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的战斗

　　“吼！”
　　“吼——砰——”
　　野兽般的嘶吼声与枪炮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对新鲜血肉的渴望与贪婪。庞二看似懒散着站在数米高的墙头，然后随意一枪，就爆了一只丧尸的头！
　　整整41年了！
　　从病毒爆发到现在，整整41个年头，庞二从一个20岁青年，变成了一个60多岁的老头，长期的战斗消耗与营养不良，尤其生存带来的压力，使他看起来更老——唯有一双眼睛，散发着不屈光芒。
　　“救命救命——啊！”
　　“老子跟你拼了！”
　　“尸潮！是尸潮！请求援军！它们爬上来了！”
　　“救你个大头鬼，你新来的吧？这么多年过去，哪个基地能派得出过救援？”
　　“我们基地已经被尸潮包围了，向上京市基地求援，向附近的基地求援啊，我们…”一名守军话说到一半，因为分心，子弹打偏，懊恼的拍下了自己的枪杆。
　　“援救？”庞二哂然一笑，心中满是不屑，“末世过去这么久，自己能活着就算不错了，谁还会管你死活。至于救援，末世初期才会有的事情。能救助他人的都是好人，老早都死光了…”
　　基地，位于江南省沿海的一个基地。文明时期高达800万的人口，如今也剩下数万人，还有不少是周边流亡过来与末世时期出生的人。现在已经乱成一片，绝望、麻木、混乱充斥着城内，又脏又臭的大街上，到处是跑来跑去的难民。
　　与其说人，还不如说是老鼠——甚至还没老鼠活得好。
　　地上草、树根树皮，能吃的，老早被吃光了。想自己种东西吃？估计才发芽，就会被人连根刨起，直接生吃掉。
　　水源也很紧张，基地内部随地大小便，排泄物直接污染水源，大部分只能靠存储的雨水。至于洗热水澡澡，那是神仙的日子，能用雨水洗个澡已经很不错了。
　　随着末世降临后，正个世界的工业生产能力几乎没了。大型基地里或许还会有些工厂，但这根本是杯水车薪，很多一次性东西用完就永远没了，比如香烟、酒…顶尖的奢侈品，哪怕再低档次，它们绝版的身份决定了在末世中的地位。小型基地里，最多有个弹药工厂已经很不错了。
　　末世有很多这样的小基地，都是由普通人组成。能成为进化者的人，老早去了大型基地。大型基地说是“大”，也是相对而言，也有饱和的时候。于是总有一批人被迫抱团，组建小基地，其中还包括那种不肯在大型基地劳动生存的普通人，也会跑到小基地中混日子。
　　幸存的人们，在基地四周建筑起了围墙，仿佛古代的城池一样。城墙能防御一般的丧尸，其实更多的作用，是提供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
　　“砰砰砰——”城墙上的守军不断的射击，一枚枚冒着青烟的弹壳不断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所有人脸上都是麻木、茫然的表情，一身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破烂衣服，机械的瞄准和射击。
　　不断的有丧尸被击中，击中其他身体或其他部位，顶多使丧尸一个趔趄，或者倒地后马上又站起来向前移动，只有命中头部可以毙命。
　　然而对于城墙外近200万的尸潮来说，丧尸那么点死伤完全不受影响，其实大多数人都知道，恐怕明州市基地也要像其他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众多基地一样——变成一座废墟，幸存者尸骨无存。
　　“报告长官，弹药已经用完了，我们…”一名守军正想开枪，发现扣动扳机只是发出“咔嚓咔嚓”声，而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子弹。
　　“可恶！快派人去弹药库去！快快快！”
　　“报告——弹药库里，已经没有弹药了！”
　　“那就拿刀去砍，拿刀子去捅！弄死这些怪物！”指挥官挥舞着拳头，愤怒的吼着。
　　尽管这次尸潮中没有强大的变异丧尸，也没有太多的动物丧尸，但沦陷依然是迟早的事情。
　　一只丧尸踩着同伴的尸体登上了墙头，新鲜的人肉气息在弥漫的腐臭气味中如此的鲜明，它第一刻就锁定了庞二。庞二的子弹已经用完了，在丧尸扑过来的时候，抄起身边的大刀一砍，一个大好头颅从城头掉下，数滴腥臭的黑血溅到庞二的脸上，一张苍老的脸上显得诡异而又狰狞。
　　没有什么进化者会待在明州市基地这种小地方，这里只有不肯离乡的老军人是守军主力，大多数是大基地不肯收留的难民，特别是那种不肯出力还要口吃的人——完全适应了难民这个角色。他们在这个末世出生，一出生就是难民。像庞二从文明时代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况且庞二还是个普通人，除去幸运，更多靠自己战斗技巧与经验，以及顽强的求生意志。
　　随着年纪的增加，其实庞二也感觉力不从心了。
　　那么多年，苟活着，就为了活着，吃那些不知道什么发霉的干粮，喝那些浑浊夹杂土沙的水。
　　这样活得，有意义么？
　　可是，我就想活着。
　　可是….
　　年纪大了，总爱乱想。其实只要一静下来，庞二总是会想起过去，总觉得这样活着，缺了什么，没有什么可以珍惜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守护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开心的东西，就这样烂活着——对，烂活。
　　那些…曾经…遗失的美好，是一种奢望，人生过往，留下太多的遗憾。再也回不去，回不到过去。
　　“咔咔咔！”源源不断的丧尸将庞二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快速的挥舞大刀，三颗丧尸头颅如同被拍飞的皮球一样掉到城墙上。城墙上已经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黑血，踩上去有一种滑腻感。旧的干涸，新的涂上去，不断重复。
　　基地里的抗T病毒血清也已经用光了，开战前分发的血清老早已经用掉，战斗中又难免受伤，庞二已经感觉到伤口在发痒，他很清楚，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已经感染超过3小时。
　　庞二且战且退，开始退向自己居住的地方。
　　那不是他的家——只是一个睡了数十年的地方。
　　如果是家，那得有家人，没有家人的家只能算是睡觉的地方。
　　家人是一种奢望，而且末世爆发前庞二就是孤儿，曾经可以称作家的地方早已经变成了废墟，甚至已经在庞二记忆中变得模糊。
　　没有援军，没有突围…庞二老早料到这一天会到来，所以他在自己住的地方埋了三箱炸药。
　　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好过被丧尸吃掉，更好过变成那种恶心的怪物。
　　只是，这一刻来得太晚。庞二恍惚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想起文明史代不知道谁说的一句台词：临死前的气息真甜蜜。
　　自己早该死了。
　　死，是一种解脱…
　　“嗬嗬嗬——”
　　“吼——啊！救命，我不想死——啊！”
　　基地内一片混乱，到处是丧尸的吼叫声，其中还夹杂着人类被啃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返回“家”的途中，一名看起来30岁的男子跑在庞二前面，看见庞二那苍老的样子，不怀好意的用将一根打光子弹步枪杆丢向庞二，试图绊一下庞二，只要庞二摔倒被丧尸吃掉，就能为他争取一点时间。庞二淡淡一笑，这么多年了，这种人类最喜欢的窝里斗把戏，他要是玩不过来，还能活到今天么？在男子转过来丢枪杆的时候，庞二已经开始加速步伐，等枪杆被丢过来时，他一个刀背磕飞了枪杆，随后一刀将男子连头带肩膀以及右手劈了下来，猩红的鲜血染红了他大半个脸。
　　四周的丧尸已经围上来了，门口被庞二堵住。周围此起彼伏的哭喊与被啃食的惨叫声。
　　每个难民又脏又臭，又瘦骨如柴，可丧尸总能吃得津津有味——用手指刨开肚子，拉出内脏往自己嘴里送。
　　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只有丧尸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习惯性的发出“嗬嗬嗬——吼”。
　　“该上路了…”庞二拿出一瓶珍藏数十年的二锅头，“真香，算是送行酒了，外边还有一群陪葬的丧尸，也不算亏，老子死了，也要多拉点垫背的，哼哼哼…”
　　庞二舔干最后一滴酒，呲的一声点燃了火柴，火光照亮了那张老脸，也照亮了那张明亮的双眼。
　　呲呲呲——导火线如同一条快乐的虫子，开始向炸药箱跑去。
　　“伤口开始明显的痒了，已经被病毒感染，而且在扩散，呼…”
　　不对！这不是变成丧尸的征兆！
　　基地的沦陷，失去了一切生还的可能，庞二都还没仔细检查伤口，他觉得反正看不看都是死。他低头看下胸口的抓痕，透过破烂的衣服裂口，清晰的看到，伤口依然流出鲜红的血液！
　　鲜红得刺目——庞二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人类在感染病毒后，伤口流出的是黑色的血液，并且带有腐臭的气味，最后都会变成丧尸。少部分人类感染后流出的鲜血是红色，则表示这些人不会变成丧尸，最后无不例外成为进化者，这种事情在末世人人皆知。
　　“老子一直避免被感染，本以为小心驶得万年船，搞到最后，我居然也是进化者体质…”
　　如果早点知道自己是进化者，甚至从末世一开始就是进化者，那么…
　　庞二狠狠的骂了一句：“玛德！！！”
　　感染病毒到成为进化者这段时间里，有段虚弱期。庞二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扑向导火线，然而…
　　“轰——”
　　下一刻，他被无尽寒冷的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