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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三百里 / 第五章 江南有不倒翁

第五章 江南有不倒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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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平不懂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柳青云那胖子带回家的,记忆中那胖子在路上对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而等自己缓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站在苏府大门口了。他抬头望向那高高悬挂的“苏府”两字,本来应该金光闪闪的门匾却呈现出了一种古铜色,一丝丝脱落下来的金漆在阳光下显出了一个个黑色的光晕。苏平记得很久以前,当今的皇帝游戏江南时,偶尔拜访苏府,见那门匾如此破旧,笑言“这前朝的老古董也是时候摘下了。”然后兴起提笔蘸金漆大肆挥毫,落下了金灿灿的“江南苏家”四字,并赐予上好的金丝楠木装裱,而自己的父亲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谢主隆恩,然后当着皇帝的面,将之挂在了书房中。苏平现在想来,那皇帝被当着整个江南的面被扫了颜面,心里也是不高兴的,自家与皇室的间隙和这件事也定脱不了干系,不然何苦自家爹爹被尊称江南第一文士,却好几年困在了秘书监这一四品官衔上,始终爬不上半步。
  自家爹的想法苏平也能猜到几分,祖宗留下的东西,象征苏家几百年的辉煌,怎么能因你一代皇帝的兴起说变就变?终究是读书人的固执啊。而自家世世代代读书人,世世代代必有苏家人能官至四品,也与那读书人的固执是分不开的。想起江南坊间流传的一句话“江北扶龙犁,一朝龙门进。江南不倒翁,代代止四品。”也是蛮有道理的,当年农民出身的江北莫家,硬是凭一手蛮力气陪太祖打下了天下,从此世袭并肩王,而自家不论王朝如何更替,风雨不动我苏家,也是靠那点读书的骄傲,不玩弄权术把戏,才在以前这乱世稳定了下来,这也是有缺点的,不然何苦只能爬到个四品文官,始终进不了那王朝决议层。
  可苏平无论怎么看那老旧的门匾,都感受不到那只属于苏家的古老辉煌,更多的,是英雄迟暮的落寞。想这也是自己与家人格格不入的原因吧。
  苏平在大门口发呆的一会儿,听到了里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正眼望去,一个白衣妇人急匆匆跑来,那一身衣着更多称之为朴素,她的妆容也和衣服一样淡雅,远不如其他世家夫人那么雍容艳丽。但苏平就是喜欢这样的娘亲,因为她是整个苏家真正能让苏平感受到关爱的。想来是刚刚胖子送自己回来,顺便让下人去通报的。
  那妇人小跑到苏平跟前,轻轻抱住还不如自己高的孩子,略是担忧道“那柳家小青云刚刚派人和我说了,你游西湖着了风寒,怎么地,身子骨没受凉吧?”苏平深吸一口独属于娘亲身上的茉莉花香,霎是好闻,只是摇头,也不说话。
  这时听到娘亲后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哼,什么着了风寒,那望湖楼的掌柜都派人和我说了,做的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是堂堂七尺男儿应该做的?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苏平从母亲的怀里抬起头,也只能见到一个消瘦修长的背影往屋内走去,“平儿别理他,苏家人就是这股子犟劲,孩子长大了,也不懂说些好听的讨讨孩子欢心。”那妇人望着男子的背影,努努嘴。苏平望着母亲眼角含有一丝莫名的笑意,想来是知道了自己在望湖楼下的丑事,不说破罢了。
  他略有尴尬从母亲怀里离开,“爹喊我有事,我就先去了。”也没等妇人回话,就往府里跑去了。“这孩子,还知道害羞了,呵呵。”妇人看着自家孩子慌张跑了,捂嘴一笑。
  也没理得上府中下人的行礼,他小跑着推开了书房的门,就见父亲皱着眉头望着他。“这么大了走路还不能好好走,进门也不懂礼数,苏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浑小子。”那男子的青衣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图案修饰,但也是一尘不染,没有多少褶皱,略有苍白的头发整齐梳在脑后,肤色略有蜡黄,这就是苏平的父亲苏志。“父亲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理会父亲对自己的不满,反正这种不满不是一两天了,自己也懒得理会了。苏志长了张嘴,又合上。然后思考了一会儿“你在望湖楼的丑事,我也懒得搭理了。但今天居都督亲自和我说了西湖边的事情,那种事情,还是忘了为好,也不是我们这种读书人应该参与的,你就……”“孩儿知道了,没其他事情孩儿就告退了。”没等父亲说完,苏平就转头往门外走去。果然呢,不是这种大事情,他怎么特意走到家门口迎接我呢,苏平的嘴角略有苦笑。
  “甚儿今晚要从江南府回来,你就别出去乱混了。”听到父亲的话,苏平一个愣神,自己的哥哥啊……哥哥从小就被父亲寄予厚望,很早就把他送入京师国子监培养,自己是在哥哥进了国子监后来出生的,他也不懂,既然有了哥哥,父亲母亲生自己的意义在哪里,苏家有自己的意义在哪里。听说自家哥哥年纪轻轻就已经担任了国子监侍讲,二十岁的正七品官员,前途无量啊。自己与哥哥的关系也谈不上密切,毕竟算算自己活了十几年,除了大节日也没能见哥哥多少面,而自己很少就在和哥哥的对比中长大,一个少年成材,一个玩物丧志,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竟然成了兄弟,以算是造化弄人了。说自己对哥哥的感情也是很复杂,喜欢谈不来,怨恨谈不上,但血浓于水。
  摇了摇头,苏平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个复杂的东西,加快脚步往自己的小院中走去。走着走着,脸上也不禁显出了一种浪荡公子才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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