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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太央朝的边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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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边榆林长城一线中间的结合部有一个大的要塞名唤黄羊驿。先有黄羊湖后有黄羊驿。一开始只是单纯的驿站,近五十年来匈奴日益坐大,榆林日益吃紧,为防靖边榆林被中间切断,故而从关中征调一万民夫,三千虎贲军扩建黄羊驿增强守备。民夫的苦自不待言,就是这三千虎贲有一些是京中良家子弟,名为虎贲,实则刚刚来的时候多半没上过战场,来这如同流刑。
  罗围就是这样一个京中的良家子弟,来这已然有五载了。刚来的时候还有仆人曹旺,后来曹旺从了军,还成了家,和他一样了,都是“忠勇将士”。谁又照顾谁,谁又指挥谁?罗围一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曹旺二十多岁要找三十多岁的黄面徐娘,这几年从华衣裘马的京城少年变成了一身铁甲汗味熏天的丘八,白净的面皮与黄土同色;他想明白了,曹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里多数是他和他的终点,所有人的终点,能过就过吧。
  人不怕没有梦想,怕的是梦碎难圆。刚开始罗围应朝廷的号召而来,哪个男儿没有建功立业的梦。更何况京中子弟,从小到大耳读目染都是长安城中出将入相的故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有凶蛮的胡人,有草原大漠,有金戈铁马,有成就一番功业的舞台。而今雨打风吹落。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敢于和匈奴叫板的汉武帝。年复一年,干戈寂寥。黄羊驿以北草原连着沙漠,以南黄土丘陵少有人烟。罗围就在这耗星星耗月亮等着轮换的调令来,他就能回京了,再不济,往南调往安寨,延州也比在这好。
  罗围这两日心情很好,他在京中的未婚妻郝文婷给他来信,说她听闻李家小姐泓彤说朝堂上有人提了边兵轮换之事,皇帝还过问了此事,怕不久就有眉目了,看样子他们相期之日不远矣。
  相会之日,那该是怎样一番景象。罗围带十个兵在驿城外照例巡视一圈,回营的路上他兴奋的哼哼。“我本是卧龙岗上闲淡之人……”罗围咿咿呀呀的唱,他之前的仆人曹旺也在这一队中,他笑他离京数载哼的调子都变了。罗围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回到黄羊驿的营寨中,见到刑台之上把总胡德天的人正在鞭打他们的一员同袍名唤甘盛。罗围一把拉过平时能聊几句的赢永——一个看面相重情重义时不时把道义挂嘴边的中年汉子。“这怎么了?”
  赢永白了罗围一眼,低声道:“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祸事。甘盛这个没脑子的在刷马的时候和人说起可能要轮边回家的事,被胡德天的手下听了告发去了。胡德天说他惑乱军心,甘盛替你挨了这一百鞭子。”
  “他没说是我说的?”
  “他说了你说的你还能在这和我闲扯?”赢永狠狠地啐了一口,扭头回营房里,“别看了,又不是头回打人了。回去准备金疮药吧。”
  罗围没回去,和众人看完甘盛挨完这一百鞭子。甘盛人缘不错,是个为人老实的西北汉子,也可能正因为他人缘好所以才会挨这一百下。因为老实人说话有人信。胡德天见行刑完毕,挺着大肚子出来喝骂,“你们这群欠火烧的头钱价奴兵,来了爷的营也别想升官发财,外调高升这些个,爷都没财发,爷都没处去。好好吃你们的份饭,当你们的丘八。回去是不可能的,谁来帮你们戍边,谁来提刀值守?皇帝吗?太尉吗?今天这是轻的,若有下回谁再让我听到,拔了他的舌头。”
  众人应下,胡德天志得意满回他的大帐中去了。两三个心善的抬了甘盛下去抹药包扎。黄羊驿众兵弁的营房简陋残破,拨下来的木料都被把总征用去修他的官府了。营房除了破旧外混合着尿骚味、汗脚丫子味还有就是落拓的味道。什么样的人到了这里也要在泥里打滚。想要活的像样的几个是和罗围一块来的,与这里的糙汉比起来个个如同贵公子。来了不到一个月便密谋回京城去。罗围那时还有一颗功名之心,没同意,也算是捡回一条命。那八个,晚上盗马而出,被守夜人发现,刚出大营就被射死三个;一人马受惊未坐稳倒翻在地被胡德天策马当胸一矛捅了个对穿。剩下四个被捉了回来,领头的明正典刑,一刀结果。另三个网开一面罚去修胡德天的府邸,其中两个没熬到那栋气派的胡府落成的那一天。最后一个落成之日便在胡府的后院落了脑袋。胡德天可不管大喜之日不宜见血这一套。
  对于胡德天众人自是不满,可当逃兵大家都不敢,那个下场大家都明白。而且没有路引官牒能去哪?所以这群丘八如同猪狗一般的活着,活着就是为了一天那两顿。罗围不想这么活着,他对胡德天的不满还有一层,他们来的时候胡德天把众人的家私都搜了去,锁在他的宅院里,他的亲卫把着门,美其名曰看护。还是甘盛心善,看出了他的不满把他拉到一旁,给他掰了块没放盐的饼和他说不要计较,要不然胡德天找个法把他弄死钱财还是那姓胡的。
  他的家私虽不言丰腴却也不少,里面还有一平安符,是他来之前郝小姐托人送给他的。焦黄色的檀木片,上书“百里奚投秦上上”之语。一眼望之是郝小姐去京城大慈恩寺里求来的。他来的时候揣在怀里想着上战场一路过关斩将待回京之日拜将之时拿到她的面前,和她说:“终是不敢负你的牵挂。”
  可命运岂会如人所愿,这上上签也可下下解。百里奚入秦,为秦穆公所用,成就春秋五霸之一,这一对君臣比之齐桓管仲也不遑多让,这是上上。那百里奚七十入秦,他那年十八,郝小姐十三,现在他二十三,她十八,这岂不是下下解!!十八岁还未出阁,她的处境可想而知。她最近两封书或多或少有幽怨意味。他也只好佯装不解,如果再拖下去她是怕等不来她要的结局。
  所以求签上上下下都是虚妄之谈。
  赢永一把掀开煤灰色的被子扶甘盛到了床上,接过一条在富贵人家连抹布都嫌脏的发黄的毛巾来一点点擦掉甘盛背上的血迹。“甘兄弟,忍着点。他们也太狠了,扣饷也就算了还要把人往死里打。金疮药呢,拿来。”
  “打死了就不用扣饷直接吃空饷了。”不知谁接了一句。
  “哼,早晚有一天反了去。匈奴人打来,我第一个开城门。管他娘的。听说匈奴人顿顿吃肉,不是羊肉就是牛肉。老子一年多没吃过肉了。你们谁还记得肉味。”
  罗围在门口把着,抬头望天,他一向不喜欢这里臭烘烘的味道。“小点声,这屋子漏风。我来这五载,匈奴人来了几十回,都是些小打小闹。抢点东西就走,也是些没出息的。”
  “听说这两年匈奴自己人打的厉害,我们交过手的也速买,他的乃蛮部这两年成了草原上几大部落之一,你瞧好吧等匈奴人不打自己人了,也速买腾出手来,我们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罗围听赢永扯着闲篇,“是啊,大不了一死。也就不用在这了。”
  赢永把眼一瞪,“尽说这不吉利的,老子死之前怎么也要肉管够,再找两个小娘子。。。”
  众人听有人聊起了女人便哄笑起来,“饷都没有,还找小娘子。”“饭都吃不饱你哪来的那心思。”“滚滚滚,那心思都没有还是男人吗?”“我看你把上回来的李大奶娶了,也别找别人了。”“那不成,李大奶是我的。”
  “也好,大家一起做连襟,都是自家兄弟。”罗围面带讥笑。
  “这小子最坏,从不找女人。吓得我晚上都不敢在他边上睡觉。”
  “人家心里有京里的好姑娘,我们这里一年来不了几回的营妓怎么看得上。”
  罗围笑笑不言语,一扯到京里那位,最明智的办法还是笑而不言,让这群粗老自己想去。一开始他觉得他们想象她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更何况嘴里的碎语,但现在他很享受这群目不识丁的同袍开他的玩笑,因为只有他见识过她的美,他们嫉妒。他享受他们的嫉妒和不能实现的幻想,如同他在京城享受他的油泼辣子面。啊,那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三口并两口,一定要趁热。正想着,有一队人拉着驮着货的马,轻车熟路的来到营中。别误会,这个营是胡德天的帅字营,也算得是营中营。“那帮私盐贩子又来走门路了。我们卖命和匈奴人干,他们和匈奴人做生意,这世道……老赢,你说这些年胡无德搞了多少银子?”
  “哼!”赢永一脸凶恶,拍了拍甘盛。“甘兄弟安心养着吧。大家伙这几日甘兄弟这里多担待点。罗秀才,别看了。他有多少钱不知道,就怕他私通盐犯被人告发脑袋落地。”
  问题是谁告发他呢。罗围想过,胡德天的上司孙有才和私盐贩子的头目白啸天肯定关系匪浅,保不齐孙有才的上司镇北将军蒋辉也不干净。要不然这么多盐这么些年哪能一路通关呢。那就是说他们是一条绳上的,那就是说告发那是自寻死路。
  罗围不再多想,“我给甘兄弟打些甜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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