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绿茵大道

　　一条林荫大道上，一辆越野车正在行驶着。道路两旁长满了高大的树木，阳光透过树叶留下了斑驳的影子。
　　依旧是林尘驾驶着车子。
　　在进入这条布满大树的道路后，老冯便关上了四周的车窗，同时开启了车内的空气净化系统。林尘专心的看着前方道路，偶尔眼睛瞄一下后视镜，欣赏着车外的美景。现在是春天，路旁的大树都是绿油油的，行驶在里面就好像是行驶在一个隧道里，幽静的环境特别能让人心境平稳下来。听说到了秋天这条路更加漂亮，那时路上都是飘落的枯叶，一路开来，两旁的树叶一路跟着落下，特别有气势。
　　林尘想着听来的景色，不知不觉眼神恍惚了起来，好像整个人已经沉浸在秋日的美景里，自己一骑绝尘，身后金黄色的落叶纷纷扬扬，追逐着马匹，好似在迎接归来的大英雄。而前方也确实有一群人在那迎接自己，人影看着好熟悉啊。
　　林尘眯起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些，随着距离的拉近，前方人群的脸突然变成了血肉模糊，脸上的肉一块块滑落，林尘甚至看见一张脸上两只眼珠子滚落出来，沿着脸颊掉落下去，空着的眼眶里两屡粘稠的血丝顺延而下。
　　林尘眼里的这群人腐烂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腐烂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先是头部，颈部，然后是衣服迅速破败，裸露出来的肢体由外到里的烂败起来，它们皮肤开裂，肌肉由鲜红变得灰白，继而变得泥泞不堪，或是滑落地面，或是挂在肢骨间。肚子里的器官也因为皮肤的开裂掉落出来，一堆不可描述的脏物堆积一地。一群人张开已经烂的只有几丝腐肉粘结在上面的手臂朝向林尘，等着林尘扑入他们的怀抱。他们张开的指骨随着筋膜的干枯，再也无法连接在一起，一节一节掉落，而他们化为骷髅的下颌还在一张一合，空气从破败的喉咙穿出，传来“He···He···”的空洞声。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林尘好像都已经闻到那堆腐败之物的味道了，眼看就要一头栽入腐尸群，迎接他们热情的拥抱。
　　林尘紧皱眉头，不自觉的加重了呼吸，耳边好像有人在大喊，在叫他，林尘分辨了下，好像是说叫他停下来，快停下来，不然要死的。结合眼睛里看到的场景，似乎是应该马上停下马的，而且再不停就真的迟了！
　　林尘双手紧握方向盘，踩着油门的脚丝毫不动，就以一个稳定的中速继续前进，不快也不慢。
　　而在林尘眼里，他看着自己纵马奔向了腐尸群，连人带马一头栽了进去，然后连人带车一头冲了出来，就像穿破了一层界壁，林尘的视觉回到了正常。
　　“胡胡胡胡···”林尘大口喘着气，看着前方正常无比的绿茵道路，又看向后视镜里不断倒退而去的景物，林尘意识到了什么，忙转头看向副驾驶的老冯。
　　“专心开车，看着路。”老冯头也没抬，做着自己的事。
　　林尘沉默了一下，扯动嘴角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默默的开车，抓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僵硬。
　　情绪不稳下，林尘踩着油门的脚不由自主向下用力了点，林尘一惊，连忙定下心松开油门，却没感觉到车子的速度有什么变化。
　　林尘疑惑的盯着仪表盘，发现速度一直定格在一个区间，仪表盘上一个锁定的标志在亮着。
　　“收心，不要多想，”旁边冯叔递过来一颗糖，“把这个吃了会好点。”
　　林尘空出一只手接过糖，塞入嘴巴。刚用舌头裹住糖果，顿时一股清凉直冲脑门，顺着鼻腔喷涌而出。
　　林尘徒然瞪大了眼睛，随着呼吸，阵阵凉意闯进肺里。林尘深呼吸几次，感觉精神清爽起来了，原本突受刺激而产生的不安，心悸随之被抚平。
　　林尘安下心来继续开着车，老冯也继续摆弄着一台便携式计算机。计算机是他在林尘开上绿茵大道后从副驾驶座位下掏出来的，难得没被他压坏。
　　计算机上插着老冯手表上的那根数据线，他把从西山营地里下载来的资料传到了计算机里，这一路上一直在整理，此刻终于处理好了。
　　他把手表带回手上，又把计算机合上放在副驾驶台上，转头对林尘说：“准备下，我们换个位。”
　　林尘听到吩咐，点点头，做了下准备，就和老冯配合着完成了一个换位。
　　老冯一边把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道路，一边和坐到副驾驶位上的林尘说着话，“打开那个计算机，桌面有份文档，你看一下。”
　　林尘拿过计算机，打开显示屏，在系统桌面上看到一份叫《西山环境监测记录》的文档，打开文档后，初略的看了一番，发现里面记录了西山附近最近三个月里动植物的运动轨迹记录和种类变化规律图。不明白冯叔为什么让自己看这个，这些东西按说不应该给外人看的，只有护卫队和狩猎队才有权限调阅。林尘摇摇头，看向冯叔，发现没反应，心想算了，反正是冯叔叫我看的，那就看吧。
　　车里陷入了一片安静的氛围里。老冯沉默的开着车，林尘默默的浏览着文档。车外，日头已经降下来了，绿茵大道里一时显得有些幽暗，老冯打开了大灯。此时从天空往下看，蜿蜒不知多少里长的绿茵大道就像一条蛰伏的大蛇，躺卧在大地上，也不知哪里是头哪里是尾。一辆打着灯的车子就像一只幼兽，在大蛇的肚子里蹒跚前行。
　　车灯不断闪过两旁的大树，灯光偶尔照射过界，如同黑夜树林里一闪一闪的萤火。车子快速驶过灯光照到的前方，不断追逐着黑暗，越过它们，然后被它们在车后追赶。
　　“这条绿茵大道，有个奇妙的名字。”老冯忽然开口说到。
　　车内顶灯并没有打开，车里只有林尘手上计算机的显示屏散出的光，映在林尘脸上显得有些诡异。林尘闻言视线转向老冯，等着他说下去。
　　“旖旎诡道，”老冯也没卖关子，直接说了下去，“从这名字就能看出来这条大道不是普通的道路了。”说着话时，他一只手掏出一包糖递给了林尘，示意他打开吃。
　　林尘撕开包装，看到是和先前冯叔给自己吃的那粒一样造型的，就是颜色不一样。林尘倒出一粒，拿给冯叔，冯叔看了一眼，示意他换一颗，说这个颜色不好看，林尘就换了颗黄色的，再自己也取了一粒青色的放入嘴中，冯叔说青色的最甜。
　　有了先前一颗糖的经验，林尘做好了清凉冲头的心理预设，觉得蛮爽的，却不想这次嘴里呈现出来的竟然是苦味！
　　苦！太苦！实在是太苦了！这味道比林尘吃过的最苦的药都要苦，当即张嘴吐到手上，一张脸皱的没法看。
　　一旁的冯叔乐得直笑，方向盘都把不稳了，车子一阵颠簸，吓得他赶紧双手把正方向盘，稳住车身。
　　“冯叔，捉弄我很好玩吗？”林尘一脸哀愁的盯着老冯，刚才连漱了几遍口都没把嘴里的苦味洗掉，而且现在不能打开车窗，漱口的水又只能咽下去，苦上加苦，悲催死了，看着这个不良大叔还在乐呵，有些火了。
　　老冯一看这孩子发火了，见好就收，一本正经的说到：“好了好了，一个小孩子整天皱着脸干什么，你看你还在长身体，这本来就不帅了，再皱下去以后不得更丑了？”
　　林尘掩面，不理老冯了。
　　“啊，前面说到这条绿茵大道又叫旖旎诡道是吧，那为什么要这么叫呢？”老冯生硬的扭转话题，设了一个提示疑问句，希望小林同学举手配合发问，无奈小林同学不鸟他。
　　老冯撑了会儿，发现林尘是不会接话了，只好硬咳两声，缓解尴尬，自问自答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叫呢？自然是因为这条路有古怪。那是什么古怪呢？林尘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开进这条大道的？”
　　“不就是我们从营地出来后，就开上绿茵大道···等等，不对！”林尘一开始还蛮不在乎的，说着说着意识到了不对，脑海里竟对什么时候开进大道这个时间点很模糊，这不可能，自己的记性不可能差到记不住一个时间点。
　　老冯看林尘的表情，满意的点点头。“发现了吧。你对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放心，这不是你的记性坏了，是因为你的记忆被诱导了。”
　　“被诱导？可是一路上就我们两个，尤其这一段路上连个动物都没有···等等，一个动物都没有，这里可是野区，怎么会一个动物都没看到？难道···”林尘知道修士能力里就有一种精神引导术，可以通过配合语言，手势，物品等，在一定程度上催眠对方，厉害点的还能修改对方的记忆，但这些都要有一个前提就是接触对方，不管是肉体上还是视线里，或者声音中。现在这里就他和老冯两人，且不说老冯不是修士，林尘也相信老冯不会不跟自己说就把自己记忆给改了。那么结合路上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没有，林尘心里有了目标，虽然不可思议，却也是唯一的答案了。
　　“你可是一直在看着路啊。”老冯淡淡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