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楚宅的面试

　　槿枳跟凤翎乐馆请了假，推说身体不舒服。
　　第二日，槿枳穿了身淡紫色碎花镂雕裙，带上荷包，乘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总算到得了楚宅。
　　几经通传，槿枳才进了楚宅大门。她并没东张西望，但这宅子的气势竟是逼入眼帘。楚宅华丽无比，气势恢宏，哪里像个私家的宅子？
　　槿枳跟着引路人匆匆抵达宅子的深处，一间幽深的大屋。大屋典雅异常，所有灯上都坠着穗子，屋内书籍浩如烟海。除此之外，书架间有着驼色半透明纱制格挡，还点缀有着仿真雨林的石山流泉，蕨类植物和苔藓茂密，池中游鱼穿梭。屋里还养着不少的鸟雀。有只翠鸟呆萌地望着她，槿枳会心的笑了起来，而金丝雀如银铃般的叫声真叫人身临其境。槿枳只觉得这儿清爽舒心，入了神，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来了个人。
　　那人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身穿着板正的白色氅子，一身丝缎银白色地闪着柔光，手中拿着个一把合起的折扇。这正是楚字典当行大庄家的儿子，楚飞晴。他先开了口。
　　“你姓甚名谁？”
　　“我叫槿枳。”
　　那男人又说“面试琵琶官儿吗？”
　　“嗯嗯。”
　　“常福，你给她拿把琵琶，随意弹个什么最拿手的吧。”那白衣男子说道。
　　槿枳从容地坐稳了下来，照旧调了音，开始弹奏。
　　淡淡的乐音细密地延展开来，是春江花月夜。乐曲轻柔又不失节奏感，乐音点点，忽而重，再而轻，往复循环着，像江水拍抚着月夜的江岸，让人想要闻之起舞。
　　“停一下。”那楚飞晴忽地拿折扇头点了点桌子，示意槿枳听他讲话。
　　槿枳歇了手，却听楚飞晴说到：“丫头，你莫要做什么琵琶官儿了，明日到我府上伺候。”
　　槿枳听了简直不知所措。我是来打听消息和当东西的，怎么搞成到府上伺候了？没想到这人看着一表人才，实则金玉其外，竟然如此不要脸。
　　槿枳愠怒着，说到：“我是来做琵琶官儿的，您不要太过分了。”
　　槿枳本来天真的以为自己这句话能震到楚飞晴，要他有所收敛。却没想到，楚飞晴扇子啪地拍到了茶几上，阴阳怪气儿的说：“做琵琶官儿有什么好。不如你先弹上两个时辰，我呢，在这儿处理一下典当行的事务。咱们看看，你呀，到底是弹琵琶有两把刷子呢，还是是个就只会一招鲜的小妖精。”说着他乖戾地瞪了槿枳一眼。
　　槿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怕又恨，双手抓紧琵琶的面板，身子微微地抖了起来。本来是帮人打听消息，却遭到这番侮辱，从小到大，自己只是规规矩矩地在凤翎乐馆当一名好学生，也没见过这阵势啊。
　　只见槿枳颤巍巍的将左手架在琴项上，紧紧按住了品，右手一个扫弦，啪地一声，四弦齐响，槿枳将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尽数挥洒在琴弦上。紧接着细密的轮指由弱渐强，倾诉者委屈和愤恨，惊得满座都是一激灵。
　　只听那金丝雀和翠鸟受到惊吓，原本吟唱般的叫声忽然成了嘎嘎的惊恐声，好像唯恐避之不及。
　　楚飞晴也吓了一跳，更是被槿枳这倔脾气给激怒了。他怒火中烧，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敢在这儿撒野！他喘着粗气，看见脚边有个矮凳子，忽地嘴唇一抿，一脚将那矮凳子朝着槿枳的脸踹飞出去。
　　槿枳一惊，也没想到楚飞晴会出这样的阴招，举了琵琶就挡在脸前，头使劲侧了过去，双眼紧闭，只怕马上就要受到飞来凳子的重创，而下一秒，槿枳感到周围氛围静谧，并无嘈杂之感，而自己仿佛在向前滑行……只是槿枳没有看到，这一切凝滞的一秒间，腰间荷包里的绢画莹莹亮了起来。
　　她睁眼一看，自己身子两旁是油绿的树叶，时而遮在眼前，时而高耸入天。低头俯瞰，自己就坐在一片大睡莲叶上，睡莲在湍急的水流中朝偏下的方向前进着，忽而一个左转掉头，再滑下去，槿枳朝左上方望去，就是自己刚才滑过的水道，周围植被丰富。这里的流水荟聚成一个小平台，因此水流稍微慢了下来。槿枳刚舒了一口气，却见迎着胸口的高度，有一枝横着的朽木，朽木上枝蔓缠绕，青苔满布，而再往前滑下去，水流却又快了起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弯腰闪躲了！槿枳双手从身上方抱住横在水上的朽木，任由睡莲叶往前飘走了。就这样，槿枳扶在朽木上边，尝试使劲儿撑了几次，看看能不能爬上去，但这只是令她慢慢的脱了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昏迷了过去，顺着水流飘远了。
　　再醒来时，槿枳趴在了一片珍珠滩上：银白的高大芦苇、河岸和清澈的水坑交替出现着。一只小树蛙，翠绿的很可爱，俏皮地从槿枳脸上蹬了一脚，跳远了。
　　前边是不是有个巨大的蚌壳，背脊冲着自己？蚌壳时开时合，却不知道正面是什么样的……槿枳迷离着，又闭上了眼，昏了过去。
　　梦里，槿枳忽然呵地倒吸了一口气，急促地喘了起来，她从梦中惊醒。没错，梦中，槿枳不知怎么的，忽然联想到，当时在楚家宅子，那个房间，花鸟成趣，密林幽生，跟那绢子周围画的景致一样！
　　只是，自己不是正在弹琵琶吗？屋内流水潺潺，游鱼嬉戏，再往后，自己愤怒的催动着琴弦，鸟雀从啁啾转为惊啼，再然后飞来了个凳子，再后来自己就到了这个地方了。莫非是那绢子画将自己带过来的？不然景致怎么会相同呢？只是，到底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被绢画带来了呢？是绢画有意救了自己，还是……？
　　槿枳赶紧摸了摸荷包，还好，绢画还在。她没急于起来，又在沙间水坑里趴了一会儿，蓄了些力，才奋力撑起身子，踉跄着朝那蚌壳走过去，想看看蚌壳正面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