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视

　　第二天，波切小镇发生了一件怪事。
　　波切小镇中唯一的学者，曾经在大城市担任过学校老师的尼克•琼森先生，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一件宝物。
　　尼克先生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凌钧曾经在远处观察过这个人，确实受过一定的高等教育，举手投足也充满了礼数。
　　不过给凌钧的感觉，这位尼克先生似乎更像是一位大家族的管家，而不像一名学校的老师。因为他的待人接物，实在是太过于标准了，标准到像是模板刻出来似的。
　　管家是没有退休这个说法的，哪怕已经老的无法行动，也只能在家族领地里找个地方安家，并做好管家工作的交接。因为管家对家族内部一切事物实在是太了解了，任何隐秘，任何布局，可以说管家甚至比80%的家族人员都要了解。
　　这是管家工作的必须，也是致命的威胁。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以允许自己家的管家退休以后自由行动。
　　所以尼克先生能够出现在这个小镇的原因只有可能是一个。
　　某一个家族的毁灭。
　　不过这和凌钧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想深究。对他来说，尼克的行为规律才是更加值得注意的。尼克是一个样貌和蔼的老者，也并没有子嗣。正常来说，一名老人如果没有信念支撑的话，是不会如此有活力的。
　　注意到尼克先生每天都能保持笑容满面的精神状态，观察几天后，凌钧认定支撑他的，应该就是那种面对小镇居民崇拜的目光时的优越感。这是他身为管家时，从未感受到的。
　　这类人不需要财富，只需有人觉得他很厉害，给他满足感就可以。某种角度来看，其实很好对付。
　　所以，凌钧把显微镜放到了他每日必经的一条小路上。
　　当然，凌钧并没有直接放过去。保险起见，凌钧用一根细线将显微镜拴在了他每日必经小路的旁，在他即将经过的时候才拽了出来。因为他系的是活扣，并且还用了两块石头作为挡板，所以细线很快也就被他毁尸灭迹了。
　　这个世界并没有监控这种东西，但魔纹师的手段模拟出监控凌钧并不觉得奇怪，所以他还是用了最稳妥的办法。
　　显微镜的观察板上被他放置了一片树叶，这也是隐晦的提示，尼克先生不需要研究这件物品真正的用途，只需要他将眼睛放在观察镜上就可以看到，那被显微镜放大出来的植物细胞。
　　尼克先生很显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而从他的本性出发，把这东西藏起来仔细研究显然不是他的性格。
　　很快，大概也就是一上午的时间，就有不少人知道了尼克先生得到了一件神秘物品。
　　可以看到万物的本质。
　　尼克先生是这样形容的。为了显示这件宝物的力量，尼克先生决定在晚上召开一次研究会，不过凌钧觉得叫做鉴宝大会更恰当。当然，他只邀请了他的一些至交，也都是这个镇子上在某一领域有所建树的人物。
　　凌钧今天穿了一件黑褐色的麻布衣服，只到小腿的裤子上还有几个破洞，鞋子已经坏了一半，露出大半的脚背。这样的装束在这个镇子上很常见，大多数是一些流浪儿童或者是穷困人家。不过仔细看去，就能够发现在凌钧的后腰位置闪过一抹银白色的亮光。
　　那是一把匕首，也是凌钧目前搞到的唯一一把有杀伤力的武器。
　　计划中一开始的老式火枪，凌钧还没有搞到手。
　　一是没有制造混乱的机会，二是还没到合适时间。等这件事情发酵完毕，如果真的有魔纹师出现，那么警局一定会将力量放在这个未知人物身上，到时候丢枪这件事情或许会被压下来。而如果魔纹师没有出现，那么凌钧也就不需要这把火枪了。
　　目前凌钧只需要观察到这个未知魔纹师，并想办法摸清他的居住地址和生活规律，就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不过，这也并不容易。
　　“老尼克，你别光说。你倒是让我们看一眼呀。”，镇上的铁匠纳顿听了尼克的描述，半信半疑道。
　　“你整天只会挥锤子，你懂什么？尼克先生不是说了？晚上我们都有机会看到那神奇的景象。尼克先生，你说我们是不是也由那种圆形的东西构成的呢？你有没有试过？”，小镇的治安官，也是半个尼克学生的宾斯问道。
　　治安队并不等同于警察局，这也是凌钧后来才搞清楚的。治安队平时只负责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比如小镇居民打架，或是强买强卖什么的。
　　老尼克此时得意的都要飘起来了，手持神器的他感觉此时他就是这个偏远小镇的中心。同时，借助‘神器’发现的世界真相也让他产生了些别的想法。
　　比如，更靠近真实的世界，成为魔纹师。
　　在一片嘈杂混乱中，凌钧躲在围观人群里，冷静的目光落在一个又一个前来看热闹的小镇居民身上。他们或好奇，或惊叹，如果凌钧想要找的人已经来了，那他一定比凌钧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一张张面孔落入视线，又被凌钧一一排除。
　　就在这时，凌钧发现了一名身穿黄灰色马甲，背后背了一个黑色挎包的陌生胖子。
　　胖子脸上笑眯眯的，肥胖的脸蛋将眼睛挤的只剩了一条细缝。此时正是炎炎夏日，但胖子身上穿的衣服足足有三层，热的他满头大汗，不得不用胸口的手帕时时擦拭汗水。
　　很古怪，这是凌钧的第一印象。
　　可是下一秒，凌钧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愕之色。
　　【安杰斯•隆顿】
　　【种族】人族
　　【年龄】四十三
　　【级别】一级魔纹师
　　【天赋】盾
　　【备注】胆小，贪婪却又是个天赋不低的魔纹师
　　“坏了！”
　　凌钧没来得及细细思考，直接推开身后人群匆匆遁去，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在他因为眼前浮现出来的关于胖子安杰斯的情报数据愣住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对方身上！
　　或者说是那些数据上。
　　而他显然低估的魔纹师对于外来视线的感应能力。
　　几乎是同一时间，安杰斯那副笑眯眯的面孔也转向了他，笑容收敛不见，小眼睛里透露出疑惑与戒备。
　　双方都发现了对方。
　　不同的是，凌钧对安杰斯的了解，比安杰斯对他要多出不少。
　　“我想捞条大鱼，可没想让这条鱼跳上岸来和我打擂啊。”，凌钧一面狂奔，一面心中不安的想到。正面对阵一名魔纹师，凌钧没有任何把握，还是在魔纹师有了戒备的前提下。
　　他做出的第一判断就是远离，因为那名胖子已经有了靠近自己的动作。停留在原地依靠装傻充愣来蒙混过关显然不行，在已知情报不足的情况下，他无法保证对方会有什么手段。
　　万幸的是，安杰斯似乎并没有此时就一问究竟的打算。
　　看见那名奇怪的少年似乎被自己吓到了，安杰斯收回目光，心中不免疑惑。“那小孩子是觉得我很可怕？可是我除了穿的多了些，也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还是说他认识我？”，思索半天，安杰斯决定将这件物品抢夺到手之后再去寻找那名孩童。
　　这个东西可以做到微观！
　　安杰斯想到这里，心头一片火热。
　　这种能力他曾听说过，一个一级魔纹师就是靠着这种能力，进入了神秘之眼教派。据说世间万物都可以分解成更细微的存在，一具人体，蕴含了万千生命。
　　有了这件东西，他也可以去某个教派或是组织成为魔纹研究人员了！更进一步，发现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定要拿到手，安杰斯下定决心。
　　发现安杰斯并没有追过来，凌钧也没有放慢速度。
　　描述上提到的胆小并不是缺点，反而是凌钧的催命符。因为胆小，安杰斯一定会想办法搞清楚凌钧看向他露出惊悚表情的原因，所以凌钧的住处迟早会被打听到。
　　他需要第一时间做出转移。
　　在追求长生的路上，凌钧不介意做些无用功。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比安杰斯更加胆小，更加的谨小慎微。
　　回到家中，凌钧首先放了把火，将制作手工显微镜用的工具台烧毁，一些废弃的木料和玻璃制品也被他一一毁灭。不能让安杰斯发觉那东西是他做的，不然他肯定会察觉到什么。然后凌钧将这具前身所有的积蓄装在了身上，一共十三个银纳尔，单就购买力来算的话，大概是三头家养山羊的价格。
　　凌钧又将几本这几日翻看过的书籍也做了销毁，保险起见，他又用一缸水将家中大半常用物品浇个通透。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追踪手段，他只能尽力而为了。其实最好的方法是一把火烧个精光，但这太过于草木皆兵了，凌钧觉得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做完一切，凌钧直奔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小镇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