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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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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险峻的清欲山岿然不动的矗立在落日山脉的最深处,这里或许是与世隔绝的清净祥和之地,但也有可能是九死一生的埋骨之所。
  对于已在清欲山度过十八个春秋的燕悲歌而言,清欲山乃至落日山脉自然是难得的一方净土。
  落日山脉是由一片连绵不绝,重峦叠嶂的群山所组成。一片片高大山峰拔地而起,直插云天,但与清欲山相较而言,却不过是冰山一角。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清欲山的山巅竟是一片毫无沟壑的宽大平地,好似被人用利器整整齐齐的削出来的一般。一望无垠的山巅仅在最中央有一片似人为种植的紫竹林,以及大小竹屋六七间,竹屋的右侧则是一片被开垦出来的土地,种植着许多蔬菜。
  除了最西部的楼兰沙漠之外,冬季的古华大陆全部都笼罩在银装素裹之中,片片鹅毛般的大雪无休无止的飘落了整整七天七夜,而且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清欲山自然也是被茫茫白雪完全覆盖,山间弥漫着经久不散的朦朦白雾,站在山巅眺望落日山脉,好似人间仙境一般,美不胜收。
  山巅竹屋之上,一名中年壮汉正不知疲惫的打扫着屋顶的积雪,以免积雪过厚压塌房屋。
  中年壮汉身穿一件老旧的蓑衣,头戴一顶已经破得裂开一条大口的斗笠,一双犹如铁钳般的大手紧而有力的挥舞着铁铲,一条条如同蜈蚣般的青筋爬满整条手臂,手背上的十指关节也覆盖着盔甲般的老茧,手掌看起来更是恐怖狰狞,双手手掌布满因不停龟裂而无法愈合的伤痕,而伤痕上却生出已经泛黑的老茧,想来这中年壮汉平日里肯定是做粗活重活的。
  然而即便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但中年壮汉却格格不入的穿着一双草鞋,草鞋看上去有些糟糕,处处都是毛边,根本没有打磨,估摸着应该是自己随意编织的。
  浓眉大眼的中年壮汉看上去很憨厚,甚至可以说有些傻里傻气的。豆大的汗珠顺着粗糙的脸庞不停跌落而下,可他根本没有想要擦拭的意思,只顾着埋头铲雪,很专注,仿佛什么都影响不了他。
  突然,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啸而来,中年壮汉终于是停了下来,微微抬起头,脸庞迎着寒风吹来的方向,而后又向下面的一间竹屋看去,微微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后,暗自叹息一声,随后直接从屋顶跳下,慢慢走向刚刚望去的那间竹屋。
  “小师弟,外面天寒地冻,这鬼风又吹个不停,你不应该出来的,若是再染上风寒,你的身子骨如何再吃得消!”中年壮汉走到竹屋前,看着坐在门口屋檐下的青年男子说道,话语中虽带着责备,但也无法掩饰那浓浓的关切之意。
  青年男子看上去格外消瘦,一头长发随意的用一条青色的布带扎在脑后,清秀的脸颊微微有些凹陷,虽长着两道剑眉,但丝毫不带丁点儿戾气,反而给人一种更加柔弱的怪异感觉。整张脸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也只剩下苍白二字。是的,就是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可言,真真正正的如同一张白色的宣纸,若不是那双明亮清澈的双眼时而转动的话,这完全就是一张死人的脸。
  病态?瘦弱?手无缚鸡之力?命不久已?好似都足已用来形容这青年人,但若说这青年给人的第一印象,这些词语却又显得有些无力,不够准确。
  唯一能够直观形容他给人第一印象的词语就是“书卷气”,对,就是满腹经纶,博学多才的“书卷气”。诗云:胸藏文墨虚若骨,腹有诗书气自华,大概就是形容他的吧。
  青年人正是在清欲山生活十八载的燕悲歌,而中年壮汉则是他的大师兄李大牛。
  听到大师兄的话,燕悲歌收回穿过雪花眺望远处的目光,清淡透明的眼眸直盯着李大牛,露出淡淡干净的笑容,“大师兄,您先别着急生气。你看,这是师姐用貂皮缝制的毯子,盖在身上极暖和的,不冷!”边说边从腿上将貂皮毯子往上拉,直到围在胸前才停手。
  直到看到这张貂皮毯子,李大牛一直紧皱的眉头才慢慢的舒张开,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用长满老茧的手摸了摸后脑勺,看起来的确有些傻傻的。
  燕悲歌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貂皮毛毯上缓慢而有节奏的敲击着,微微抬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沉吟道:“大师兄,师父已经走了十年了吧?”
  “十年零二百六十七天。”
  燕悲歌微微颔首,低垂着眉毛,耷拉着眼皮,嘴角似动非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没开口,光洁苍白的额头慢慢爬上两三道褶皱,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没有催促,李大牛只是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犹如铁塔般一动也不动。
  “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突如其来的安静。
  燕悲歌不慌不忙的从衣袖中掏出一方白色的丝绢,轻轻地擦拭着嘴角因咳嗽而沾染上的唾沫。
  白色的丝绢上绣着一只展翅翱翔的血燕,燕子通体都是血红色的,怪异的是这只血燕并没有眼睛。不,准确的说是没有眼眸,仅仅只有血红色的眼眶而已,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轻轻的抚摸着这只血燕,燕悲歌嘴角微微一笑,然后一丝不苟的将丝绢叠起,小心翼翼的又将丝绢放回袖里,甚至还不放心的摸了摸袖口,确保丝绢不会掉落后才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浊气,仿佛放进袖里的不是一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丝绢,而是一件绝世珍品宝物一般。
  对于他的这番举动,李大牛并不感觉到惊讶,反而有种似乎就该是这样的理所当然的感觉。
  “小师弟,进屋吧,外面凉。”
  说完之后,又怕小师弟找各种理由搪塞拒绝,继续说道:“估摸着三师弟和四师妹已经做好晚饭了。”
  燕悲歌点了点头,起身向身后正中间的竹屋走了进去。
  竹屋中间的最上方摆放着一张香案,香案中间放着一尊三足独耳青铜鼎,青铜鼎的前面摆放着几叠瓜果点心以及一个焚香的香炉。
  青铜鼎周身漆黑如墨,没有刻画任何铭文,也没雕刻任何图案,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这尊青铜鼎竟是独耳。说是耳,其实却是一个龙首,一个栩栩如生的龙首。
  这就有些奇怪了,为什么焚香供奉祭拜的竟是一尊青铜鼎?
  燕悲歌也不知道,从他记事起就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问过,也从来没人给他解释过。
  竹屋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四方竹桌以及四条长条竹凳,离竹桌约莫两米的右侧则摆放着一个正燃烧的火炉,炉子上放着一个盛满水的铜盆,铜盆里烫着两壶老酒,火炉旁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位中年妇女。
  就是一位样貌普普通通的村姑,脸颊略微有些黝黑,头上裹着印有大红花的方巾,身上也穿着大红花棉袄棉裤,典型的乡野农妇打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乡野农妇翘着的二郎腿有节奏的抖动着,手里抓着一捧不知道什么瓜的籽,嘴里不停的嗑着,嗑出的瓜子壳被她顺手丢进火炉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熟练,那么游刃有余。
  农妇微微转头,看向刚到门口的二人,略微黝黑的脸犹如一朵绽放开的菊花,堆满笑容,一排龅牙更是毫无遮掩的暴露而出。龅牙在炉火的映衬下熠熠发光,无法想象怎会有这般洁白透亮的牙齿,或许是嗑瓜子嗑的。
  毫不迟疑的起身,一边向门口招手,一边笑道:“小师弟,到这里来坐会儿,这里暖和。”她的声音有些粗旷,还有些沙哑,听起来根本就不像女人该有的声音,反而像糙汉子的嗓音。
  说完之后,也不管小师弟愿不愿意,自顾自的让出矮凳,在旁边毫无形象的蹲下,一刻也不停留的继续嗑着瓜子。
  燕悲歌笑了笑,快步走向矮凳坐下,然后从农妇的手里抓过几颗瓜子也悠哉悠哉的嗑了起来,还是一样的熟练。
  反倒是李大牛有些无语的撇了撇嘴,“我说二师妹,你还是少嗑点瓜子吧,你自个儿瞧瞧你的牙齿。”边说边将斗笠和蓑衣脱下,扔在门口的墙角。
  脱下之后才发现李大牛竟是个大光头,在炉火的映衬下同样闪烁着光亮,比刚才的龅牙更加耀眼。
  村姑没好气的白了李大牛一眼,“管你屁事,老娘愿意,碍着你什么事儿,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臭德行。”
  李大牛自嘲似的摇了摇头,没有再与她争辩,端起放在竹桌上的茶壶,倒满整整一茶碗的茶水,接着就是仰头一顿牛饮,直到茶碗里的茶水一滴不剩才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
  燕悲歌似乎对他们之间的斗嘴习以为常,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要劝阻的意思,只是趁着他们斗嘴的功夫,加快了嗑瓜子的速度。
  待村姑反应过来之时,她那一捧瓜子已经一颗不剩。惊讶的瞪大双眼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而后又满眼幽怨的盯着燕悲歌。
  看着她这让人胆战心惊的小眼神,燕悲歌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连忙起身说道:“二师姐,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看看饭菜熟了没。”
  话音未落,就忙不慌的向竹屋后门的厨房走去。
  正房的后门打开便是一片极为优美的四合院落,院落的左右两边都搭建着竹屋,而正对着正房的便是厨房。
  燕悲歌刚刚踏进院落就闻到阵阵扑鼻的香味,同时耳边传来锅铲撞击铁锅的叮叮当当声,他不自觉地便加快步伐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熟练的挥舞着锅铲,不停的翻动着铁锅内的菜肴。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娴熟的搅动着烧火棍,不停的往灶炉里面添加着柴火。
  娇小玲珑的年轻女子身穿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袖口和领口都围有三四寸的白狐毛,身后披着一件纯白无暇的貂裘披风。
  修长挺拔的年轻男子身穿一副遮盖全身的盔甲,盔甲整体漆黑如墨,正中央胸口处雕刻着一只血燕,与燕悲歌丝绢上一模一样的血燕,两边肩膀处的披膊呈龙首状,头上同样戴着配套的头盔。除了眼睛和嘴巴,他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皆包裹在坚硬无比的甲胄之中。
  怪异,违和。
  是的,很难想象一个衣着如此华丽的美貌女子会是厨娘,而一个全身甲胄的青年俊杰会是火夫。
  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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