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故事

　　把车的事情说定，两人互道再见。等着常和平那边传来挂断的嘟嘟声之后，何欧才合上手机。
　　之前说的租车费，常和平没说，何欧自然也不会傻到去提。
　　去年才买的S600，借给你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你又不是他亲孙子，这可能是钱的事儿吗？
　　人情就只能用人情来还。
　　明天应该是自己在安元市呆的最后一天，后天就能出发去丰城了。一天之内，确定了两件事情，何欧心情不错。
　　这天是5月10日，同时，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这个时候国内还没有流行母亲节。不过何欧却是记得的。
　　趁着时间还早，何欧去花市买了一束康乃馨。
　　如果不是现在的条件不允许，花瓶都没地儿放，他还准备把他的插花技艺拾起来，给林清茹一个惊喜。
　　插花是他当时患上抑郁症之后，一个医生让他试着以此放松心情，缓解症状的一门方法。何欧尝试之后，倒是对这门在国内源远流长，却又早已没落的艺术有了些兴趣，后来还找了个老师学了半年，倒也练出了一些水平。
　　接着，何欧又去菜市场买了一只老鸭子和一些酸萝卜，准备回去煲个酸萝卜鸭汤，再给林清茹做一道他10年后学会的一道拿手菜，姜爆鸭。
　　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何欧直接打了个出租车，回到筒子楼的时候，一看时间是下午4点，林清茹最近都是6点回家。
　　他赶紧回家把花放好，就在走廊上把鸭子切了，将其中一半鸭块倒入干锅中翻炒，待水汽收住。往锅里加上水，开了之后，便把炒好的鸭块、萝卜和备好的老姜、花椒加在里面，用慢火煨上。
　　5点半左右，何欧开始做姜爆鸭。
　　等仔姜混合着鸭肉的香气在筒子楼里升腾而起的时候，左邻右舍的人路过，都忍不往锅里瞅两眼，嘴闲的还会赞两句。
　　林清茹骑自行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过十五。
　　她今天见了两家公司，谈了几乎一整天，各种材料报价，把她看得头晕眼花。
　　上楼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不过她还是舍不得去外面吃，去菜市场随便买了点菜，提在手里，准备回家做饭。
　　林清茹没手拿钥匙，用脚踢了踢门，里面没动静。她只好把菜先搁地上，取出钥匙，把门推开。
　　开门的一瞬间，林清茹眼前一花，只见一大束红色的鲜花把她眼前堵得严严实实，随后，一个少年的笑脸在花束后面露了出来：“妈，母亲节快乐。”
　　鼻子闻到香气，目光越过对方，林清茹看到客厅的茶几上，已是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
　　“买花多少钱啊，我说你浪费不浪费？”
　　“哎，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鸭子买得这么贵？你都不知道砍砍价？”
　　“这道姜爆鸭味道还可以，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米有点生，你不知道多放点水？”
　　这顿饭吃下来，林清茹的话出奇的多。
　　何欧笑咪咪的，全当没听见。知子莫若母，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清楚，别看林清茹满口没有一句好话，可若自己前脚出门，后脚她眼泪就得下来。
　　何欧当先吃完，搁了碗，道：“妈，我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何欧下了楼。
　　吃饭的时候，他就听见下面隐隐约约的有嚷嚷声，刚一到楼下，一个高昂的声音就穿过围着的人群，传到了何欧的耳朵里。
　　“你们也别说我欺负人，借条在这儿呢，写得清清楚楚，借了两万，年利3分，两年还清！这可不算高利贷啊，打官司都可以！”
　　从旁边看过去，透过缝隙，只见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人正堵在一家人的门口，背后有两个人正在用油漆在门上画着字。
　　欠债不……已经写了三个，还有个“还”字没写。
　　何欧想了想，也不急着去散步了，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拉了拉身边一个人的衣角。
　　“叔，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也认识何欧，解释道：“还不是颜家的那档事……”
　　站在这儿看热闹的，无一不是闲得慌，既然有人问起，那刚下班回来的中年男人也乐得和对方说。
　　原来这栋楼里一直住着一户姓颜的一家子。
　　十来年前就住这，是这栋楼里最老的业主了。户主是个游手好闲的男人，这么多年，没正经上过一天班，没钱了就在旁边砖厂去搬几天砖，赚了点钱就拿去赌。一家三口全靠女人养着。
　　后来五六年前，那男的赌钱欠了账，直接跑了。留下母女二人面对一帮上门讨债的欲哭无泪。
　　不过，那两母女倒也硬气，直接把账给认下来了。母亲一天18个小时连轱辘转，打毛衣，摆地摊，帮人洗碗，当服务员……能做的都做。女儿也挺懂事，除了上学，其余时候也帮着母亲干活。
　　就这么过了几年，居然把那男人的欠债还完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才过了一年半载的好日子，就在去年，母亲摆完地摊，晚上回家的时候，被一个缺德的司机开着车给撞了。
　　车跑了，人送了医院急救。
　　住进重症监护室之后，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两母女本来还攒了点积蓄，这一下子全部花了出去还不够。女儿又去找财务公司借钱，才终于把母亲的命给保住了。
　　但是，命留下了，人却瘫了。说的是伤了脊椎，下半身不遂，下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
　　这下子，全部的压力就来到了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头上。
　　一个小女孩，每天4点不到就出门去早餐店帮忙，忙完才去上学。晚上放学之后还要去打工。每天都是到深夜11，2点才回家。
　　这么过了一年，已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了，但每个月还是不够还的。
　　“……这不，现在就是债主上门来讨债了。颜欣这个时候哪里在家，肯定打工去了嘛。要我说啊，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故意找的这个时间，屋里就剩一个瘫子妈，他们在门口写点东西干嘛的，坏别人名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