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话

　　夜小烛结合身体原主人的记忆，说出了穿越前的经历。
　　十六年生命可诉说的内容并不多，无非是贫贱的出身，无爱的家庭，比白开水还要平淡没人和亮点的人生。
　　唯一可圈可点的是他“巫师”的身份。
　　他的父亲用了一辈子达到了2级巫师的低微水平，在巫师帝国的青草城担任小吏，父亲死后，他继承了父亲的巫师身份，但没能继承他的职位。
　　而他的母亲死的很早，据说她是个勤劳懦弱的夜族女子，在十六岁那年被父亲用一个金币买来，生下他后不久就病死了。
　　因为以上的经历，他这个可怜的孤儿一直被冠以“奴隶”的色彩，到今天都没能摆脱。
　　“饿不饿？”
　　夜小烛估计现在是凌晨四五点差不多，他昏迷了小半夜，已经两天没有进食。
　　“还好。”艾拉拍拍口袋，示意自己也没带吃的。
　　讨论了一会儿，两人决定再睡一觉，等天亮再找到安全的路结伴出去。
　　“你先睡吧，我放哨。”夜小烛发扬风格。
　　“不用，你睡在山洞里面，我睡在门口。我的体力比你强。”
　　夜小烛没多做争论，走进山洞里。艾拉则靠墙躺在靠近山洞口的位置。
　　“天亮后我们找到大路，遇到商旅车队后你跟商队走我会离开。小巫师，希望你以后平安。”艾拉背对着他说道。
　　“好的，也希望你平安。”本来还想跟艾拉交流交流他们遇到的杀人野兽的事，但萍水相逢，艾拉这么冷漠，夜小烛没有多做挽留的理由。
　　两人背对背，在狭窄的山洞里躺着，洞外夜风挂个不停，几分钟后转移了风向，山洞里逐渐变得有些暖和了。因为风向和洞口草垛的缘故，他们在洞里还算是暖和。
　　大约过了几分钟，艾拉突然说：“你在难过？”
　　“是。”
　　“无聊，幼稚！”艾拉一副大人的口气：“我活了二十年，曾有过温暖的住所，有过奢华的生活，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流浪，见过很多人，也和很多人分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找了个有可能让夜小烛释怀的说法：“如果有一天外面在茫茫世界里相遇，说不定我会再救你一命，当然，也可能是你救我。”
　　“你的生活总是这样吗？”
　　“什么？”
　　“每天生活在危机之中，面临各种各样的威胁，不是你救别人，就是别人救你，永远没有……安全感。”
　　艾拉用了几秒钟才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她沉默了。
　　他回头看了看，野蛮女孩的背影还是很美的，坚实的后背和蜷缩下依然修长整齐的双腿，皂色帆布裤子恰到好处的赋予了她美丽和利落两种属性，搭在后头的马尾辫则是少女又一种特有的魅力。
　　而她的剑——此时摘下来放在手边，这应该只是她的习惯，并不再代表她对他有多大的戒心。
　　“这真是个可怜、漂亮又值得深入探测的女孩子。”
　　夜小烛终于有时间品味一下穿越的感觉，没有什么丰富的家族遗产，没有特殊的祖先烙印，甚至连“公爵最不喜欢的小儿子被踹到最偏远荒凉封地”“继承子爵遗产发愤图强”的待遇都没有。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对照一些小说里的主人公机遇，哪怕是有大师之血在手，以后的路也会是炼狱级难度。
　　想到大师之血，夜小烛在脑海里拼凑不出很多它的奇妙作用，要是喝下药后的幻觉是真实存在的，那无疑他现在已经拥有了某种超凡的力量。
　　但假如这种力量真的能够超凡，那么达成成就的时间一定不是现在。
　　根据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在收服塞奥黛丽后，他的实力进步极为有限。
　　乐观估计，从原先的1级巫师到2级偏上，依然处于低级水平的底层。
　　想闯荡世界还是太过困难了，就连那些飞来飞去的龙祭祀，随便来一个都能用法杖把他穿成串儿。
　　他时而想想命运的荒诞，时而琢磨琢磨未来的命途，偶尔还回头看野蛮女孩不知真睡还是假睡的安静，气氛一时显得有点静谧。
　　忽然间，艾拉躺倒的姿势此时由背对向他，改成翻了个身，正对着夜小烛的背影，夜小烛心头一动，却没有勇气转过身和她正面相对。
　　“你睡了吗？”
　　“没有。”
　　“……”
　　“你对巫师是怎么看的？”夜小烛努力支撑住打架的眼皮，问道。
　　“你想让我说实话？”艾拉直言不讳：“一群富有心计，内心阴暗，利用法力为非作歹的狠人。”
　　她说：“这是我真实的想法，不瞒你，很多巫师都拥有不错的实力，他们大部分都没选择为善，反而去选择作恶。即使如高塔议会这样的组织，奥古斯都家族巧取豪夺获得了巫师帝国的控制权，但治下没有什么公平和正义可言，
　　我去过那里，貌似雄伟的蒂亚斯王朝，其实是涂有其表的繁华，是别黑暗更黑暗的国度。”
　　“我理解你的意思。”夜小烛悄悄把手指头捏了捏眼角，不让自己睡过去：
　　“国家内部，要是没有分配的阶层存在，后果是极为可怕的。我说的并不是国王，国王其实是孤家寡人。不受制衡的其实是利益团体，是乡党，是读书人，是军队……
　　人多力量大，一件事涉及的人太多，他们就不会允许自己的利益受到半点损害，哪怕是毁灭整个国家、所有臣民为代价。”
　　“真不知道世上为什么要有这种东西存在，欺压百姓，迫害忠良，要是我的话，应该——”艾拉手指触碰下巴，想象力丰富的说：“应该砸掉！皇宫啊，后宫啊，朝堂啊，通通砸掉，嘿嘿。”
　　“哈哈，你说的挺轻松，不过换谁来都是一样的。”夜小烛回忆起以前学过的东西：
　　“封建王朝的贵族们并不是缺少远见，而是他们的天性就是保守而愚蠢的，好比是贪吃的虫子，只知道掠夺而没有长远的规划，但所做的一切根本上都是为了维护支持者的利益。
　　简单的说，谁组建了这个国家，谁就要为这个组织负责。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听不懂！”艾拉懒洋洋的说。
　　夜小烛把脑海里尚存的那点知识举例、反证，用种种方式跟艾拉说明，最后的结果是艾拉不得不催促他快点睡觉，愤怒的说：“够了……我真的一个词也听不懂，你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
　　山洞外，还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阶段。秋风正紧，呼啸荒野。
　　山洞里小小的篝火所余不多，散放出少量的热量烘烤两个独处一室少年男女的身体。
　　艾拉调皮的伸出大长腿，从后面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明天你要是醒来发现我不在了，不要哭鼻子。”
　　夜小烛笑了笑，没说话。这个时候，他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但他的脑子并没有将要沉睡者的凝固和沉闷，反而想起了更夺的东西，多少连续、不连续的画面在眼前划过，他回忆了很多很多，包括今生，包括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