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浮生与长夜

　　浮家，京城繁安一个中等家族，因为祖上出现过惊世奇才浮宴，故有资格让资质低贱的族长嫡子进入唐门。
　　唐门是繁安的标志，是天北最负盛名的修炼之地，甚至位列天北之首。
　　天国因繁安而闻名遐迩，繁安因唐门与世长存。
　　唐门外的荒郊里。
　　“啪！”浮元一巴掌抽了过去，“来迟了一盏茶的时间，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是不？”
　　“张长夜，你不过是低贱的凡族废物！是我给你冒名顶替的机会，让你成为浮家的大少爷，成为唐门的外门弟子！”
　　他指着脸颊红肿的清秀少年，声疾色厉道：“敢不听话，老子随时可以干掉你！大不了重新找一个少年，易容成浮生的模样，足够取代你这个废物！”
　　“对不起元叔，我错了。”张长夜低着头小声道，他俊秀的脸蛋露出一抹屈辱之色。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浮元没有看到张长夜的神情，知道不能把他逼得太紧，便缓了缓语气，拍着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唐门作为咱们天国的象征和支柱，本来以低贱凡族的身份，连参加严苛考核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的你虽然是顶替浮家嫡子大少爷的身份，但唐门中的造化却是自己的，明白么？记住了，咱们之间的事情一定要保密，我让你做什么，一定要上心！不然出了什么岔子，咱俩都得完蛋！”
　　始祖大陆分南北，不论天南亦或天北，都是人族称霸。而人族根据天赋分为三六九等，凡族就是最下等。
　　凡族没有天生操控“道”的能力，与其他人族不同，所以被排斥为异类，是为低贱。
　　张长夜就是凡族之人，因为与已经身死的浮家嫡子浮生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在浮元的要求下，冒名顶替那个倒霉的浮家大少爷。
　　“我知道的，元叔。能进唐门是我的造化。关于我是冒名顶替浮生大少爷这件事，天知地知，您知我知。”张长夜低着头，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次事出有因，下次我绝对严格按照元叔的要求办事！”
　　“很好，把这个药吃下去。”浮元见状，甚是满意。
　　他拿出一颗猩红的药丸，递了过去，担心张长夜怀疑，顺嘴解释了一句：“只是温养身体的丹药。”
　　“多谢元叔。”张长夜接过丹药，眼底冷色一闪而逝，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吞了下去。
　　他知道这丹药肯定有问题，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浮元的实力，远比他强横。
　　“好了，你回去吧。”浮元见他吃了蛊虫化作的丹药，又叮嘱了两句，最后脸上露出了一缕笑容，摆了摆手。
　　“呕！”回到住处后，张长夜戳着喉咙，试图吐出那颗丹药。
　　奈何他吐了一大滩酸水，也没见丹药的影子。看样子是彻底融化，被身体吸收了。
　　张长夜目光一沉，随即露出一抹苦笑。他大概猜得出那是一种蛊虫，子虫在自己身体内，母虫在浮元那里。
　　极有可能，他的思维波动都会被子母蛊虫传递到浮元的意识中。
　　想到这里，张长夜将异样的心思隐藏到了元神的更深处，避免被子虫察觉，脸上却是露出一缕狞色：“要不是为了混进唐门，我用得着冒名顶替已经死掉的浮生？该死的浮元，我跟你没完！今日这一巴掌，我记下了！”
　　“浮师弟在吗？”这时，门外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
　　“云师兄。”张长夜敛了敛神情，走过去打开了门，“有事吗？”
　　“议事堂，长老和离师姐有请。”清朗少年一板一眼道，他微微垂首，遮掩了眸底的轻蔑。
　　这个浮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资质低贱如凡族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唐门破格收为弟子，更与离霜师姐有婚约在身。
　　离霜是内门弟子，天赋异禀，前途不可限量，却因一纸婚约，和一个资质低贱的外门废物绑在一起，这让包括清朗少年在内的众多仰慕者气愤到了极点。
　　“好。”张长夜假装没看到清朗少年的轻蔑，径直向议事堂方向走去。
　　议事堂。
　　“浮生见过各位长老，各位师兄师姐。”走进议事堂后，张长夜才发现里面坐满了熙熙攘攘的人影，不是外门长老就是内门弟子。
　　他不敢托大，拱手问好，姿态卑微。
　　“你就是浮生，浮家那个走后门进来的嫡子？”一道审视的目光，从首座投射下来。
　　“原来他就是走后门的浮生啊。”
　　“啧啧，看起来一表人才，可惜是个资质低下的废物。为了这种注定没有多大前途的废物，浪费珍贵的弟子名额，不值得啊！”
　　“听说他和卑贱的凡族渣滓一样，没有操控道的先天能力。”
　　议事堂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好奇，但更多的是鄙夷和嘲讽。
　　“这位应该就是离霜的师父，内门长老颜真倾。”张长夜低眸看着首座人影的一抹衣袂，暗暗猜测的同时，面目恭敬地回道：“长老在上，弟子正是浮生。”
　　他对其他人的私语充耳不闻，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心思留意其他人说了什么。
　　首座的颜真倾散发着一股细微的气势，内门长老细微的气势，也会让张长夜难以忍受。
　　不大一会儿，张长夜满头大汗，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意志不错。”颜真倾收回气势，语气冷漠，听不出赞赏，反而有一抹戏谑。
　　噗通！
　　突然失去压迫，张长夜一个趔趄摔了个底朝天。
　　“噗嗤！”这副滑稽可笑的样子，让议事堂众人发出轻笑，就连颜真倾身边的冰山美少女离霜，也忍俊不禁。
　　“让大家见笑了。”
　　张长夜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干笑着站起来。心里纵然有受辱的怒火，却只能在形势比人强的无奈中生生忍住。
　　他的余光瞥到了离霜，那是一个冷若冰霜的少女，琼鼻朱唇，生得国色天香，难怪能迷得一众弟子，包括浮生都神魂颠倒。
　　浮生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听说离霜喜欢一种生长在悬崖边的野花，然后迫不及待去采摘，结果不慎跌落崖底粉身碎骨。
　　这是浮元告诉张长夜的原委，真相是否和这说法有出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少女不简单。
　　张长夜隐约猜测，浮生的死，估计和这位未婚妻脱不了干系。
　　想到万般恳求父亲，硬塞自己进入唐门，只为接近未婚妻的痴情种浮生，最后却落得身死道消，甚至还被别人李代桃僵，张长夜也不禁生出类似兔死狐悲的凄凉。
　　“今天找你来，是为了霜儿的婚事。”颜真倾等众人笑够了，才直入主题，“浮生，你只是一个走后门进来的修炼废材，而离霜是掌控水火两道先天能力的奇才，你们二人有云泥之别，所以这婚约就此作废。”
　　他抚了抚胡须，语气虽然淡漠，却不容置疑，似乎只要张长夜说一个“不”字，就会遭受魂飞魄散之劫。
　　“浮生，所谓婚约不过是上一代人的戏言，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可能。”离霜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莫要执迷不悟，找个普通人结婚生子，才是你该有的人生。”
　　“离霜师妹说得对，浮生你只是一个废物，根本配不上师妹这样天赋异禀、冰清玉洁的奇才。”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起来，颐指气使道。
　　“稍安勿躁。”颜真倾虚抬手，对张长夜淡淡道：“意下如何？只要你同意解除婚约，浮家那边老朽承诺会庇护百年。”
　　这句话就是明里暗里的威胁，言外之意，如果张长夜不同意解除婚约，颜真倾自然不会放过浮家。
　　“我……”张长夜不是浮生，对离霜没有什么感情，但他现在扮演的是痴情种浮生，自然不能答应得太干脆。
　　他故作犹豫，面色挣扎痛苦。
　　“嗯？”这在颜真倾的预料之中，他再次放出一股气势，张长夜猝不及防，只觉仿佛泰山压顶，直接被压迫得趴在地上，四肢着地，像一只癞蛤蟆。
　　“噗嗤！”这个可笑的姿势，让众人和离霜笑得停不下来。
　　就连颜真倾也不由嘴角勾起笑意。
　　驳杂的笑声，如密密麻麻的针，刺入张长夜的心肺。
　　“忍！必须忍！我必须忍！我跨越万里，独自穿过荒山野岭，来到天国繁安，宁愿被浮元用蛊虫控制，不就是为了混进唐门，不就是为了一步步爬上去！”
　　张长夜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按捺住滔天的愤怒和屈辱。
　　“我……同意解除婚约！”他在颜真倾的气势下，几乎都要窒息了。
　　等他说完这句话，脸色已经憋得通红。
　　“识时务者为俊杰。”颜真倾眉开眼笑，收起了气势。
　　这场退婚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如果没事，弟子就先告辞了。”丢尽脸面的张长夜拱手道。
　　说罢，他没有听到异议，就径直转身离开。
　　咻！
　　张长夜刚跨过门槛，一道尖锐的力量，精准无比地刺入他的膝弯。
　　“砰！”膝盖和地面狠狠撞在一起，张长夜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呻吟出声。
　　“师弟为何行此大礼啊？”背后，眉清目秀的少年弹了弹手指，故意说道，“我只是想让师弟走快点，结果师弟直接下跪，这可让师兄和长老们受不起啊。”
　　“师弟快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离霜嗔怪地白了眼眉清目秀的少年，语气清冷地厉斥张长夜。
　　在她犹如一泓秋水的盈盈凤眸中，轻蔑和戏谑之色一闪而过。
　　“赶紧站起来，堂堂唐门弟子，跪在议事堂外成何体统？”首座颜真倾雪白的眉头紧皱，冷喝道。
　　他的意思，好像是张长夜故意下跪，哗众取宠一样。
　　“对不起，我这就起来。”分明他是丢人的那个，分明他是受害的那个，却偏偏他成了被人责怪的那一个。
　　忍着剧痛站起来，这一刻，张长夜对力量渴望到了极致。
　　如果他是人悟七纹中的佼佼者，议事堂里面这些人，谁敢不敬？
　　唐门的内门长老，最多也就是人悟七纹的层次，而且还是三纹以下。
　　而内门弟子，包括离霜在内，至多就是地参八鸣级别，甚至还有不少和张长夜这些外门弟子一样，都是修炼第一境天醒九转。
　　只可惜，张长夜仅仅是天醒九转中的二转，别说是人悟七纹和地参八鸣，就算是同样天醒九转的内门弟子，也能轻而易举斩杀他。
　　实力不足，就只能忍。
　　等哪一天变强了，这些带给他耻辱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师弟，我来扶着你走。”收到眉清目秀少年眼神暗示的清朗少年，从议事堂门口走到了张长夜的身边，他的语气清朗和煦。
　　但张长夜却听出了一抹恶意。
　　“不……”他想说不用了，但在清朗少年暗中一指点中哑穴之时，瞬间失了声，就连身体都隐隐不受控制，只能被半拖半拉着往议事堂远处的密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