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趣 三

　　一场混战一触即发，钟意灵活地躲躲闪闪，看起来倒是进退自如。林载仕步子一退一进，有些仓措，不知道为什么，林载仕又想起了刚才换卡片的事情。
　　“为什么刚才主持人没提这件事？”
　　“为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一个都不说？”
　　“为什么好像只有我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而他们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能，真的没有超出规则吧……”
　　正当一个女生把脚跺向另一个女生的气球时，钟意倏地溜倒一个起步前奔的男生背后，不假思索地踩向拖沓在地面上起起伏伏的气球，爆响过后，只留下男生猛一回头徒然失色的画面。
　　这声巨响，也拉回了林载仕出窍的魂魄，恍然一过，才发觉自己还处于游戏的乐趣中。看着钟意得意地乐着，状态立马恢复了过来。
　　广场上约莫只剩下二十来号人，舞台也慢慢缩小。旗台边一组人向另一组偷袭未果，四人立马拉锯起来，战况激烈，一时分不出上下，引来周围人慢慢靠近围观。
　　林载仕两人落在后面，两人的心思像磁铁一般贴合起来，十分默契绕到了一组正在看热闹的男女后面，一左一右两脚踩下，还没来得及高兴，莫名其妙听到第三声巨响。
　　低头只见钟意脚上一根细细的麻绳无头的牵着，终点只剩下一个红色的气球嘴。
　　回头看去，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且还是一对母螳螂。原来是两个落单的女生合谋一道，并且成功地完成了合体以来的首“杀”。
　　被淘汰的四人相视一笑，泯尽恩仇，向周围的旁观席走去，工作人员笑着，十分周道地一人递了一根棒棒糖。
　　林载仕撕开糖纸，往嘴里一放，看向场上又重新散开的人群，忽然发现钟意的室友陈一伊和那白衣服的男生竟然还在场上。
　　台阶旁一片小竹林萧萧作响，像是在发招风唤雨的最后一道号令。钟意说：“走吧，别看了。”
　　两人并肩走着，路边的行道树也陪着静默无言。忽然两人的目光瞥撞在一起，像是一起想到了什么，一发不可收地笑了起来。
　　走到女寝门口，钟意对林载仕说：“我先上去了，刚才出了点汗，身上不是很舒服，你回去记得也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林载仕应了一声：“好，那我就先走了。”
　　看看手机，才五点多，但想到这天指不定下一秒就能下起雨来，林载仕简单地解决了晚饭，绕到后街，走进了那家快递超市。
　　快递超市里像是被整顿了一番，大大小小的快递盒有序地堆叠着，货架也被撤了两个，整体空旷干净了许多。
　　老板裹在一件黑色的棉衣里面，机械地扫录着一个个快递的信息。林载仕忽然顿生同情，心想：“每天重复这样的工作，日复一日，无终止的无聊索味间，一个男人的志气尽数都被这样琐碎的重复慢慢销磨了，一生都这样过了，除了孩子，还能留下什么呢？”
　　林载仕又想到自己的父母，父亲以前是个出租车师傅，想想还能听车上不同的人聊他们日常的牛皮或埋怨，母亲以前在罐头厂上班，在工厂里也结识也好些现在能一起跳广场舞的姐妹。
　　林载仕高二之后，两人纷纷辞去了工作，一起在楼下开了家便利店，半生过去，喜事丧事见惯，也没什么大的波澜，柴米油盐外，是写着“平凡”二字的瓶罐箱袋。
　　林载仕抄着快递，一路走回“笃行”，正巧赶上“三零二”的统一饭点，寝室里空无一人。
　　等到林载仕收拾好衣物，进了卫生间打算洗个热水澡时，外面的天终于憋不住了，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热水从喷头里强有力的喷发出去，硬生生地打在林载仕的皮肤上。林载仕先是猛一激灵，随后慢慢舒服地享受起来。
　　濛濛的水雾间，林载仕忽然想到上次宋佰“圣诞节之前追到程连霏”的起誓。
　　“要不我也挑在圣诞节向钟意表白得了。”
　　“不行，万一宋佰成功，我被拒绝了不是很尴尬吗？”
　　“当初钟意在学生超市为什么偏偏叫住我呢？”
　　“应该是对我有点意思的吧……”
　　冷水往往浇醒糊涂的人，热水反倒像慢性药，一步步往清醒的人脑袋里灌满无头絮的念头。打开门，门外的冷气侵入林载仕还滴着水的头发，出门的人忍不住打了一哆嗦。
　　“衡阳的冬天怎么这么冷啊，感觉雨里刮来的风都有点……”
　　“刮脸？”
　　“不，剑气。”
　　闹腾的五人从门口跨进来，纷纷抖了抖手里的雨伞，大小的雨水从伞上被甩落在地板上，印出湿哒哒的水印。
　　宋佰看见正打算洗衣服的林载仕，问：“怎么样，今天那个活动好玩吗？”
　　“挺好玩的，就是天太阴了，有点担心下雨。”
　　宋佰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简短的对话过后，宋佰苦丧道:“苍天啊！我宋某人今生不是累死在打印表格上，就是累死在去打印表格的路上！”
　　然而宋佰前脚刚迈出，李长盛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听老盛慢悠悠的语气，一帮人就知道是谁打过来的了。
　　似乎对面临时有什么事，这通电话就很快地结束了。看着李长盛脸上洋溢的幸福感，林载仕深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道理。
　　只听李长盛悠悠地问道：“你们谁知道衡阳市中心哪里好玩好逛，哪个店子好吃吗？”
　　赵轼瞬间从游戏里穿越回来，像是在游戏里抽中了什么神秘道具一样的神情，笑吟吟地问：“怎么？你女朋友要过来了？”
　　李长盛脸上的幸福指数又攀升了一个台阶，默认着。
　　“呀，那我们有幸目暏尊夫人的芳容吗？”龙北目光幽幽地转向钱寝室长，又幽幽地转回来，“还是老盛你要为了糟糠之妻，舍弃我们这些莺莺燕燕了？可怜了我们小钱啊，服侍了你这么久……”
　　钱怀嘉越听越不对劲，立马叫住：“龙北你最近是看小说看得走火入魔了吗？看你这样，我都能推算出你是从什么情节入的魔！”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有阵势，“三零二”二十多平米的小空间一下子又热火朝天，闹得不可开交，直到宋佰又哭丧个脸回来：“你们就使劲高兴吧，刚刚我去打表，听见办公室里的人说，为了抵制洋节，学校禁止圣诞节的一切活动，晚自习照常，加派学习部的人检查。”
　　看到大家都沉默着不出声，宋佰郁闷地爬上床，生无可恋道：“我的计划啊！全泡汤了……”
　　林载仕看着这浮夸的表演，忍住想笑的冲动，郑重其事道：“宋佰，我告诉你刚刚我们在闹什么。”
　　宋佰把向天控诉的头转向林载仕，郁闷不减，只多了一道“有事快奏无事退朝”的神色。
　　“刚刚老盛女朋友打电话来，说要来衡阳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