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道佛之争

　　“卿儿！卿儿……”老道伏于元卿身上，细细端看他的伤势，背影微颤。只见得侧面颔下银须缥缈，正是无思道长！
　　无思道长伸手急搭元卿脉门，只觉脉内波动均畅平稳，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若非卿儿已习得‘太初心经’第一重，稳固经脉，才不至经脉阻滞，但其妖体异于常人，日后恢复进度也尚不可料……”想着愁眉不展，目光茫然，显是想到了许多事情。
　　这时，和尚持杖踏近一步，神色忧虑，对无思道长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一切皆为幻象，这位道长切勿被妖所迷惑！”
　　他不言则矣，一言则让无思道长顿生怒意。
　　“好一位‘得道高僧’！下手如此狠毒！是谁人门下？！速速报上名来！”声音悲愤难抑，苍劲有力。
　　话音方落，无思道长悲愤之下，赫然转身，脚踏阴阳八卦步，衣袍无风兀自飘，周身迸出道道白气，化作一圈白色旋风，围绕自身“呼呼”狂啸！周遭树木被风一刮，枝杆乱颤，纷纷坠叶。
　　紧接着，他长剑脱手，只见得那口长剑似有灵性般，悬浮半空，剑尖直指和尚面门！
　　一时间，百丈方圆，风雨交加，杀意腾腾！
　　和尚倒是不怕，昂头挺胸，顶风冒雨细细打量，而后不由心底叹服：“这位道长的道法真是了得！居然能化气成风！凌空御剑！”
　　想罢，和尚左手竖立，迎风淋雨深深一鞠，恭敬道：“贫僧乃紫金山佛窟寺达摩堂座，法号净海。敢问道长尊号大名？”
　　之前，无思道长见他衣衫褴褛，着一身破布拼缀而成的百衲衣，本以为只是一介苦行僧。岂料他开口便说自己出自佛窟寺，又乃是达摩堂座。
　　震惊之下，无思道长收回长剑，负手而立，白色真气旋风自然也消散无踪。
　　随后，无思道长冷哼一声，回道：“尊号大名倒是没有，道号无思，便是老朽！”
　　净海脸色微变，说道：“原是紫金山玄清观无思真人，久仰久仰！”说罢，又是一鞠，敬佩之情，确是十分真挚。
　　无思道长眼见如此，强压怒气，道：“久仰就不必了！净海和尚，老朽问你，为何无故断我徒儿双手？！”
　　净海闻言，心中恍然大悟，难怪这妖孽使的一身道家身法，原是拜了真人门下。
　　登时，他心中又起疑云，忍不住问道：“真人乃是修真正道，如何能收留这妖孽为徒？！”
　　这话无思道长听得刺耳，当即双目微眯，冷冷道：“妖又如何？魔又如何？善恶之分，尤于内心，只需一心修善，一样修得正果！”
　　净海闻言，微皱眉头，流露一丝苦笑，神色间并无赞同之意。
　　踌躇片刻，他正色道：“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真人已被其外表所迷惑，故而看不到其内在的真相。敢问真人，可知这妖孽原形典故？”
　　无思道长闻言一惊，他知徒儿元卿乃是半妖之身，但确是不知半妖还有什么原形典故，当下神色茫然，不发一言。
　　净海料其必是不知，便口述道：“佛窟寺藏经阁内，尚有古经详细记载道，‘混沌之初，昼夜不分。天有十道赤日，乃至日光漫溢，万物烧灼，生灵涂炭。
　　射师司羿为救世间苍生，不惜耗弃精血拉弓毙日。自此九日陨落，化作九道妖星，轮回于世。至此形成妖分九等之说。’
　　九等妖命，形态迥异，其中体附“火云”戳记之命纹，乃属混沌一脉，亦属一等妖王命格。”
　　说至此处，他微微一顿，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元卿，又道：“万幸方才贫僧观其妖印，清浊不分，忽明忽暗，於丝理可知，於色而不明，必有不纯。恐怕……这妖孽乃是人与妖混种而生的半妖。
　　不过，即便是半妖，如不趁其妖命未成而扼杀，届时一等妖命大成，为祸苍生，乃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如此，难道贫僧能忍心放任不管么？！”义正言辞，目光如炬。
　　无思道长听得脸色发白，忽地思绪回忆，不禁默然。当初，不知何人弃一男婴于玄清观门前，见其可怜，故抱之收养至今。虽早已发现元卿实乃半妖，但从未知晓其真身乃是妖王后世。
　　沉思时许，他半信半疑道：“是否是妖王转世，老朽不管。但他自幼乃老朽养大，故老朽深知其品性纯良，只需跟随老朽清修道法，定能压制其妖性发作，何来祸乱天下之谈？！”手心微微渗汗，思绪万千。
　　净海急道：“真人此言差矣！妖有其妖命，非常人所能控及！真人与贫僧同乃出家之人，自当看破红尘，斩却自身执念！何况降妖伏魔，匡扶正道乃是佛之大义，真人安能与佛相抗？！”
　　无思道长闻言，冷笑一声，道：“不入红尘，何以看破红尘，不经红尘，又何以悟道？！净海和尚，你不必多言！老朽心意已决！大道无常！你若再伤我徒儿半分，老朽定与你以死相搏！”
　　听闻至此，净海微微摇头，叹一口气，朗声道：“既然真人一意孤行，那贫僧也唯有代佛出战！今日便以无上佛法与你三清道义，一较高下！”
　　语毕，二人皆是怒目相对，便如水火相抗，连空气竟也似有凝滞。
　　霎时，无思道长眉心一皱，欲先发制人。
　　当下出右手竖于胸前，拇指掐中指上节，此乃是道家斗诀，“上清诀”。
　　转眼间，只见得无思道长衣袍涨鼓，身周道道白色真气便如千针万线空旋，声势惊人。
　　登时袖袍一拂，万千真气一交一汇，气聚合一，如一条粗树白蟒吐芯般掠空而出，向净海咬去！
　　情急间，净海面色一寒，口诵梵唱佛门真言：“嗡-阿-吽-噜-叭-嘛-悉-地-吽！”同时足不点地，凌空后跃数丈。
　　顿时，“极乐”禅杖金光熠熠，净海举杖一挡，“咔”的一声，真气白蟒一口咬住禅杖，蟒躯不住扭曲颤动。
　　之后，净海瞳孔极缩，步步逼前，真气白蟒被“极乐”杖身金光渐渐逼散，真气漏泄，“哧哧”之声，不绝于耳。
　　不时，白蟒已消散殆尽。
　　可净海方一止步，又见前方飞来一道寒芒，凝神一望，乃是一口长剑破空使来，当下急使禅杖格挡，“叮”的一声，长剑弹飞。
　　但那长剑弹飞后，也不落地，而是一飞冲天，直赴云霄，霎时便没了影踪。
　　净海诧异，目透锐芒，朝对面无思道长望去。
　　只见无思道长神情专注，双手十指张开，忽地双手一挥，袖袍飘飘，十指猛然齐合。似是什么招式，可其周身又毫无动静。
　　忽见无思道长目光飘来，若有深意。
　　而净海顿时心头一跳，他并非识得这一招，但对道家无上剑诀却早有所闻，当即暗叫不好，抬头仰望，只听得云顶之巅“呼呼”之声，犹如狂风暴雨似要袭来。
　　黑压压云层中，刹那间万道寒光极速坠落，铺天盖地之物，直奔净海而来，势如天罚！
　　净海见状，大惊失色，立即口诵梵唱佛门真言：“嗡-阿-吽-噜-叭-嘛-悉-地-吽！”
　　接着，双手横握“极乐”禅杖，杖身发出闪耀金光。然而这时，万道剑芒接踵而来，瞬时已至眼前。
　　只听得“轰轰”作响，忽又见净海身形一晃，那禅杖在他手中飞速旋转，便如“金色旋涡”一般。而其身前飞来道道剑芒一触“旋涡”则纷纷坠地，消失无影。
　　净海边使杖，边心道：“这万千剑芒中，只一口真剑，其余皆是真气所化。但如此耗下去，定然体力不济。”
　　想罢，净海登时眼神凌厉，一声大吼，声如巨雷，直透苍穹。霎时间，整个身躯金光闪闪，宛如一尊金佛。
　　而他金躯之外，另有一层薄薄的人形金膜。他忽然停住手中禅杖，将禅杖缓缓放置于地，但万道剑气此刻亦不能近其周身，而是一遇金膜瞬间消融，无声无息。
　　无思道长识得其身怀护体神功，不由惊呼道：“佛门易筋经！”
　　这时，那口真剑飞来亦是被净海周身金膜弹飞落地，万道剑气也随之荡然无存。但空中雨云，方才被那万千剑气所冲散。此刻，雨却是停了。
　　净海身附两重金光，目光一转，扫过周身，继而一脚踏过方才剑气炸开的土坑，神情肃然道：“真人方才使出的‘太乙玄门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其身形风姿潇洒，令人倾倒。
　　说罢，净海双手合十，目光一聚，空气中似现道道白气钻入其金躯之中，慢慢皆被其所吸收。
　　顿时，净海神采焕发，周身外层金膜瞬间变大，正如佛陀真身一般，金芒四射，照亮四野。。
　　这正是“易筋经”功法之一，聚力成气：将无边外力化为内气，源源不绝地补充体力与内力。
　　眼见十丈金佛立于眼前，无思道长大惊之下，急道：“净海和尚！可否换个地方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