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拳赛

　　时间退回到几个钟头前，郭怀远在桐州大剧院表演完节目后，被身边的小弟告知，朝老大来过电话。
　　郭怀远以往虽在湖滨中学横行无忌，但毕竟小打小闹，段位不高，与朝正阳这种级数的人物，平时并无交集。然而前阵子他在清风网吧与人打群架，朝正阳正巧路过，见他身手了得，便多留意了片刻。
　　朝正阳当时正在准备拳赛的事情，最近的几次拳赛，王重山不知从哪找来一个高手，致使自己这边连输了九场，脸面尽失，他见郭怀远身手不凡，便打起了主意，开出的条件，也是让郭怀远无法拒绝：五万块一场拳，不论输赢。
　　郭怀远正急需用钱，当场答应下来，表演结束后，便从二楼厕所的窗户提前离场了，坐车来到博图拳馆。
　　博图拳馆的拳赛发展至今，已经到了每周一次的频率，成了桐州市地下势力的一大活动，甚至还延伸出赌拳等事务，拳赛门槛非常低，规则与正规的赛事也相去甚远，因此事故频发，这些江湖中人，非常的不拘小节。
　　郭怀远的对手是本次拳赛的热门人物，王重山手下头号打手，已经连续赢了二十二场，其中朝正阳就栽了九场，九名打手都还在医院里养伤。
　　由于郭怀远来的最晚，赛事也就被安排在最后，这时只能观看别人的拳赛打发时间。
　　他站在人堆里，身边是一些比他年长的混混流氓，看拳赛的同时还互相打起了招呼，其中一人道：“好久不见了，彪哥在哪发财呢？”
　　另一人便道：“发什么财啊，关了半年，上星期刚放出来。”
　　郭怀远虽在湖滨中学耀武扬威，与这些人还是有些格格不入，站在人群中有些茫然，但他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旁人倒也没有因为面生而刻意招惹。
　　朝正阳进了里屋陪几个大哥模样的人喝茶聊天，拳赛一场接一场，等轮到郭怀远的时候，朝正阳才从里屋出来，同行的还有其余三四人，其中一人肥头大耳满脸油光，与朝正阳勾肩搭背，两人走到郭怀远身前，朝正阳道：“好好打，今天不论输赢，以后你就跟我了。”
　　那肥头大耳的男子将郭怀远上下打量，突然笑道：“不会吧朝老弟，怎么找个小孩来打拳，要是真没人了，可以跟哥哥借啊。”
　　朝正阳淡淡一笑，说道：“王老板说笑了，朝某输了这么多场，也不差这一场，今天就找个小朋友陪你玩玩。”
　　这人叫王重山，是本地黑道的大哥级人物。桐州市地下势力多达十余股，其中他与朝正阳是最大的两支，平时互相竞争互有摩擦，谁都不服谁，但是最近这段时间，由于拳赛上的连胜，倒是颇为风光了一把。
　　此时，他在郭怀远胸口锤了一拳，说道：“身板倒是挺结实，不知道抗不抗揍。”
　　郭怀远道：“从来都是我揍别人！”
　　王重山笑道：“呵，口气不小！”
　　郭怀远年轻气盛，不欲与之争辩，直接上了擂台，同一时间，光头大汉走到王重山身旁，王重山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小声说道：“往死里打，让这小子长点记性。”
　　那大汉也上了擂台，与郭怀远非常干脆的动起手来。
　　郭怀远与光头大汉在身高上并没有差多少，体型也是同样的虎背熊腰，打架之时多是以力量取胜，此时甫一接手，便快速拆解了五六招，俱是硬碰硬的实拳，毫无半点取巧，拳来脚往间虎虎生风，围观者大呼过瘾。
　　唯有郭怀远暗自吃惊，他从小习武，同龄人中无出其右者，在这方面向来都颇有自信，他初时并未将光头放在眼里，等过了五六招后，才发现对方力量奇大，自己竟是抵挡不住，手臂隐隐生疼，可见两人在力量上有着悬殊的差距。他与光头差了十几岁，受年龄所限，武学修为本不如对方，原本想着象征性的再接几招便认输作罢，谁知光头却是越打越凶，一招狠似一招，拳头的破空声犹如实质，郭怀远初时还能勉强抵挡，之后便左闪右避，无法招架，匆忙之间脸上便挨了一拳摔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郭怀远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光头不依不饶，未等郭怀远站起便又向他冲来，郭怀远躺在地上用腿挡了两招，之后脚腕被光头一把抓住。
　　郭怀远心中一惊，不及摆脱，光头已是大喝一声，双手向上一扬，竟是将郭怀远扔了出去。郭怀远人高马大，体重少说也有160以上，被光头轻轻松松的扔起，向远处飞去。
　　天旋地转间，眼角的余光看到光头正朝自己飞奔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近，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郭怀远身在半空，无处躲避，光头高高跃起，一脚踹在他的腰部，将他直直踹出了擂台。
　　擂台下原本站着许多人，看他撞过来纷纷让出了位置，之后又重新聚拢，看着平躺在地上的郭怀远，啧啧称奇，有人更是打趣道：“虐待儿童，要不要报警？”
　　然后，从擂台上传来一声大喝：“给我闪开！”
　　众人抬头，看到光头高高跃起，冲着地面的郭怀远直扑而下，大家怪叫着四下逃散。
　　郭怀远此时已是神志不清，然而出于武者的本能，他下意识的握拳迎向光头的脚掌，拳脚在空中相遇，光头被这股力道震得向后跃去，郭怀远的手臂“咔嚓”一声脱了臼。
　　拳馆里响起郭怀远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光头站在地上，强忍着从脚心传来的锥痛感，脸上带着狞笑，一步一步朝郭怀远走去。
　　拳台的另一边，朝正阳的声音响起：“胜负已分，不用打了！”
　　然后又是王重山的声音：“哈哈哈哈，朝老弟不好意思，今天哥哥又赢了一场。”
　　王重山并不关心光头接下来做什么，他这时忙着炫耀，看朝正阳脸色不善，便颇为开心。时不时的还抬头看向光头的方向。
　　光头脸带狞笑，向着郭怀远走去。下一刻，他便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地上。
　　旁人不明所以，等了片刻，见光头没有动静，才凑上前去，有人将他翻过身来。
　　只见光头瞪大双眼，脸上保持着狞笑，他的眼皮一动不动，眼神之中也是毫无生气。
　　人群之中有人大叫了一声：“哇靠，阿光死啦！”
　　王重山愣了一愣，拖着一身肥肉从远处小跑过来……
　　博图拳馆自有了拳赛后，大小事故频发，然而众人俱是混迹江湖之辈，于这些事情倒是毫不在意，然而闹出人命却是第一次。
　　大家对于光头的死因都颇为好奇，整场拳赛，光头都是龙精虎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王重山身居高位，自己手下死于非命，自是不肯罢休，光头死前与郭怀远比武，他自然将责任推到郭怀远身上，因此也就与朝正阳起了争执，两方人马也当即动起手来，他们两虎相争，其余老大乐得看热闹，最后还是拳馆的工作人员将此事报了上去。
　　黄泽兴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与郭怀远虽无交情，但同是湖滨中学的学生，在学校里都颇具知名度，互相都能认出对方，此时出于风度，还是打起了招呼。
　　郭怀远受伤颇重，被朝正阳的人护在身后，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是黄泽兴，也是一脸的诧异。
　　黄泽兴身为黄家的二公子，也算得上是博图拳馆的主人，等他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气的想骂脏话。他今天在桐州大剧院，已被苏星野憋了一肚子气，此时还要处理这种破事，耐心早被消磨殆尽，铁青着脸对郭怀远说道：“你打拳就打拳，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郭怀远身受重伤，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好小声说道：“我也不清楚……”
　　王重山道：“黄少你也别为难了，把这小子交给我，我来处理，一定不会拖累拳馆。”
　　郭怀远若是一般的小混混，交出去倒也无防，这些人平时用家法也弄死过人，只要善后妥当，向来相安无事，但郭怀远除了是小混混，还是个学生，若是出了意外，学校追究起来，警察难免查到拳馆头上。基于这一点，他也不能将郭怀远交出去，想了又想之后，才对王重山说道：“我处事一向公道，若是把他交给您，那朝大哥定然是不肯的，你们江湖中人，讲究江湖规矩，既然是在擂台上打死人，那就在擂台上报仇。不要讨价还价，当然，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这次拳赛的奖金，以及朝大哥赌拳所赢下的钱，尽数交由王大哥负责。还有，死者的后事，由朝大哥操办。有没有问题？”
　　王重山在心里算了一下，一场拳赛的奖金虽然才二十万，但是由于事前大家都看好光头，以至于郭怀远的赔率非常高，此时光头死了，自然算郭怀远赢，朝正阳至少赚了二、三百万，如果都归自己的话，勉强还能接受。
　　朝正阳虽然心疼这些钱，但郭怀远是他找来的，自己也要负一大半的责任，他做为大哥，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况且郭怀远这么能打，这些钱大可在日后赚回来，当下不再反对，接着黄泽兴的话说道：“黄少果然公道，这事就这么定了，阿光的后事，朝某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黄泽行道：“行，那就这样，这些你们看着处理吧。”他伸手指着地上光头的尸体，以及方才打群架时被波及的桌椅，顿了一顿，想起了什么，又指着郭怀远补充了一句：“嗯……把他留下吧，谈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