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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3年某一天,就在颍川颍阴——如今的河南许昌魏都,天边的火烧云正在泛滥,不知为何,那天的火烧云带着恐怖的血红,夏日的热风则无情的闷着大地。
朴素而又不失风范的荀家的大院里,一个妇人正痛苦的分娩,虽说是女人在疼,她身旁的男人却更紧张,男人紧紧的握住妇人的手:“夫人,别怕……别怕啊……我在这呢.....在这呢......别怕.....别怕......”
这个男人叫荀绲(gǔn),时人谓之荀二龙,二龙称呼何来?这就不得不说荀氏的显赫背景。
颍川荀氏,既是名家,又是人才辈出的大家,史书在册的人物都有百人以上。
荀绲这“二龙”的称呼要追溯到他父亲,过世已久的荀神君——荀淑身上了,荀淑有八子,号称八龙,因为荀绲是其次子,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的配上了“二龙”的美誉。
“二龙先生!二龙先生!夫人生了!”产婆大声的嚷着,由于身体肥胖,加上忙活了半天,流出的汗让她显得更加的油光满面。
听到这话时“二龙先生”还在安慰着夫人,他愣了愣,接着就马上回应那产婆的话:“男娃还是女娃?”
“先生!恭喜恭喜!是个男娃。”
“二龙先生”有些喜出望外,嘴上只是:“啊....男娃.....好啊...男娃.....后续有人啊....好啊....男娃。”
虽说他没把话讲清楚,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是掩饰不了他的喜悦。
男娃就这样诞生了,他叫荀彧,从他出生的那天起,他就注定是一个能才,一个德才兼备的名士。
荀家人的人生,注定不平凡。
时过境迁,四季变换,一转眼,荀彧到了七岁,已经就读私塾几年。
荀家大院。
“荀彧,对先生要尊敬,书要好好读,字要好好写,先生说一不准说二,不能像家里一样,听到没有?”荀夫人温柔的叮嘱面前的孩子。
“知道了,娘。你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孩子有些不耐烦,这个长相端正的男孩就是荀彧。
荀夫人正给荀彧准备着面饼,荀彧在等待之余用他的小脑袋瞥了瞥父亲的房间。
“二虫先生还没醒吗?”
“你又这么叫你爹,哪里学回来的?”荀夫人把包子递给荀彧,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
“这不明摆着吗?你看爹爹天天早上都睡的这么晚,不是瞌睡虫是什么.....哎....哎......娘我错了!别打!”荀夫人的手在荀彧头上“温柔”的“摸”了两下。
“你爹是忙成这样的,你啊,尽会耍小聪明,难怪私塾的先生说你难以管教.....”
“娘,怎么会?先生说我可聪慧了。”荀彧说完就咬了一口面饼,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荀彧!走啦,先生叫你呢。”同在荀家私塾读书的伙伴来催人了。
荀彧把面饼咬稳,然后把书袋背好:“好了娘,不说了,走了。”
“这孩子,唉.......”荀夫人叹了口气。
“这孩子不简单啊.....”荀绲伸了个懒腰。
“怎么.....?”
“先生说他每天都着迷于古今贤士的著作,听说昨日彧儿刚看完老祖宗的《荀子》,七岁的孩子,不简单啊........我们荀家又多了个文曲星咯。”说罢,二龙先生将一个面饼塞进了嘴里。
荀家私塾。
到私塾大门口就能看到门牌上从右到左刻出的几个大字:正阳书屋。
荀家人实是正阳,正气凛然,阳光大气。
与其他大家的私塾相比较,荀家私塾显得更简朴,而外观则是灰墙黛瓦,雕梁画栋,学生们书声朗朗,先生则是因材施教。
私塾的形状四四方方,差不多是正方形,内部也才分为两部分,杂院和正室。
院内的左半边是供孩子们玩耍的杂院,又称作天聚园,右半边则是上课的正堂,又称作文书堂。
“荀彧,今天为何迟到?”老先生端坐在位上,荀彧看到先生手上没有“刑具”便大胆的说了:“先生,一个人若从前不干一件事,而后来又不知道为何的干了,那这个人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哦?那你是什么理由呢?”老先生站了起来,用手拉了拉腰。
“昨天晚上我偷偷跑到爹爹的房间看书,看的太晚,然后累倒了,在书堆里睡了一宿,今早我娘在我房间找不着我,她还以为我早来读书了,等她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荀彧面不改色,一番叙述脱口就这样而出,皮不动肉不跳。
几个学生嘻嘻的偷笑,刚笑没多久就被老先生的怒目瞪的收起了翘得老高的嘴角,几个学生尴尬的把挡嘴的手放下,毕竟笑的太明显.......这手掌根本就没有用......要知道这点小动作躲不过先生的眼睛,还有的学生不服气,嘴上小声的骂咧了几句,但是最后都安静下来。
“你们就会笑!你们谁有荀彧读书一半厉害?你们哪来的资格?哪来的本事?!!”老先生说的抑扬顿挫,双眸依旧是愤怒对人,唾沫飞溅的老远,手掌更是生气的直拍叫案。(相当于古代的桌子)”
有个胆子大的学生还在顶嘴:“老师!我听说今早荀彧一点也不着急,还在和他额娘说笑嘞!”
嬉笑声又被这学生给怂恿出来,老先生眼睛再怎么瞪谁上再怎么骂都没用了,那些学生反而嘻嘻笑的更厉害,他只好回过神来问荀彧:“确有此事?”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想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先生,确有此事,请回到话题本源,我已说过,我做我从未做过的事定有我自己的理由。”荀彧从然应对,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
“是什么呢?”
接着荀彧对着先生鞠躬作揖,以示待会的言论可能冒犯先贤。
“先生,孔夫子曾说过,言而无信,不知其可。昨天看完注解,今早又与额娘争论,思索许久,因此迟到,如今徒儿觉得此话不妥。”
老先生先是有些恼怒,但看荀彧毕恭毕敬的样子后,只好把手一挥:“哦?说来看看?”
“今早听额娘说,先生认为文若难以管教,上回先生罚文若抄写《荀子》的事,先生忘了?这算不算是不守信用呢?”
老先生仔细回想了一会,的确有这么回事.......
那天荀彧乘先生外出溜进先生的书房看书,谁知先生回来取书,看到书房大门敞开还以为家里进了贼。荀彧亲自认错,让先生不要告诉爹娘,为此还被先生罚了一本《荀子》.......
老先生声音明显低了下来,刚才骂学生的傲气都飞到九霄云外了:“话虽这么说......”
“徒儿觉得奇怪,难道先生也是不知其可?难道先生也是一无是处吗?”荀彧乘胜追击,硬是要逼的先生无地自容。
“孔夫子的话没错.......诚信是一切之本......”老先生的声音愈发的低了,孔老夫子的话.....谁敢说错.....恐怕当今只有荀彧....
“哦?按先生这么说,周武王先前顺从商纣,俯首称臣,后来起兵反抗立起周室;秦始皇让游说者散布谣言破解合纵,从而统一中原;汉高祖鸿门宴假意辞退保全性命,最后卧薪尝胆,建立起繁盛的大汉!这都是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吗?!!”
这是一个七岁孩子的言论.......竟能把先生说的无力反驳,方才嬉笑的学生都静了下来,刚才的玩笑和嘲讽已经变为了尊敬和崇拜。
荀彧又向先生鞠躬作揖:“荀彧不知这番说辞是否正确,还望先生指点。”这算是给先生台阶下了。
“在理.....在理......这句话较为片面,不适用于所有场合.....在理。”先生手脚都无处安放......
老先生先示意让荀彧坐下,接着他想了想只憋出了一句话。
“现在...下课吧......下课.....先休息会”
学生们松了一口气,一窝蜂的冲去天聚园玩闹了。
“荀彧方才冒犯先生,在这给您道歉。”接着荀彧又鞠了一躬,手上依旧是标准的作揖。
老先生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把水壶拿到手上,给自己来了一口。
“彧儿,我能有你这样的学生,这辈子就知足啦。记住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诺。”先生拍了怕荀彧的肩,荀彧便去天聚园了。
天聚园杂草丛生,园中能认出来的树木只有一棵桑树,这里并没有多么吸引人,但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以及足够玩闹了。
抓只蟋蟀,耍根狗尾巴草,嘴馋的还会摘点桑子吃,很是惬意。
那些学生看到荀彧走出来就都围了上去:“怎么样,挨骂了吗?”有几个学生满脸坏笑,他们就想听到坏消息......
荀彧神神秘秘的,故意吊他们的胃口。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自己没有嘴吗?想知道就去问啊。”
“除非.......”
那几个学生很着急:“除非什么?”
“除非你们请我吃碗汤饼。”这汤饼又叫烩面,是河南出名的美食。
那几个学生摸了摸裤兜,小孩子倒也很知趣,切了一声就跑的远远的了。
热闹看完,学生们就都散开了。
荀彧则坐在台阶上看着书。
一个平日和荀彧玩不错的学生在他身边坐下,他倒是和荀彧谈了点正事:“荀彧,我真佩服你的学识.......练先生都无话可说....真想和你学学..........可惜我这笨脑子.....”
荀彧到不怎么在意:“好好读书,慢慢的就理解了。不过.......实在是可惜....能和我讨论学习的除了先生就只有你一人.....走吧,我们去摘两根狗尾巴草玩玩。”说完他便动身要走。
那人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荀彧等下!”
“怎么?”荀彧疑惑的回头。
“你知道荀攸吗?荀攸!前几天他破了一起凶杀案.......我爹爹说他读书读的很多...........听说朝廷还有意招他入朝.....说不准以后就当官了!爹爹说他年少丧父.....如今才十三岁......真是厉害...”
荀彧皱了皱眉头:“哦?!我怎么没有听说.....是我们颍阴荀家人吗?”
“是....好像还和我有些亲戚关系....”
“十三岁就有如此作为.....真是了不得.......”荀彧说完后就突然想起.....自己也不过七岁罢了......比人家还小.....
“你先玩吧.......我有点事....”告别伙伴,荀彧走回文书堂,准备好笔砚就开始在纸上写信:“敬荀攸兄,鄙人荀彧,颍川颍阴人,时年七岁,与荀攸兄是同乡,听闻荀攸兄才华横溢,奈何尊兄远在广陵,只好写信相告............”
那天,老先生看荀彧面色有些沉重,书翻的也更频了,就连最爱吃的汤饼都没有碰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