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殿

　　见身后没人追来，许离长舒了口气，但也不敢久留，加快了搜寻的节奏，也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当月亮西偏，夜已过半，许离停在了一幢楼前，门匾落款:书阁。
　　应该是这里了。他想。
　　正准备上楼揭瓦翻入，突的，一阵阴风带着些许铁锈味吹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寻着风来的地方看去，一座大殿赫然入目，它的大门微开，这股阴风似就来自那儿。
　　目光慢慢上移，当望见“洛云殿“三字时，许离猛的一怔，一口凉气倒灌入肺，差点呛出咳嗽。
　　没有迟疑，他一个闪身，直接落在了门外。顿时，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许离的眼睛慢慢睁大，这殿内仿佛血洗一般，新鲜的血液还在流淌，一节节肢体、内脏随地散落。大殿中央，两口足以装下三个成人的大缸中血水翻涌，气泡升起破裂，恍似有人在一旁不停搅动，偶有一个人头浮起又落下，面目残缺狰狞。
　　许离的目光转过，忽而望见一柄巨型长剑将一人穿腹钉在墙头，那人的左臂齐根断裂，右腿自膝盖以下不复踪迹，瞪大翻白的眼里血丝弥漫，死死张开的嘴中一股股黑烟不断冒出，向着大殿深处飘去。血，顺着他的眼眶、耳洞、断袖、碎裤染红儒生长袍，沿着墙体汩汩而下。
　　此情此景，却没有想象中的恶臭。除了浓郁的血腥气，隐隐间竟还能闻到一丝宛若清晨老林里清新的味道。
　　风，从殿侧袭来，卷起黑斑覆盖的窗帘，宛若一份从阴曹而来的死气。许离喉结滚动，硬生生吞下一口唾液，一步步向后退去，身旁雾气涌动，好似就要散开一般。
　　他抿了抿嘴，稳定住雾气，仿佛闪现般出现在了“书阁“顶部，揭瓦而入——
　　这个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了!
　　满墙书籍入目，他浮在阁楼半空中心，红瞳似亮着暗光，以极快的速度转动着。
　　片刻，他身形一动，瞬时便到了楼间一角，指尖在典籍间划过，最终停留在著名为“宗史，八百六十——九百年“的书上。
　　没有丝毫停顿，抽书，翻开，直至书中内容大致倾向于八百八十年左右，一气呵成。他的目光扫动，脸上开始露出奇怪，惊讶，迷茫的色彩。
　　道历八百七十九年，大公主、二公主诞生，取名月雨寒、月雨歆，以名为号，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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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历八百八十年，三公主诞生，然体弱魂虚，经初步验证，是为坤月之魂，若不夭折，实为我宗之幸。欲以洛云殿瞒天而延阳寿，取名洛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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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来覆去，这两年除了三名公主的诞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更别提屠灭凡人村落了。
　　那洛月宗绑架凡人虐杀又是怎么回事？许离不忿，一咬牙，继续向后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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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历八百八十八年，望月楼异象，洛云殿震动，轻云公主逝世。宗主震怒，灭望月楼满门一千三百二十九人。然望月楼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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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行，许离手抚上页脚，翻过。隐约间，他感觉似有一根丝线，断了。
　　不好!
　　猛地将书甩开，他身形连闪，瞬时间便破窗而出。同时随着他右手虚握，其身旁的雾气呈螺旋式疯狂向其掌中汇去，瞬时间，一杆长枪就已在望。
　　想也不想，长枪成型一刻，他便将其背过身去，一道白光闪过，直击枪杆。
　　“砰!”巨响传来，长枪弯曲，他的背心像缺了一块似的陷了进去。
　　一口闷血喷出，许离骤然转身，那双红瞳明亮中透着决然，锐利的气息猛的自他身上爆发，汇于枪尖，旋即他臂肘甩过，长枪脱手而出，直奔白光来时的方向。
　　一时间风云汇聚，萦绕枪身。
　　此地的雪，停了。
　　而远方又一道白光闪来，比之先前更为迅猛，划过天边的一瞬仿若白昼。
　　月欲落，日欲升，许离的脸上得意与嘲讽具现，他刚甩出的手蓦地向一旁滑去，那长枪就此一个转身直奔洛云殿!而他另一只手已然掏出了三痕竹简，气力注入，白光乍现。
　　“竖子，敢尔!”
　　怒吼传来，白光相撞，又接连两道白光袭来，竹简一节粉碎，也让其宛如流星，直飞天边，蓦然间，许离瞳孔一缩，一道剑气撕裂白光骤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与此同时，洛云殿黑气炸裂，围绕殿阁，那长枪冲入的下一瞬，竟又飞了出来，缠着黑烟直奔许离而去。
　　剑气临体，衣袂碎裂，那剑气在这一刻分作百道，似要将他万段!
　　蓦地，鲜血溅开的一瞬，一股奇怪的压迫传来，许离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他手中竹简又要闪烁的光芒瞬时泯灭，紧跟着那压迫忽然变得蛮横起来，他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也就这时，他眉心中一团红光携带着形似种子的事物飘出，立时裹住他的全身，消弭了剑气，驱散了长枪，随着他飞向天边。
　　而洛月宗竟也没再追击，一时此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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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白光划破长夜的那一刻，碧铃柳眉轻皱，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就看见君沐雪正坐在窗前望着天空。
　　“公子，现在什么时候了？我是不是睡过头了?”她哼唧着，透着一股不情愿。
　　“没有，还早着呢。你再睡一会。”君沐雪嘴角微掀，柔声安慰道。
　　“是吗？”碧铃闭着只眼，憨态可掬的望了下窗外大亮的天色，“那外面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有颗流星在裸奔吧。”君沐雪语含着笑意，见她更为好奇起来，不禁道，“你多休息一会，我们今天就再去街上好好玩玩，不然免得你到时犯困。”
　　“真的吗？”听了这话，碧铃顿时眼睛一亮，轻轻“嗯”了声便乖乖闭上了双眼，不久呼吸就变得平缓起来。
　　那模样看得君沐雪一阵莞尔，心情极好的舒了口气。
　　“看样子我没有认错。”
　　初晨。
　　林雾渐渐被阳光驱散，成束的光线如带着金粉般从叶间穿过，溪水淙淙载着花草的浅香，有动物前来汲水，耳朵耸动着，似为今天水中的淡红而好奇。
　　在溪水中上游的岸边，衣衫褴褛，血污粘稠的少年趴在那，半边身子浸在水中，他眼睛紧闭着，眉头微皱，仿似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老道，说好了等我有宗师的实力，就告诉我的身世，现在能说了吧？“许离浮在空中，望着那盘坐在青石上，一身水合服，鹤发童颜，面目冷峻，正闭目调息的道人，抱臂问道。
　　随着此人眉眼开合，仿佛间，好似有一道利刃出鞘一般，他看了眼许离脸上微有点得意的神情，开口说道，声音厚重，“你真的想知道?”
　　“嗯，说吧!”
　　道士点点头，翻手拿出瓶酒，斟了一杯，抿了口，道:“二十一年前，我受洛月宗宗主之邀参加他女儿的生宴，回程途中，听见有婴儿啼哭的声音便寻了过去，然后就发现了你。
　　“你当时正被一名妇人护在怀里，那妇人背后挨了一刀，失血过多，已经没了生机，我便只把你抱走了。顺着妇人留下的痕迹，没过多远，我就找到了一个村落，但那村落空无一人，仅有少许战斗的痕迹，而一些人家摆放明显的贵重物品也依旧完好。
　　“此事蹊跷，我当时也有要事在身便也未曾深查。之后见你天赋不错，便将你留了下来，此事就没再管，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念想，毕竟，自己找回真相报仇，永远比别人帮忙来的舒服。”
　　语尽，酒无，道士静静望着有些沉默的许离，从袖中又取出了瓶酒。
　　“说实话，老道，虽然很多人都尊敬你，但你真的不像个道士。”他轻声陈述着，转身离去。而道人也没再开口，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微动，山间林间在此时蓦然风起云涌，片刻便三步不分雌雄，来去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