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世界

　　“改变这个世界？”陈南焱上上下下打量了很多遍面前这个奇怪的女子。要说装束奇怪，女子身着不知哪个朝代的传统服饰，一身素白，宽宽松松，难以想象刚才那么激烈的打斗是怎么在这样的衣装下施展开来的。女子的口音更像是南越地带的人，带着很奇怪的古典尾音，就好像是从古代来的人。女子神态端庄，所言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更像是在安静的等待着陈南焱的回答一样。陈南焱也不想思考更多，一甩衣角盘着腿坐了下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很困惑？”看着陈南焱神色的变化，女子似乎读出了什么，“算了。我大概也能够猜到你想要什么。”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一阵劲风刮过，陈南焱看到一阵黑色的风在面前一涌，女子已经坐在了自己面前不足两米的地方。陈南焱绷紧了肌肉，但随即放松了下来。这么近的距离，按照对方那奇怪的能力，想要杀死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可能的获得信息，自己连对方是谁，伸出何方都不知道，实在不适合考虑更多：“陈南焱。南溟深的南，阳焱焱而复顾的焱。”“陈家小子，我且问你，”女子好像对陈南焱的名字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紧接着发问，“你的世界，可还存有武学，可还存有鸿气？”“武学什么的，虽然已经没落，但倒也还是存在......”被对方咄咄逼人的问询几乎压制，陈南焱选择了乖乖回答。谁知道面前这个怪人发起狠来会做什么，“鸿气什么的......我没有听说过。”“原来如此。”女子伸手轻抚自己的下巴，纤细而修长的手指不像一般的习武之人那般，更像是大家闺秀用来刺绣的灵巧双手，“你最初施展的拳法，确实很有侵略性，并且极具威力，但劣势也非常明显......”“你能够看出来？”这一句话立刻刺激到了陈南焱的神经。弑神诀的劣势确实很明显，但自己仅仅在防御过程中使用过，对方又是如何判断出它的攻击性的？还是说，对方仅凭保守型的施展便可以判断武学的高下？外公确实给自己讲解过，底蕴深厚的武学大家可以通过对手的一招一式判断出对方修炼的功法优劣。莫非，眼前之人除了能够使用奇特的能量外，还是一位武学大师？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和你闲聊。”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双手搭在双膝上，正色道，“你之所以不能发挥出那套功法的全部力量，是因为你的世界缺了一样关键的东西。”“你是说，内力？”不完全是瞎猜，结合了刚才自己所看见的所交手的，陈南焱试探性地开口。女子愣了一下，微微点头：“用你熟知的东西来类比，确实应该是这一类东西。”她右手翻了一个手诀，一道黑色如同融入清池中的墨滴一般的流体凭空出现，绕着女子的指尖灵活地运转着，“在我的世界，习武之人拥有一百零八道脉门，分称三十六天罡与七十二地煞，名为鸿气的天地之力流淌于其中。若能善加利用，轻则可以强身健体，以致刀枪不入的境地，更有强者可以凭借体内比肩天地的鸿气扭转乾坤。”“这种......鸿气，就像传说中内功高手的内力一样，能够强化功法？”陈南焱一点就通，只是想要他接受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女子点了点头，墨色的鸿气突然暴增，将这个纯白的空间渲染的如同一幅水墨画：“几乎所有的功法都需要借助鸿气的辅助，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威力。所以，如果是功法的强弱决定了一个武者能够在武道上走多块，那么天罡地煞中蕴含的鸿气的质和量，就决定了他能走多远。”
　　“很遗憾啊，你的世界似乎出了点什么问题，居然连一丝鸿气都感受不到。”轻轻摇了摇头，女子看着陈南焱既是赞同而又失落的表情，再次咧起嘴角，“但是，陈家小子，连我都佩服你的运气。”“什么？”猛地抬头看着面前似乎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神色的女子，略微明白了一些什么，“难道你......”“高兴起来吧。”女子忽然一改之前端庄的形象，放肆的大笑起来，“唐唐一代魔头，让整个武道都为之震颤的玄莲大人，居然愿意为了另一个世界，献上自己比肩天地的无上鸿气！整个世界，都会被我的鸿气所填满！”“魔头？玄莲？”陈南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如同入了魔一般肆笑的女子，忽然觉得浑身恶寒。他不敢发声，只能等待女子逐渐安静下来，注视着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白发后起身，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我......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你说要以自己的鸿气填满另一个世界，难道是把鸿气分到个别人身上？”“不，是字面意思，”玄莲轻轻咳了两声，好像笑得太用力以至于呼吸有些难受，“我要把我的鸿气，塞到天地之间的每一个灵脉之中，重新启动那个世界鸿气的自我产生。”
　　陈南焱识趣的闭上了嘴。他不知道玄莲要怎么做到这种听上去就非常困难而宏大的事情，但对方的话语之间透露出来的十分极端的自信，让陈南焱在胆颤之中莫名生出一丝敬畏。他忽然想到了更加现实的问题，扭头看了看四周：“说起来我很早就想问了......我现在到底在哪里？”“啊，这里啊。”玄莲收敛了一下表情，带着深褐色眼影的丹凤眼环视四周，“这里是我的天罡地煞，或者说，是我那个世界的一条灵脉。”“啊？”陈南焱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讶异而惊慌的表情，“你是说这里是你的鸿气来源？”“怎么了？”或许猜到了陈南焱为何而惊讶，玄莲有些得意的提起嘴角，“难道作为一方魔头，我的鸿气质与量足以媲美天地，是一件很奇怪事情吗？”“不不不。”应该没有人会得意洋洋的自称魔头的吧。陈南焱这么想着，不得不口头上奉承一下面前这位阴晴不定而高深莫测的女子，“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只能说是你的运气太好了。”无奈地耸了耸肩，玄莲转身在一方空间中缓缓踱步，“你本来不知道为何已经肉体毁坏，神思离体，下一个刹那就会成为死者。谁能想到你居然遇上了同样差一点魂飞魄散的我。”“肉体被毁？我真的......被一枪打死了吗？”陈南焱有些难以置信，但随即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另一个重点，“你也差点魂飞魄散？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臭和尚！”好像被戳中了痛处，玄莲忽然咬牙切齿的提高了声调，若不是为了维护自身的神思，或许光是暴起的鸿气就足以撕碎陈南焱，“那个世界被尊为佛陀的一个臭和尚为了所谓正道，来找我挑战......”“你输了？”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陈南焱沉重的呼吸了一下。他的这句话似乎引起了玄莲更为深刻的不满。她伸出修长的手指，以几乎不可被肉眼捕捉的速度狠狠地戳了一下陈南焱的胸口：“你懂什么！要不是那老东西太能熬，我不仅能废了他的天罡地煞，还一样能把他打的魂飞魄散。”话虽如此，玄莲似乎还是有一丝得意，“不过料定那臭和尚也想不到，我还有办法把神思传承下去。倒是他，没了鸿气，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支撑多久。”看着一口气没有缓上来，跌坐在地猛烈咳嗽的陈南焱，玄莲忽然伸手轻抚自己的下唇，喃喃自语：“或许，真的是命数，让我们相互成全呢？”
　　“听好了，陈家小子。”玄莲忽然震声，看着匆忙间从地上爬起的陈南焱，脸上的微笑显得格外意味深长，“虽然我的大部分鸿气都会被填充进你的世界中，但我也不瞒你：有一部分鸿气带有我的神思，我是注定不可能让它成为天地的一部分。而为了让我的神思能够得以存续下去，我还需要一个容器。”“你的意思是......”马上明白了玄莲的意思，陈南焱显得有些不情愿，“要占用我的身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有些不满于面前本还有些气节的少年此刻的磨叽，玄莲皱了皱眉头，：“我不会占据你的神思，或者说，哪怕是那臭和尚也没有这种本事。我只是要把这一部分多余的鸿气存蓄在你的天罡地煞之中，不仅可以让你带我离开这个无聊的鬼地方，还能给你的天罡地煞一个很好的适应期。”说着，她凑近陈南焱的脸，脸上的笑容更加狡黠，“如何，这么划算的交易，你不会有意见吧？”
　　陈南焱没有说话，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不会。只要对自己的意识没有干涉，哪怕玄莲的要求再苛刻一些，陈南焱也会马上答应下来。玄莲要重新创造的，可是一个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可望而不可即的新世界。在那里，自己或许可以让家族，让自己站上世界的巅峰，不再任人欺凌。这是对家族，对父亲，对言妤，对自己，最好的交代了。
　　“事先声明。”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陈南焱的眉心，玄莲严肃了起来，“我要改变的，是那个世界没有鸿气，灵脉枯竭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也就是意味着，除了从这里出去的你以及和你有关的人或物，所有的一切都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这样你也能接受吗？”“过去？”陈南焱再一次愣住了。虽然这么重要的事情本应该在一开始就讲，但玄莲也有自己的私心。或许在下定决心之后，陈南焱就不会那么在意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了呢？或许热血之下就会不顾一切了呢？即便心存芥蒂，他还是会有犹豫，自己或许还有劝说的机会呢？看着陈南焱越来越奇怪的脸色，玄莲笑着叹了口气：“其实不一样的过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经历了不下十次面对新的过去......”
　　“请开始吧，玄莲前辈。”语气甚至比之之前更为坚定，陈南焱墨红色的双眸中似乎有斗志在燃烧。改变了过去，是否意味着言妤不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了？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向她说出自己未曾说出口的话？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支离破碎的过去，自己从未对其有所眷恋。在新的世界还能拥有新的过去，如果能够做到，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啊？啊，好。”被陈南焱的果断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玄莲还是决定相信他，也相信自己。虽然有私心，但即便是耗尽鸿气，能重新建立一个拥有自己熟知的规则的新世界，或许顺便还能培养一个自己的传承者，说不定能够和那臭和尚再斗上几百年，确实不是一件赔本的买卖，“话说，叫前辈可太过于没有规矩了吧？”她嘴角的微笑忽然不那么狡黠，而是有了一丝丝期待和愉悦，“记住了陈家小子，你得叫我师父。”
　　“是，师父。”无论玄莲能教自己什么，作为给了自己第二次完全不同生命的人，陈南焱认为对方有资格让自己称呼一声师父，“弟子陈南焱，拜见师父！”说着，陈南焱便想跪下施师徒之礼，却被玄莲顶在额间的手指按住了：“行了。跟我一个魔头，讲那么多礼数干嘛。”
　　“顺便一提，虽然只是我鸿气的冰山一隅，它的量还是大到你可能承受不了哦。”陈南焱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玄莲便低语一声，随即，好像自己的身体将要爆裂开来的从内而外的膨胀挤压感所带来的极端的痛苦，几乎让陈南焱就这么疼死。好在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陈南焱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在似乎将重力混淆的神秘力量中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