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暗星

　　宇宙诞生的第十三亿个年头，天命文明出现了。
　　那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时间，诞生了一个无法想象的文明，她就像暴风雨中的灯塔，甚至如同黑夜中的明月。她的光芒如此耀眼，以至于一百多亿年后的今天仍然残留着些许余晖在宇宙中游走。
　　我们已经无法看到那年那个文明的辉煌，我们只能从她的余晖中去猜测，去试图拨开那层浓雾，去探究去看到天命文明的一丝痕迹。
　　天命的余晖，证明一百多亿年前存在这个奠定了今天已知宇宙中生命基础的文明的存在的，就是暗星。
　　那是飞船，搭载着生命的种子，在宇宙的各个角落，周而复始，执行散播生命的使命。
　　暗星不是一艘飞船，而是一整套飞船系统的统称。
　　时至今日，即便是今天，还不知道有多少艘暗星在宇宙中执行这一使命。
　　上百亿年来，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暗星陨落。
　　没人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或许是出于寂寞。但毋庸置疑，已知宇宙文明的今日，十之八九都要归功于天命。是他们，才有了绝大多数文明的今天，成就了现在众多星际文明的辉煌。
　　凌伊，那个神秘的女人，一边给他讲述着天命，一边带他穿过了森林，来到了在一片荒凉的、满是黑色碎石的山峰上。
　　“那，就是一艘暗星。”凌伊指着前面的那座直入天空的高达五万米的巅峰。它穿破了大气层，直接进入了广袤的太空。除了目无法及的太空部分，在大气层内盖上了皑皑白雪，厚厚土层，茂密的黄色的原始丛林。
　　“那竟然是一艘飞船！真的假的？”沈成飞震惊地咽了咽唾沫。“如此巨大的飞船坠落在这个星球，不会对这个星球有什么影响？又是什么造成了它的坠毁？你说的白戎人？”
　　“来到这个星球时看到它的光环了吗？那就是暗星撞击造成的。如今暗星已经与这个星球成为了一体。它的坠毁还是个迷，但确定的是，白戎人还没有这个能力。”
　　“可是，这身宇航服就被他们的武器造成了损伤。”沈成飞反驳道。
　　凌伊冷哼了一声，道:“这只是一套普通的宇航服，只具有天命文明的外观特点，但没有达到天命科技的程度。暗星的重构能力能够用原始资源重构成下级文明科技。同级的天命技术，需要的是庞大的工业体系，作为传播生命的暗星号，不具备也不可能具备重构同级科技的能力。然而只是这样的下级技术，白戎人能够做到的也只是用在其他坠落的暗星上获得的下级技术短暂影响你的宇航服的正常运行。你看，你身上的痕迹现在已经消失了不是吗？他们不具备破坏的力量。至少在这个行星系的白戎人部队没有达成破坏宇航服目的的下级武器。”
　　“那，这艘暗星是如何坠毁的？白戎人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你所知道的，让我很怀疑你与天命的关系。”沈成飞问道。
　　凌伊转身看着沈成飞，神秘一笑，道:“借用你的记忆中的来自你的星球的一句话:秘密让女人更有女人味。”
　　沈成飞哑然失笑。“天知道你的种族，你这个样子是女人还是男人，还是限于这之间的人，还是这两者都不是的人。”沈成飞稍微顿了顿，然后说道:“然后呢？告诉我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凌伊略微沉吟，似是在思考。她指着那艘坠毁的暗星，道:“你不觉得她很伟大吗？在坠毁的那一刻都在忠实的执行自己的使命。她将生命带到全宇宙，却没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知道的，都贪恋她的技术，肆意剥夺她的一切。他们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要霸占带给他们生命的恩人？在坠毁后，在死亡后，他们都要她不得安息。她累了，她想要休息。这就是我的目的，让睡着的继续安详睡去，让醒着的继续履行使命。你，能办得到吗？”
　　“为什么是我？你呢？还有其他什么天命掌控者吗？”沈成飞问。
　　“没有别人了。”凌伊回答。“只有你。虽然这是茫茫宇宙中微乎其微的概率，但它发生了，这就是命运，它发生了，这就是事实。它发生在了你身上，它让你从你的故乡来到了那艘飞船上。只有你，这就是命运。”
　　凌伊的身影渐渐黯淡下去，一场风起，她的身体成为了无数光点在空中彻底消失。
　　沈成飞看着最后一个光点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望着那艘坠毁的飞船。
　　“你才不是什么天命掌控者，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天命掌控者。你就是她对吗？你就是这艘飞船？该死呐！什么命运！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就这样留下一堆令人疑惑不解的话就离开了。你要我让睡着的继续睡醒着的继续散播生命。怎么做？我只有一个人啊！什么狗屁命运！与其说命运，我更相信我来到这里，更像是人为导致。问题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沈成飞望着那艘飞船，高达两万米的残骸，一部分埋在了地下，更多的直入天空。头盔中，画面在飞船上聚焦放大，那黄色的森林的树叶很快清晰的呈现出来。
　　雄伟、壮丽，很难想象当年这艘飞船撞向这颗星球的情景。
　　但是它为什么陨落？如果不是白戎人，那是谁将它击毁？是人为？还是单纯的故障？她没有给他解答。但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是没有必要？还是另有隐情？
　　沈成飞隐隐觉得在天命人创造暗星，在暗星向全宇宙散播生命的背后，有着更为复杂的背景。
　　“更加强大的文明，宇宙诞生之初的文明，真的只有天命吗？”沈成飞喃喃自语。
　　忽然间，刺耳的爆鸣声在天际间回荡起来。
　　与这声爆鸣声一同的是一道冲击波。冲击波所过之处，皆为平地。就连那些看起来坚硬无比的黑色巨石，也成为了尘埃随冲击波向更远处荡去。
　　蘑菇云在飞船山的山脚冲天而起。
　　“白戎人！”沈成飞在那里看到了白戎人的章鱼飞船。章鱼飞船下是几座简易的活动房屋。更多的房屋正在自动展开，三十个应该是白戎人的士兵在那里忙碌着。
　　除了白戎人，沈成飞还看到了洛伊人。他们被关在笼子里，脖子上带着一个金属项圈。
　　“白戎人为什么要抓他们？莫非他们与暗星有关，或者被白戎人认为有关……要救他们吗？”沈成飞抓着地面上的沙石，心中有些犹豫。“该死的！他们和我没关系！他们救了我，这恩情在太空里就两清了！”
　　沈成飞起身，转身要走，但没两步就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着那里，一个洛伊人被白戎人拉出了笼子，把他扔进了一个屋子里。他看不到那里面的情景，任何方法都看不到。他看到笼子里的洛伊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该死的！我肯定迟早会死在我这颗‘好心’上！”
　　背后光芒闪耀，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向那个方向快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