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劫

　　这几天里李长安与凌母便暂住在客栈里，第一次来镇子外的凌母有些不适应，这是这镇子与城里一进一出的需要耽搁不少时间，所以索性便在客栈留住了。没有选在哪些天字一号房，只是随便选了两间临近的房间便住下了。
　　这几日里除了需要置办一些房契以及家中物件的事情需要凌母在场外，其余事情都由李长安代为安排。因为凌母的形象确实美颜，纵使年纪有些大了，但是那种美貌也就难挡。这些天里，凌母外出的时候没少被人窥视。李长安能挡便挡、能据便据，倒是为了凌母着想的多。而凌母也知道李长安所想，何况哪怕是她自己也觉着不舒服，便也干脆懒得出门。
　　即便是这样，李长安也是能马上解决的事情也会在第一时间里做完，然后回来守在凌母身旁。可以说凌母越看李长安越是有些欢喜。
　　貌似这个女婿人选还不错捏？
　　今天李长安其实原先没什么事的，只是陈贤圣与他邀了出来，说是有些事情可以与他一起商量。
　　李长安来到事前约好的地方，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在城隍庙里。来到城隍庙前便能看到有人在排队礼香敬佛，一阵袅袅不绝的香火味从中弥漫。而走进里面看，只见城隍庙中的城隍老爷的金身神像就立在大堂正中间，秉受香火熏陶。而隐隐之中，李长安仿佛看到了空中有着思思金丝往城隍金身出聚集。而在城隍爷金身石像的两边，分别立有文官武将像。文官在左，主要司礼法。负责将各种职位任用、升迁、俸禄及功绩的记录。也是其余官吏升迁等事宜的依据，可分为两种类型：一为“礼”，负责如祭祀礼圣的所有准备以及筹办的事宜；二为“法”，这则是依据文法立律而掌赏罚。
　　武官在右，司职于斗。无论是清扰百姓安居的妖媚还是鬼怪，皆有武职镇压。而文职法司记录的司罚者，一般也由一干武职出手整治。
　　听陈贤圣为李长安介绍着，顺嘴又提了一句半句，说是眼前的香火并不算是多的，一些祭司则更多。
　　说着陈贤圣已经在一旁买了两注最贵的香，一为“青鹤指路”，二为“福赐安康”。这又看出陈贤圣对于这些神佛之像倒是尊敬，没有直接步入后殿。“青鹤指路”是他礼香，而递向李长安的自然是“福赐安康”，讨了个喜头的李长安很是开行，显然这注香很合李长安的心意。只是最后李长安敬香前，又去买了一注“福赐安康”。不为别的，确是为了凌母所求。
　　陈贤圣在一旁笑而不语，只能着李长安将两注香火敬完之后，便带着他来到了后殿里。原本后殿并不是随意开放的，也极少人会闯入其中，而陈贤圣则早已跟人打好招呼，自然出入从容。
　　来到后殿里，便能看见一个男人已经在殿前等候了。见他的模样，则是和之前城隍庙上坐着的城隍爷佘余一般无二。只是此时的他已经将身上头盔取下，完全露出了真容。
　　“陈公子，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显然刚才他们礼香的时候，佘余便是已经知道了的，早早就将原先守在殿前的小吏遣散。
　　“佘将军也是一如既往的威武。”
　　陈贤圣有些难违的笑了笑，便依着他的性子给他赞扬者。而李长安找不到话说，便俯身向着这位城隍爷致意问候。
　　听完陈贤圣的赞美之词之后，佘余显然开心，但同时也看向了陈贤圣一旁的的李长安。只见他身体开始变的虚幻，如同烟雾一般就直接飘到了李长安的身前。
　　“陈公子，这就是您之前所说的朋友么？除了长的不如您清秀，但看起来为人挺正直的呀！”
　　面对城隍佘余的侧面“抬举”，陈贤圣就当是没听到，便是向着他们简单地相互介绍了一下。然后两人就被佘余引到一旁坐下，小吏见机上前敬茶，陈贤圣端起便慢慢地抿了一口茶。而李长安亦如他一般喝里一口茶，很苦！甚至在感觉上，没有之前陈贤圣泡的好。
　　陈贤圣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只是直接对着佘余说到：“开门见山的说吧，简单些。不必那么多的客套，与你我与他皆没用。”
　　这样佘余脸色就不太好了，便向着陈贤圣悄悄地瞪了一眼，然后有些尴尬的对着李长安开始解释此次来次的用意。
　　而这次则有些意料之外的，则是从城隍佘余里知道了陀老头的死讯。李长安刚听完便觉着脑中一炸，有些发蒙。而陈贤圣在一旁不曾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大抵不用旁人来说了。而在陈贤圣在一旁的点头示意之下，佘余也如实将陀老头陀即的死因完完整整地叙述出来。
　　就在李长安与秦俞他们争斗的时候，其实还有另一支人准备对他出手，只是出手的时机明显不对。秦俞他们的目标主要是贺小凉，而这一对人的目标则是李长安。在李长安被老者就回来，带到他家中放下之后，他们这一支人便在隐隐埋伏。为何不救李长安，又或者说不救陀即？那是老者的事情，与李长安或是陀即而言，重要却又不是必要。所以在老者带着贺小凉离开的时候，贺小凉便问李长安的安危是否，老者告诉她性命无忧。只是这性命无忧只是说的李长安罢了，救人的陀即则还是死了，就死在离李长安家不远处。
　　与陀即交手的一群人中，大多是五境的人，与陀即在同境上。陀即拼着死，将原先的六人生生留下三人，而其余三人则是重伤逃走，最后才力竭身死。一眼可以看得清晰的很，实力实在过于悬殊。放到一些朝廷中的武修宗师之中，也没有多少位能够这般做的完美。在讲述陀即身死的时候，佘余同样说明了陀老头原先便是一个极具天才之资的人物。按原先的安排里，朝廷已经开出很高条件来拉拢陀即，不出所料的话，甚至不会比坚守多年的佘余差上一丝半点。
　　洞天之内的秩序还算是可观，只是对于这些原先有些修为的修行者则是天道压胜的情况。洞天天地未开，所有修行者对于这座天地来说就是供养，在这里的修行之人皆是养料，只为充实这整座天地。只是陀即的实力显然还不足以做到这一步，真正在洞天身后撑起一座天地的，另有他人。陀即身为守门人，其实就只是一直看守着这道入口罢了。而对于陀即的回报，本来就是看守入口百年之后可以自行离开洞天，换取一次破境的绝好机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陀即出来洞天之后所能得到的便是在境界上的势如破竹般的长足一步。甚至这种提升不会对他未来的破镜有任何残缺。只是目前一路破到九境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事，哪怕是传说中的止境之境，陀即都有可能踩上一脚。可最终他最后的选择则是死在里面，并没有置身度外。
　　陀即最好的选择就是不理李长安这个小子，自己离开远离是非，几年之后二十年之内触及止境。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为了一个看起来什么不值当的人而死。若是为了像贺小凉、陈贤圣这种人而死，看起来倒是似得轰轰烈烈，称得上一个值字。但是偏偏却是为了一个泥腿子而死，这样值得么？这点李长安同样想知道，只是陀即到底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够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李长安并不知道陀即为了自己而死，所以对于自己生死还能无所畏惧。但此时知道了，李长安就矛盾了，自己——到底值不值的让这么一个武修宗师为自己而死？
　　李长安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值得，很不值得！在李长安这些年里看来，每个人的命都是重的，都应该能活救活。所以这些年里李长安摸爬滚打一个人艰难地活在世上，其实就是应该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么一句“能活救活”。
　　同时李长安都是希望靠着自己一个人而活下去，李长安可以选择像那些市井里的一些痞子一般当个乞丐呀，虽说不能称得上吃好喝足，但至少在小镇里面勉强求活还是可以的。只是他为什么不这样呢？只是因为李长安在最难最难的时候，他娘亲对他所说的一句“别求人”，就是那么一句话，他同样坚持到了现在。
　　陀即的死，其实就像是一把火种，将李长安心中对于生死的“无谓”给点燃了。原来他一直抱着“能活救活”的想法，而同样存在的便是“死了就死了”的消极想法，这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想法其实就在慢慢地影响着他对一切事物的感觉。
　　平常如他岁数的小孩，遇到新奇的事物会好奇会想要玩，但是李长安则是还在考虑今天、明天甚至是以后得生活所需。
　　与其说李长安心向光明，不如说他已然心存死志。早在贺小凉告诉他可能时日无多开始，李长安对于生死的看法就变淡了，所以李长安帮着贺小凉挡下那些雷符的时候其实心生的死意就影响到了他。
　　被救过来的李长安也还在有着这种思想，之前唯一能让李长安还有些牵挂的稚圭已经远去，而安置好凌母之后，李长安所要的游历，十分之中至少要四分是想着死在外面有稚圭的地方。
　　就连贺小凉也能看得出来，更何况其他一些修为高一些的人呢？
　　一心求死和一心想求死还是有差别的，而李长安就属于后者。对于李长安的并不是在将徐苦璇或是秦俞等人击退就完事了，真正的从未在李长安身上离开过，至少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静观李长安此时的心境，已经开始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