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归海承煌

　　与来时情况不同，现在封沐内心的激动与期待已经散去，因此回去的路显得索然无味。走了一段后，景朗便和封沐道别，两人各自归家。
　　封沐的家还算宽敞，可家中却只他一人常住，颇为冷冷清清。房间里有些物什，南面的墙壁挂着幅画，画上有一对相拥着的男女，男的器宇轩昂，女的柔情似水。在男人身旁，一柄长剑深深扎入泥土。那画中两人，即为封沐的父亲和母亲。
　　径直爬上床，封沐盘腿而坐。他仔细回想着在程美兮家看到的情景，吸气、呼气、抬手、覆手，封沐一遍又一遍模仿，实在找不出自己平时的修炼比起程美兮又差在哪里。
　　第二天封沐起了个大早，因为他已经和同伴约好，今天要告别枯燥的修炼，一起去荀桑镇过香囊节，放松放松。那是荀桑镇特有的节日，流传百年，已经变成了当地的名片。
　　景湘瑶的精神状况看上去不太好，封沐一问才知，原来昨晚景湘瑶鼓起勇气和父亲景离提出进入卓宗院之事，后者二话不说就将景湘瑶关进了专门用作处罚的小黑屋。当然，这样的情况并非第一次发生。封沐安慰几句，于是景湘瑶便很快收拾好心情，即刻出发。
　　今天的荀桑镇，街上的人比平时要多了好多好多，那摊子挨着摊子，布篷挨着布篷，有卖衣服鞋子的，卖锅碗瓢勺的，卖布料花样子的，更多则是卖香囊的。当真热闹。
　　镇口不远的开阔地上搭了个戏台，几个唱戏的画着大花脸，在台上咿咿呀呀，不断闪转腾挪。那戏台上的锣鼓敲得铿锵有力，戏台下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景朗踮脚在外边看了会，不过瘾便往里挤，亏了他那一身肉，竟然还给挤进去了。
　　景湘瑶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对唱戏不感兴趣，她拉着封沐往镇中心走，封沐有些迟疑，景离却朝前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你们去玩你们的吧。
　　于是景湘瑶带着封沐瞎逛，高兴往哪就往哪，这里晃一晃，那里逛一逛，每个地方也不做过多停留。逛了大半圈，最后在一个卖香囊的摊位前驻足。这家的香囊，品种丰富，颜色鲜艳，比起别家的香囊，确实要好看精致一些。
　　左挑右挑，景湘瑶终于挑中一个最满意的，封沐正准备掏钱，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老板，这些香囊我全要了。”
　　回身看去，只见一个颇为自大的少年负手而立。他身材还算不错，有着两道浓眉，高而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微显饱满的嘴唇，粉粉的，好似有些轻佻，他嘴角上翘，坏坏地笑着，两耳的耳钻发出金色光芒。少年一袭白衣，背上一把长剑，那剑鞘漆黑发亮，剑柄饰有龙纹，一看就是个上档次的宝贝。见有人在看他，少年甩了甩头，红色长发散落其上。
　　“公子，真的全要呢？”卖香囊的小贩不敢相信。
　　“对，我全买了。”白衣少年继续笑着，他的眼睛不看小贩，却偷偷瞥向景湘瑶。
　　“真的全买？”小贩依然不敢相信。
　　话音未落，有人粗鲁地喝到：“你这家伙好不识抬举。我们公子要买你的东西，你直接说多少钱就行，怎么，难道还怕我家公子买不起？”
　　循声看去，封沐这才注意到，在少年的身后还站着五个男人，他们挽着同样的发髻，穿着同样的青色衣服，刚才说话的那个长着张倒三角脸，生就一副奸邪模样。
　　“孟野，不得无礼。”白衣少年右手横起，将刚才说话的孟野拦在身后。
　　景湘瑶生气了，拉着封沐便走。口中小声嘟嚷：“那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啊！”
　　封沐却没有半分挪步，他倔强地说：“瑶妹，刚才那个香囊，你很喜欢对吧，我送给你。”
　　景湘瑶赶紧给封沐去火：“不用和无聊的人一般见识，你另外送我一个就是。”
　　“行。”封沐嘴上应着，脚底却没有行动。
　　说话之时，那白衣少年竟然慢慢走过来，他朝景湘瑶微微弯腰，坏笑着道：“在下归海承煌，幸得认识姑娘，有礼了。”
　　“谁要跟你认识。”景湘瑶扯了扯封沐的衣袖，催他快点走。
　　归海承煌继续轻佻地笑着：“姑娘不用急，你不是喜欢那些香囊吗？我全都买下来了，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要是你都喜欢，那便全拿了去。”
　　“不稀罕。”景湘瑶把脸撇向一边。
　　“喂，我说你这人，真不识抬举。未央国里面多少女人想占我家少爷的便宜，你去打听打听！”旁边又传来粗鲁的说话声，是那个叫孟野的人又在给归海承煌作势。
　　“行啊，你有钱对吧，有钱了不起。那要不这样吧，这镇上的香囊我全喜欢，你全买了呗。”景湘瑶耍起了小脾气。
　　这下，归海承煌笑得更灿烂。他招呼正在和小贩结账的五个男人：“你们去，把荀桑镇上所有在售的香囊给我买过来，送给这位美人。”
　　“无聊，真的是无聊！好好的心情都被你弄糟了。”景湘瑶气得直跺脚。
　　“哎呦呦，不得了，生起气来都这么好看。”归海承煌猥琐地挡在景湘瑶身前。
　　景湘瑶气不打一处来，她又拉了拉封沐，见封沐不肯走，便索性丢下封沐，自己往另一个方向冲。封沐见状急忙追上前去。
　　“哎哎哎，去哪里啊，你想要的东西，都可以送给你啊。”孟野等五人快步赶上，组成个弧线，将封沐和景湘瑶围起来。那孟野手中，恰恰捧着一篮香囊。
　　景湘瑶只顾着离开，她拽起封沐就朝外猛冲，一不小心，封沐的肩膀刚好撞到篮子，也不知是封沐力气太大还是孟野故意撒手，总之那篮香囊整个掉到了地上。
　　归海承煌在身后高声道：“哎呀，这是哪家的姑娘，脾气可大了。”
　　一直没说话的封沐忍不下去，转身怒视归海承煌：“她是我妹妹，你千万别说她脾气大，因为后果很严重。而且，不妨告诉你，我的脾气比她更大。”
　　归海承煌斜眼看着封沐：“哦，听上去总感觉哪里不对了。臭小子，你想怎么样？”
　　封沐仰着头：“我想怎么样，那首先得看你想怎么样。”
　　归海承煌怒瞪双眼：“我想甩你一巴掌。”
　　封沐旋即回应：“我也想甩你一巴掌。”
　　话音未落，就见孟野等五人如猎犬般猛扑上前，他们有的抓住封沐手臂，有的压住封沐后背，一时间竟使封沐动弹不得。
　　不远处的归海承煌坏笑着走来，他单手微微上扬，朝着封沐脸颊所在方向，调戏般左甩右甩，隔空做着扇耳光的动作。他很快走到了封沐身边，阴阳怪气地道：“怎么，你不是脾气很大吗，刚才的威风到哪里去呢？”
　　封沐昂着头道：“脾气还在，就怕你受不了。”
　　归海承煌嘴角一抿：“没大没小，无尊无卑，该打！”
　　说完，单手便狠狠甩向封沐脸颊。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防备的封沐旋即下蹲，双手跟着猛地下扯，两边孟野等五人哪里吃得住力，他们各自踉跄，其中一人更是将头顶到了归海承煌身前。
　　“啪！”归海承煌的那一巴掌，没有打到封沐的脸，却打到自己人的后脑勺。
　　“哼！”封沐轻轻冷笑。
　　归海承煌心下尴尬，但面上依然若无其事：“不错，竟然躲过去了。来，我们过几招。”
　　封沐坦然：“奉陪到底。”
　　归海承煌夸口：“这样吧，如果十招之内打不倒你，算我输，免得被人说我以大欺小。”
　　这时孟野走出几步，小声道：“归海少爷，这种活我们来就行，何须你亲自动手。”
　　归海承煌摇头骂道：“你们知道个屁，刚才你们已经害我出糗，现在就别继续丢人现眼。告诉你们，只有我亲自打败这小子，他那倾国倾城的妹妹才会服我。”
　　“对，对！”孟野招了招手，跟其余四个穿同样衣服的男人退到一旁。
　　景湘瑶忐忑对封沐道：“沐哥哥，要不算了吧。”
　　“怎么能算！”封沐咬着牙说。
　　“那，打赢他。”景湘瑶乖巧地退到封沐身后。
　　见有人要打架，路人纷纷让开，给封沐和归海承煌让出一片施展的空地。
　　围观的人多起来后，归海承煌便收起那贱贱的笑容，他侧身站着，挺直身体，左掌摊开指向封沐：“敢问高姓大名。”
　　对面的少年冷冷答道：“没什么高姓大名，本人封沐。”
　　归海承煌微抬左掌，朗声道：“请！”
　　封沐可没他这么多花样，双腿蹬地，一个箭步窜出：“流星破！”
　　归海承煌两脚站定，全身源气提上手臂，双掌合并向前推出：“排山倒海！”
　　嘭地一声闷响，拳头砸在掌心。四周劲气溅出，吹在前排围观人群的脸上，却似有风拂过发梢。硬碰硬后，两人各自往后退了一步。归海承煌心中暗暗吃惊，这个叫封沐的少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体内源气竟如此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