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碎仙界

　　漆黑的宇宙边界，不时显现几点遥远地方传来的寥寥星光，这里没有生机，没有人气，一片死寂，几百上千年都难有人降临此地。
　　蓦地，在那不起眼的一处幽暗之地，突然亮起一道绛紫色光圈，它渐渐荡漾开来化作一人大小，缓缓蠕动。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那光圈便开始转动起来，其中白色光华一闪，一枯瘦老者就冲了出来。
　　一身灰衣，折折皱皱，破败不堪，沾染着大片大片的殷红血液。面容是死尸般的惨白，嘴角溢淌出来的鲜血因此而触目惊心。神色慌张的老者左手抱着怀中一物，转身右手便开始掐诀，手中印记变化，那紫色光圈便开始消散，直至那光彩完全消失，老者才默默叹出一口气，全身气息也因之而萎靡下去。
　　他脚下一动，身边光景就开始变换，几乎是刹那时间，便来到了一处星辰之上，再次确认周遭环境没有问题，这才盘腿坐下。
　　这老者似乎已经油尽灯枯，那原本对他来说十分简单的移步换影都让他胸口发闷，盘坐下来之后当即喷出一口鲜血。然而也顾不上去擦拭，只是那一直不曾放松的左手终于缓缓放下，显出了紧紧护在胸前的那一物。
　　哪是什么物件，竟然是一个正在酣睡的婴儿!
　　虚弱老者也不顾自己的伤势，看见这酣睡幼童便露出久违的笑容，但是那眼神之中除了疼爱，却还闪动着无尽的寒芒与杀机。
　　“小主人，卑职，卑职一定带你杀回去！”老者轻轻抚着婴儿的额头，柔和却不无悲哀地说道。随后这老者便开始闭目休憩，内视自身，只是也不敢沉下心去恢复，生怕出现什么变故。同时感知力开始弥散出去，探查这一片随意打破空间壁垒而闯入的宇宙。
　　那婴儿仍旧在他怀中沉睡，只是在这老者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的额心慢慢地凝聚出一个亮银色的标记，一闪而逝，随后一股无法被察觉的气机便从之前那紫色光圈出现的地方，涌透出来，一刹那跨越了空间距离，来到了婴儿身边，围绕着他和老者转动几圈，便没入孩子体内。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似乎感觉到什么，咿呀一声，不过那气机融入他体内便不见了踪影，孩子轻轻呢喃一声，在老者怀中重新找了个欢喜的姿势，便又沉沉睡了过去。额心的印记渐渐褪去，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是一颗死星，气机淡薄，自然也不会诞生何等生命。而没了气机环绕，宇宙中各类陨石飞星便毫无缓冲地撞击在死星上。不知过去多久，老者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那眼中竟是掩不住的震惊：“这里，竟是昔日崩坏的仙界碎片！”老者抱着项尘站了起来，一番吐纳休憩，他的伤势总算止住没有继续恶化，修为也没有再往下跌落，但是也仅仅如此，一身外伤内伤只能依靠今后的长久岁月慢慢医治，但也可能再无法痊愈，从此止步当前修为。
　　“竟然真有破碎仙界……也好，至少他们再怎么也追不到此处……虽然破碎，法则等等倒也齐全，足够修行到一定程度了……”老者的感知虽然没有探索完整个宇宙，但是通过接触那些法则，还是多少明白了所处的境地，加之自己无人可比的广博学识，同古籍印证，便七七八八断定了自己所在便是那传说中才出现的可怕之地。
　　随后他大步踏出，也不知动用了什么样的术法，面前的虚空就开始一层层虚化，如同一片树立的水面开始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不过老者的脸色也因此更加憔悴，显然消耗许多，想必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地施展。他迈步跨入其中，当身形完全引入时，那荡漾开去的涟漪便开始一层层缩回，等到全都凝聚到一个点时，这一颗死星上便彻底没有了生气。
　　……
　　陈阳岭是个偏僻的地方，在太阳洲之中是极其靠近汪洋的角落，这里的人大多数从来没有走出过那一片山林，也就更不用说去见识太阳洲中部的繁华景象了。这里有好几个小山村，都靠着猎兽为生，这也几乎是这方土地上所有小村庄人们的生活方式。
　　滕庄算是个比较大的村子了，村子里的大多数男子虽然是凡胎，但是大多都身强体壮，能够和野兽厮杀，更是有好几人幼年被百里之外修真门派的弟子指点过，已经踏进了武者的修行之列，身上壮硕的肌肉都泛着金属光泽，真是羡煞了那些村中少年。
　　而他们最强大的存在甚至已经隐隐接触到了入灵的境界，听说是可以吸纳天地间游离的丝丝缕缕气机。村子里的人也不懂什么叫入灵，只是隐约知道进了入灵大概就可以和神仙一样隔空取物之类罢了，因此走去别的村子，心中都是自豪的，谁让他们有个接近神仙的人呢？有此依仗，滕庄便不知不觉发展壮大起来，成了陈阳岭里面最强大的村子。
　　一般来说，这样的地方是不会有大人物光顾的，滕庄的人见过最气宇轩昂如同神仙的人，也就是几百里外那个修真门派出来历练的弟子，这样的人一出现便可以让他们跪地祈祷，似乎能够保佑他们长命百岁，衣食无忧，这大概也就是这些人最大的追求了。
　　差不多三年前，滕庄来了个老头，带着一个婴儿，也不知道跟庄里那个最厉害的村主说了些什么，这接近入灵的中年人竟然从此对老者毕恭毕敬的，居然没有任何异议便让他住了下来，还帮他们在山腰地方搭了新的住处。于是其他人也就没有反对声音，只是心中对那老者也多了些敬畏，对这一老一小两个人着实很好奇。
　　不过恍惚间快三年过去了，那老者几乎从来没有走出过住处，反倒是村主常常登门拜访，每次前去都要带上不少野味。村里人也有问他去干什么的，他只是笑笑，点点山腰那间小草房，继而摇了摇头，不多言语。
　　大家看他没有要说的意思，几次下来也就不再去问了。
　　那个婴儿也渐渐长大了，和老者不同，会走路之后经常一个人偷偷地溜出来，咿咿呀呀地跑到滕庄人练习拳脚和射箭的地方，装模做样地跟着那群汉子喊叫几声，有时候一不留神自己绊上自己一跤，便扑在地上，沾上一脸的灰尘。也不哭喊，蹭蹭几下又爬将起来，嘀咕几句，那声音奶声奶气，招的大家欢喜，所以对那老头的敬畏，到了孩子这里，就变成了喜爱。
　　“小尘，怎地又跑这里来啦？是不是要叔叔来看看那小鸟儿长多大了？”汉子时常打趣，说几句荤话，项尘也听不懂，只当打招呼，眨巴眨巴眼睛全当回他一声，然后拍拍屁股溜去别的地方。
　　大概正午时分，项尘似乎觉得自己的肚子又在打鼓了，便打算跑回住处。但就在这个时候，项尘的额心突然开始绽开莹莹白光，一点点银色光华涌动出来，项尘大概只是感觉到额头有些温热，有些痒，便抬手抚摸额心，只见那白光开始窜动，继而慢慢凝结成一个古朴的字。
　　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到这一幕，孩子们依旧在玩耍，一直看着项尘的几个大娘好像也没有看到额头有白光乍现，仍旧有说有笑地谈论着这个可爱的孩子。但是项尘却逐渐怔怔出神，眼中幻化出许多细小的光彩，飞快地闪动着。
　　“仙……”愣在原地的项尘竟然不知不觉中呢喃出这样一个字眼，眉心之间那些银色光点随之凝结出的那个字也渐渐清晰——正是“仙”。
　　不知跨越了多少距离的宇宙某个角落，一个半人高的白色漩涡出现，吸纳着周遭一切可以吸收的东西以汲取气机，打开了一个空间门户。许许多多肉眼不可见的玄妙气机从中涌现出来，那数量甚至可以称作一方湖海，紧接着这些气机开始压缩凝聚，不断融合，眨眼间便变得只有手掌那么大。原本透明不可见的气机因此而清晰起来，闪动之间似乎觉得这么大还是不行，便又一次开始缩小，直到只有拇指盖那么大才终于凝实。
　　一个“仙”字也出现在这里，刹那间绽放出金色的光彩，这一方宇宙随着那金光迸发竟然开始嗡嗡震动，与此同时向遥远的宇宙其他地方扩散出去。那“仙”字不过存在瞬间，便没入那弹丸大小的凝实气机之中，消失不见，随后光华一闪，这些气机也就此消失不见。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个呼吸之间的事情，气机消散，这里就重新归于死寂。
　　项尘这里，仙字也几乎和那边气机同一时间消散，但是项尘的眼睛里，那些光华却不曾就此逝去，他的眼神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少了些孩童的幼稚，却似乎多了些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
　　“至尊仙界！”脑海里有四个大字浮现，却也是一闪而逝，甚至没有在项尘的记忆中留下一点痕迹，不过老者要是在他身边，并且展开感知仔细感受，便有可能发现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项尘周遭突然变得玄妙不可言。
　　至尊仙界，破碎仙界，就在这一刹那有了不可言喻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