……”
　　“你爸其实……”文雪企图再挣扎一下。
　　“行了，我已经知道了。”罗旖打断文雪说到。
　　“嗯？知道什么了？”
　　“你很爱他，他也很爱你。这个事实。”罗旖看着文雪平静得说到。
　　“哦。”文雪有些脸红，转过头向一遍说到。
　　就是没我什么事。罗旖然后在心里补了一句。
　　“我回来啦……嗯？这是怎么了啦？”
　　罗启看着脸红的文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文雪看着罗启，脸红红的，然后一下子扑到罗启怀里。
　　“嗯？小雪怎么啦？罗旖欺负你了？我揍他去。”罗启看着头埋在自己怀里的文雪有些迷。
　　哦……揍我啊，是吗……你们是真爱，我是意外对吧！
　　罗旖快被罗启气死了，亏我还给你打圆场来着！
　　罗旖看着罗启怀里的文雪……觉得大概只有自己问了。
　　“你干嘛去了。”
　　“哦，我差点都忘了。”然后把一直背在背后左手拿出来。
　　是一只花环，罗旖看得出来就是用外面草坪上的野花编的。
　　但是平心而论，尽管是个不靠谱的人编的，花颜色之间的搭配，花与绿叶的搭配却真的很不错，算得上很好看的花环了。
　　罗旖明白了，毕竟罗启跟他吹嘘过很多次。
　　当年他没钱，送不出什么好的礼物，只好去花店打工，不要钱，就学了编花环的技能。
　　然后天天给文雪送，才打动的文雪。
　　就是文雪悄悄告诉过罗旖，文雪早就喜欢罗启了，只是那个笨蛋一直这么以为而已。
　　“我就是觉得要拍全家福的话，这个东西是必不可少的。我能给你戴上吗？小雪。”罗启看着怀里的文雪，温情地说到。
　　文雪抬起了头，脸依旧红红的。
　　“嗯。”
　　罗启将花环戴在了文雪头上。
　　一如当初他们无数次做过的一样。
　　……
　　“那么，我出发了。”
　　罗旖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来。
　　然后伸手去握行李箱的拉杆。
　　“嗯？”
　　罗旖的手一下停住了。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空气中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使得空气都变得更活跃了一些。
　　左右看看。
　　什么也没有啊？错觉吗？
　　“哄！”
　　突然间，一个与客厅等高的圆形银色魔法阵就在罗旖面前展开。
　　这是什么玩意儿？！
　　还没想明白，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脖子上传来，向着魔法阵疯狂得拉扯着罗旖。
　　罗旖下意识地抗拒着拉力，同时在想着发生了什么。
　　结果他看就见了他胸口被扯起的T恤。
　　在胸口？在脖子上？
　　是穷奇玉！
　　罗旖想明白的瞬间，一股更大的力量就从脖子处传来。猝不及防之下，罗旖下意识地抓住行李箱的拉杆，就被扯得一头栽进了魔法阵中。
　　……
　　混账老爸！
　　这就罗旖失去意识前，心里最后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