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赫伦

　　琢尔家的宅子，在这红石寨中也算别具一格，四围是一人多高的院墙，院内却是如中原民居一般的二进宅院，院门朝南，此刻也是洞开着。
　　琢尔进得院来，先看了一眼东西两侧的柴房、厨房，不出所料都是空荡荡的。
　　再走到堂屋，虽然心中料定也是死寂一片，她还是警惕地检查了堂屋的每一个角落，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往后院西侧自己的房间走去。
　　进得房门，只草草扫视了一眼，琢尔便向对面墙上望去，那里挂着她最心爱的一把猎弓。
　　猎弓由父亲亲手所制，也是她最擅长的武器。
　　“爹，弟弟，你们究竟去哪里了？”
　　睹物思人，琢尔心中又是一片哀思，却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她默默地摘弓取箭，将猎刀系于腰间，背上负了箭袋，手里拿起猎弓，再朝正屋父亲的房间寻去。
　　父亲的房中，同是一切照旧，也同是空空如也，琢尔抚摸着父亲房中每一件熟悉的家具，心中却是再难平静。
　　“一切都是原样……全都是原样……可是人呢？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大家都去哪儿了？昨晚的那一幕，到底是真还是梦？”
　　面对这越来越扑朔迷离的局面，想起这一桩桩难以理解的怪事，琢尔满腹的无奈和委屈越酿越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桌子也是原样，椅子也是原样，床也是原样，被子也是原样，弓也——不对！爹的弓，不见了！”
　　琢尔如梦惊醒，重新环视一圈，发现这房中一切照旧，唯独少了父亲的猎弓和猎刀——爹一定回来过！才取走了自己的武器。
　　琢尔眼中发亮，兴奋得不能自已，赶紧又跑到东侧弟弟的房中查看，同样是一应物什俱在，唯独少了猎弓，和弟弟惯用的一对短叉。
　　“好！好！爹和弟弟既然回来拿了武器，便一定是逃出去了，一定是的！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琢尔心头狂喜，这一夜的担惊受怕，这一路的牵肠挂肚，在这一瞬间都似乎烟消云散。
　　消失的武器，就好像在最后关头出现的救命稻草，救起了琢尔那颗即将溺毙在彷徨无助中的心。
　　琢尔今天看过了太多的“一成不变”和“原封不动”，此刻终于找到了一点“变了”的蛛丝马迹，心中早已将它当成父亲和弟弟逃出生天的铁证，断不愿再去相信其他任何可能。
　　满心的欢喜，一时间让琢尔竟似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身形晃动间，忽觉碰倒一物，回头急看时，竟是弟弟桌上的茶壶。
　　那茶壶歪头一倒，便往桌子边缘滚来，眼见就要坠落地面。
　　琢尔心头猛地一沉，急忙伸手过来想要接住，可哪里还来得及，只是指尖将将滑过茶壶，便听得砰的一声，那茶壶，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随即在这一片死寂的红石寨中，飘荡开来。
　　琢尔心中叫苦不迭，闹出这样的动静，只要这寨子里还有其他人，就必定会听到。
　　果然，很快便有一道呼哨声，从西北方向传来。
　　“会是之前看到的那六个人吗？”琢尔在心中自问，却又没由来地预感不是他们。
　　轻手关上房门，琢尔转身从另一侧的窗子跳出房间，熟练地攀上东院墙，在那墙头奋力一跃，越过下面的青石板路，跳进了东侧邻家的院子。
　　这邻家院子同是坐北朝南，相比琢尔家稍稍靠前，气派却小了许多。
　　半人高的竹篱笆围成一个四方的院子，院子正中是一座木质的正屋，西侧空地上，堆满了一人多高的柴垛；正屋东侧另有一个关牲口用的简易草棚，外有一堆干草，堆至齐肩高。
　　琢尔进到院中，也不进屋，半蹲在那柴堆一角，左手按下猎弓，隐藏好身形，透过栅栏朝自家院子望去。
　　很快，见有五个黑衣人，循着茶壶的碎裂声围拢过来，停在了琢尔家的院门外。那五人都做赫伦族的打扮，个个全副武装，体形精壮。
　　“是族人吗？”看到那熟悉的装扮，孤独的琢尔情不自禁地想着。
　　可在内心深处，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着她的冲动，那是一种最纯粹的直觉，是一种对危险的预感。
　　自幼的狩猎经验，让琢尔对这股直觉极为信赖。
　　“他们不是我的族人。”琢尔心想，一边不自觉地微微探身，想要看得更加真切。
　　只见那五人，各自环视四周，极为警觉。琢尔屏气凝神，紧紧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一丝细节。
　　正看得紧时，其中忽有一人，似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回头朝琢尔这边看来。
　　目光正要相接之际，琢尔急忙回身后缩，堪堪躲过。自幼练就的超凡目力此时发挥了作用，在最后一瞥中，牢牢地捕捉到了那人脖子上的一块刺青。
　　那是一个箭矢贯穿狼头的图案，在所有的赫伦诸部之中，只有一个特殊的部落，将它奉为图腾。
　　“黑赫伦！”琢尔心中泛起恐惧，“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赫伦，是一个让所有人恐惧的名字，因其居住地靠近百余年来无人敢踏足的黑森林而得名。
　　他们是赫伦诸部里面，最为野蛮愚顽的一支，行事暴虐而诡秘，极其排外，不仅对外族赶尽杀绝，甚至对其余赫伦诸部也经常血腥镇压。
　　红石寨跟他们的关系虽然也有些紧张，但双方同为赫伦族的大部落，更多的时候仍然是保持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很少会主动去打破这一种微妙的均势。
　　可为何偏偏在这个敏感的当口……
　　正想着，又见那五个黑赫伦，只留下一人守着大门，其余四人一齐进院中去了。
　　琢尔此时注意力全在这几人身上，全然忘了防范自己身后，那里正有一双大手，慢慢地向她靠近。
　　两只大手越来越近，即将接触之际，突然闪电般地从琢尔的背后伸出。
　　一只手牢牢地捂住琢尔的口鼻，另一只死死地揽住琢尔的双臂，忽的一下便将她拉进木屋中去了。
　　那双手强壮而迅捷，没给琢尔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
　　“嘘——”一个声音紧贴在琢尔耳边响起，微弱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