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装孙子

　　“你从小生活在昌平镇，这小镇远离城市，民风淳朴，与世无争；现在你到了宋府，虽然宋今飞这小子喜欢惹事，倒也还算平安之地——所以你并不了解这世上有多危险。我在外面的世界闯荡多年，深知这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并非夸张，事实就是如此——这世上每天都有无数人被杀死——死于饥饿，战争，疾病……还有，天灾人祸！我就曾经亲眼见过，两个绝世强者对决，那景象，天崩地裂，好似末日，那场战斗几乎摧毁了整整一座城，死亡的人数以万计，战斗过后尸骨遍地，哀鸿遍野！在那些强者的眼中，普通人如同蝼蚁一般，想杀就杀。在这艰难的世上，活着才是最幸福的事，也是最难的事——我活到现在深知活着不易，好多次都是差点就死了。”
　　“在宋府之中，你觉得宋今飞讨厌，因为他盛气凌人，总爱找你麻烦。可你要知道，在宋府之中，今飞最多也只是揍你一顿，让你受点皮毛之苦罢了，外面的世界可不会如此仁慈，你随便得罪个不该得罪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能活到这么久还没死，因为我谨小慎微，因为我见势不妙立马就跑，没有十成把握不行事，因为我牢牢记住我师父教我的活命之道——就一个字：忍！一横折钩、一撇、一点、一点、一斜钩、一点、再一点，倒过来写是一点一点一斜钩一点一点一撇一横折钩！”
　　听到这儿顾风撇了撇嘴，默默在地上划出一个忍字。
　　“宋今飞这小子脾气粗暴，喜欢仗势欺人，但其实头脑简单，比他姐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跟那个小厮侯三比，他也差得多。搞定他很简单，逢迎拍马，投其所好，保证他态度对你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哼，说不定还会帮你和他姐拱一把火呢。”
　　顾风一听脸马上红了起来，还好晚上看不见。
　　顾总管暗自叹了口气，心说宋今岚这小姑娘确实非常不错，可惜，你们根本就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你这辈子估计是没什么指望了。
　　顾风说师父，你原来不是跟我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挺直腰杆做人。可现在明明是宋今飞不对，我还要向他鞠躬道歉，活的不像个人，倒像是条狗了。
　　一听这话，顾总管变戏法似的抽出根棍子来，正是顾风藏在床底下打算伺机教训宋今飞的棍子。
　　“咦？这不是我的棍子吗？怎么跑到师父你手里去了？”顾风奇道。
　　顾总管并不答话，拿着棍子狠狠朝顾风打去，顾风慌忙躲避，却哪里躲得开？被揍得鬼哭狼嚎。
　　“师父别打了，痛，痛，我投降。”
　　“你还要当男子汉大丈夫吗？”
　　“不了不了，我不当男人了……呃……”顾风心说我不当男人还能当女人不成？
　　“还要挺直腰杆做人么？”顾总管手里举着棍子。
　　“别，别，师父，你做人，我做小狗得了。”
　　“知道做人和做狗的区别吗？”
　　顾风头直摇：“不知道。”
　　顾总管随手把棍子丢到一边：“区别就看你拳头硬不硬。我拳头硬，我做人，你没实力，只能当小狗。”
　　“啊，这……”
　　“其实你刚才说的倒也没错。要挺直腰杆做人，不能像狗一样活着。实力不够，就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过你得搞清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实力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实力不够的时候，你就得忍着。有人嫉恨于你，他若吃软不吃硬，你就先来点软的，他若软硬都不吃？你赶紧有多远跑多远，躲着，千万不可硬撄其锋。大丈夫能屈能伸，实力不够的时候硬气，那是蠢，容易死的早。”
　　“你小子其实还算机灵，只不过有些道理没明白，等你脑子里的弯转过来，很多事情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师父！我虽然还不是非常懂，但是好像已经懂了，我明天就去给宋今飞买衣服赔不是。”顾风咬了咬牙：“不就是装孙子么？为了小姐，拼了。”
　　……
　　第二天一早，顾风就溜到市集上去买了一件丝绸衣服，先穿在自己身上还挺得瑟，心说这贵货就是不一样，穿在身上真好看，手摸着贼滑溜。想到过不多久就要把衣服送给宋今飞，不免难过，心说爷爷我在这里干了大半年的活，也没挣到这么大一块银子的工钱，这么大块银子在我身上还没捂热呢又没了，想想真是可惜。又一想到自己几个月的工钱不够给宋今飞买件衣服更加愤愤不平，心说这小子真是命好，我那没良心的爹妈一定是穷得叮当响的穷鬼，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把我给扔了。
　　回到宋府顾风换回自己的衣服，四处找寻一番，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宋今飞和形影不离的狗腿侯三。
　　“咦？嘿！你这臭叫花子，昨天我们放过了你，今天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宋今飞一看见顾风就火了，冲将过来。
　　顾风深吸一口气，暗自念叨着：装孙子，装孙子，装孙子！突然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少爷！真是太对不起了，上次不小心弄坏了您的衣服，我这不是给您赔罪来了吗？”
　　宋今飞冲到顾风前面，伸出拳头正要开打，突然被顾风一惊，呛了口气，不停咳嗽起来。
　　顾风暗自念叨着：装孙子，装孙子，装孙子！伸手拍在宋今飞背上，一边拍一边说：“少爷，您赶紧消消火，别着急啊。”
　　宋今飞和侯三两个人看看顾风，又互相看看，十分不解，心说这小子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顾风拿出新衣服在宋今飞身上比了比：“诶哟，正合适呢，少爷，穿在您身上一定好看，来，穿上穿上。”说着就给宋今飞套衣服。
　　宋今飞一脸痴呆地听凭顾风给自己穿上了衣服。
　　“哎哟！了不得喂，侯三你看，少爷穿上这身衣服是不是帅极了？”
　　侯三看着宋今飞傻笑：“呵呵，是啊是啊。少爷真帅。”
　　“少爷，我这几天可是后悔死了。您看我这么诚心给您赔不是，可千万不要再生我气了。”
　　“啊？哦，不生气，不生气。”宋今飞还是一脸茫然的回答着。
　　“哎哟，那就太好了，我先去干活了，回聊啊。”顾风说着转身走了，走到两人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先恶心了半天，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心说我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一横折钩、一撇、一点、一点、一斜钩、一点、再一点，我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为了小姐这些都是值得的！
　　顾风走远了，宋今飞和侯三还在大眼瞪小眼，“侯三，怎么回事？”
　　“少爷，这……我也不知道啊。”
　　宋今飞看看自己的新衣服，问道：“呃，怎么样啊，这身衣服？”
　　侯三走上前摸了摸：“看着倒是不错，咦？摸起来也挺不错。”心说这家伙哪来这么多钱？这件衣服可不便宜。
　　宋今飞笑道：“这小叫花子今天怎么变得这么识相？脑子突然开窍了？知道我才是这里的老大？哈，既然如此，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下回收你做我小弟吧。”
　　侯三赔笑：“少爷真是大人有大量，肯收他做小弟真是他的福气。”
　　两人笑着走远了。
　　远处看不见的角落，顾总管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