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曹铭花一直在想找什么办法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找着找着，累的侧趴在长凳子上睡着了。
　　“同志，同志……”
　　喊叫声把她惊醒，是驾驶员。
　　“同志，飞机快到梁城基地了，你准备好，系好安全带。”
　　曹铭花顾不上迷糊，急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梁城？”
　　曹铭花好半天才猛然醒悟，是她曾经生活六十五年的梁城！
　　这几天，刘志钢一直说梁城，她都没有过过脑子，这会才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是回梁城了。她离开梁城不知不觉，快十年了，她几乎快把梁城忘记了。
　　想到梁城，不由的想起曹家庄，曹家大院。也不知道曹家大院现在物归谁有？
　　上辈子，受大伯欺负，离开曹家庄之后，便没有了家。这辈子自愿离开，还是至今居无定所，也是没有家。
　　呵呵……家！
　　飞机晃荡一下，曹铭花吓得一身冷汗，不敢再多想。
　　飞机停稳后，机舱门打开。曹铭花起身收拾行李，行李不重，但是太多了。
　　“是曹同志吧？”
　　机舱门口进来一位中年军人，冲曹铭花询问。
　　曹铭花回答：“我是。”
　　中年军人，穿着空军制服，满脸的络腮胡，身材魁梧。他边说边上前帮曹铭花拿行李了。
　　“曹同志，我是负责接你的黄忠宇，你喊我‘老黄’就可以了。”
　　曹铭花按他说的喊一声：“你好，老黄同志。”
　　老黄帮曹铭花拿行李，曹铭花跟在他后面轻松下飞机。飞机旁停一辆军用吉普车，车内还有一名司机。
　　老黄把行李都放到后座，转身对曹铭花说：“曹同志，你坐在后面吧。”
　　曹铭花上车坐定，车厢里很热，车座都是烫手的。
　　老黄坐在副驾驶位置，问：“曹同志，现在是去绿洲火车站吗？”
　　曹铭花突然很想去曹家庄一趟，“老黄同志，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老黄误会曹铭花的意思，辩解说：“没有，我的任务就是安全送你到达目的地。”
　　“那麻烦请先去一趟聚仙镇吧，我有些事情要办。”
　　“好的。小亮，开车去聚仙镇。”
　　梁城空军基地，在梁城的南郊，距离聚仙镇很近。天气很热，柏油路冒出阵阵的热气，热气形成上升的气流，前方的物和景形成波浪虚拟景象。尽管开着车窗，车厢里跟烤炉一样，汽车开动带进汽车里不是凉风，反倒是一股股热气。曹铭花顾不上热，指挥司机开车直奔曹家庄。
　　曹家庄在田野深处，离国道还有一段距离，虽然看着距离不远，可要是步行，很耐走。吉普车下路很不好走，到村庄的土路坑坑洼洼，幸好是车底盘高，不然真的开不了这土路。
　　村庄里道路更窄，吉普车进不去，只能停在村口。曹家大院在上曹村中央位置，司机留下看车，曹铭花和老黄下车步行进村。曹家庄一片破败，和上辈子曹铭花十四岁离开时的景象差不多，曹铭花也就没什么诧异了。
　　村里有大小孩子和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看稀罕一样观看并跟随曹铭花和老黄。妇人怀里的的小孩子穿着兜肚，蹒跚学步的小男孩大部分都未穿什么，大点的男孩穿着分不出颜色的粗布裤头，大点的女孩子穿着背心短裤，曹铭花印象里曹家庄夏季就是如此，也没在意。
　　她最后一次回曹家庄时才十岁，现在的样子肯定没谁认识她，不再理会这些人，大步流星加快脚步，向曹家大院走。近乡情怯，她不知道她这会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一会看到已经易主的曹家大院！
　　曹铭花在大院门口站住，大院大门干干净净，贴着过年的对联。对联被风吹日晒已经变颜色，红色纸变成淡淡的粉色，对联上的墨迹早已不见，可对联还是整整齐齐的贴在门框上，没有因为风吹雨打而破烂掉，似乎是主人在精心维护。
　　大门上的门鼻用稻草绳拴着，这是主人不在家的意思。曹铭花不知道她还算不算是主人？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门。
　　“进去，就算是易主，她不知道，他家又能拿她怎么办？”曹铭花冷哼一声，她已不再是上辈子的孤女，就算是被人骂恶强霸道又如何？她，曹铭花，就是要进去！
　　曹铭花抬手拽掉稻草绳，双手用力推开大门，大门重重的撞到院墙上又反弹回来。曹铭花哑然，她怎么忘记了，过去的她才几岁，当然要用力推院门。
　　老黄在旁边赶紧用手扶住一扇院门，这样不至于都反弹打在曹铭花身上。
　　曹铭花呵呵笑起来，扶住反弹回来的另一扇院门，说：“抱歉，以前我家门太重，我总以为要很用力才能推开。”
　　老黄跟着呵呵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曹铭花走进大院内，院里很干净，曹妈的酸石榴树还在，她的榆树和槐树也在。她走过去，用手摸摸碗口粗榆树，又去摸摸槐树，说：“嗨，朋友，我回来了。你们好吗？”
　　“哎，恁是哪的啊，这里不能进，恁咋上人家家里了。”
　　大门口出来一女人的高喊声。
　　曹铭花循声向院门口望去，一位小脚的老太太，急吼吼的摇摇摆摆赶过来，过院门的时候，没注意，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恁这解放军同志，咋不问问都进这院啊？这院不能随便进，看看恁都把院里弄脏了。”
　　曹铭花冷眼看老太太，依稀认识，但又想不起来她是谁？问道：“这院是你家的？”
　　老太太走进院内站定，卡着腰说：“不是我家的，是我小姑家的。俺小姑可厉害了，也是解放军。我看恁也是解放军，我就不跟恁计较了。恁赶紧走吧，一会再把俺小姑的院子弄脏了，俺会被俺五叔说勒。”
　　曹铭花坚定的说：“我是曹铭花，这院是我家的。我不认识你小姑，可你小姑占的是我家院子，我得找你小姑好好问问，为什么霸占我家院子？”
　　老太太听曹铭花自我介绍，不明白的问：“你说你是谁？”
　　“我叫曹铭花。”曹铭花突然想起来曹家庄没人知道她叫曹铭花，改口说到：“我小名叫‘桃妞’。”
　　老太太立马拍着屁股说：“哎呀，小姑呀，恁咋长这么高啊？我都没有认出来恁。小姑啊，赶紧进屋歇会吧。小姑，唉，刚才你说你叫啥花，把我吓一跳，我还以为人家来恁家呢。”
　　老太太拉着曹铭花的手，扯着她向堂屋走去。曹铭花被老太太说的凌乱，被动的被她拉着进堂屋。
　　堂屋和曹铭花最后一次看到的样子一样，不，比那时候干净多了，那时候曹爷爷去世，大牛一个人住在这大院，大院凌乱不堪。现在四方桌小凳子，干干净净，只是粮食垛没有了；东边的床，还是大伯拉过来的那个，只是已经旧了。
　　曹铭花和老黄在小木凳上坐下，老太太喊院里站着看热闹的孩子，说：“孬蛋，赶紧去喊支书，说桃妞姑回来了，让大家都来。”
　　“哎。”
　　男孩答应一声跑了。
　　又冲一名抱着孩子的女孩喊：“白妞，去赶紧烧水，锅刷干净点再烧水，咱桃妞姑爱干净。”
　　“着了。”
　　女孩把孩子放地上跑出去了。
　　老太太这才转身坐回凳子上，问曹铭花：“小姑，恁啥时候回来的？也没有提前说一声，好让俺准备准备。”
　　曹铭花被老太太一番折腾，也想起来她是谁了。她还真是老太太的亲姑，只是按照她夫家也就是曹家这边算的。老太太丈夫的爹的爷爷，也就是老太太她丈夫的太爷爷，和曹爷爷是亲叔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