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蝰蛇之牙 上

　　第四章蝰蛇之牙（上）
　　1937年8月8日，天津法租界，交通旅馆二楼202号房。
　　接头人：“写金”和“海星”，与代号“石佛”的国军特务处天津站骨干在此会面。
　　“石佛”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但是，与同龄人不同的是，大学生模样的外表下有些很尖锐，洞察一切的眼神。此人最擅长的，就是编假情报，而且总是编的比真情报看起来还要真实。石佛：“我可以给你编写两份虚假的军事情报，居庸关和张家口，我有三种编排法，但是，我有个条件，你能答应并实践我就可以立即回我的据点给你编写情报，给你用电报字母码发给你。”“写金”谢老板：“我可以考虑跟你做这笔交易，但是，不要超脱实际，你好好想。”“石佛”：“其实这并不难，条件就是天津特务队队长西原弘毅的人头，这家伙识别真假情报的能力太强，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绊脚石。有他在我就很难发挥我在华北地区情报领域的实力。”“谢老板有些难堪：“石佛同志，我们都身为党国的同一线路的战友，不要如此为难人可以嘛。大不了这两份假情报不让他过目，让他的上级过目再给他传达命令就是。再说保护他的特务队，日军士兵这么多，我们怎么下手，白白送死。”
　　“石佛”很不屑的摇了摇头：“我让你们做掉他其实和你们要的这两份假情报没什么关系，我知道不用经过他的手。但是从他来天津以后，我暗中托维安会的人向日军传递了不下十个情报，但是都没能骗过他们。西原弘毅在这中间屡次都能第一时间识破我的情报，不管我怎么去编写。如果你有合作的诚意，就应该帮我拔掉这个钉子。也为你们的地下战线活动减轻不少难度，这对你我都很好，谢老板。我可以免费给你提供带瞄镜的步枪，你们想办法狙了他。”谢老板：“好吧，我接受你的委托，你呢今天也尽快把情报弄好给我。”于是，两人达成了共识。这时，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谢老板能听的出来，特务队的人正在逼近，准备每个房子进行搜查。“恶狼逼近，你们怎么办？”石佛看着谢老板和阿星有些担忧。谢老板：“我们现在立即演一出戏。你当我的大儿子，他当我小儿子，你正常，他傻。我们先设定我们是从乡下来的。”果真，不一会儿，一个特务带着身后七个队员持着驳壳枪闯了进来。阿星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向了谢老板的怀里：“爸爸，爸爸我怕，坏人来了。”“石佛”也很配合的表演起来：“不哭不哭，我的弟弟，哥哥和爸爸一会儿带你去吃棉花糖，好不好，那些叔叔都是我们的朋友。”阿星仍然啼哭不止。谢老板对眼前的带队小队长用乡下的口音说：“太君，不好意思，我这个傻娃娃小时候被狗吓傻了，喜欢哭闹，一路上都是我这当老爸的，和他的哥哥在照顾他。就是这个样子。”翻译官：“乡下人？还带着傻子娃娃，真好玩，太君，我们走吧，看来这旅馆没有可疑的人。”说完，七个持枪的特务队员离开了房间，直至下楼离开旅馆。此时阿星装可爱的说：“爸爸，我的白痴演的像不像，那一刻我真的差点以为石佛就是我哥哥，你就是我爸爸。”谢老板：“我要是你爸，就你这装可爱的样子，我会把你抽到哭。”“石佛”：“海星同志扮大龄傻子扮的可真像，你不去上海滩发展下演戏这一行真是屈才了。”“海星”：“去演傻子嘛。”这时谢老板和石佛都笑了起来。“石佛”起身准备离开：“写金同志，你的部下我觉得太有意思了，情报的事包在我身上，最晚今晚给你发过去。”
　　大概与此同时，贺一峰也行动了起来。他贿赂了一位技艺高超的证件伪造专家制作华北方面军考察团工作证与用于考察天津日军部队专用的说明函。另一边吩咐自己的亲信准备日军中佐级别以上的军衔与军官服，三件军官服，和二十件日本士兵服（行动第二阶段使用）。他现在心里非常期望两份假情报阿星能快一点给他，自己好立即给司令部递交这一“功劳。”好让香月清司长官直接下达枪毙监狱里那十名爱国人士的命令。好让参与营救的人都能有机会将这十个人弄出监狱，在送刑场的路上动手救人。
　　“谢老板，你为什么要答应那小子，干掉西原弘毅。我不觉得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万一不小心暴露我们的行踪怎么办，你太欠考虑。”阿海开着车，阿星坐在后座发着牢骚。谢老板在副驾驶座上，笑呵呵的说：“海星，他提到的这个正好是我们营救行动中的一个关键后续，昨天我还没想到今天却被被这小子给提醒了。”阿海：“那你准备派谁去刺杀西原弘毅，这位特高课的头子可不好对付，李风云嘛。”谢老板：“李风云可以接手这个任务，但目前由于这事太过紧迫，日本特务全天津城的查控近乎没有死角太过疯狂，使得不仅我们国民党的情报人士无法和中共地下党人士搞合作，各据点连自己内部之间都无法进行有效的接头，还有情报联系。所以，杀死西原弘毅的任务迫在眉睫。而近几天能够创造近身此人的机会，要素太缺乏。李风云可能不太好执行这个任务，晚上开会我会另行安排。”阿星：“根据贺一峰给我的消息，此人唯一的弱点，就是好色。这或许是一个可作为突破口的要素。”谢老板点了点头，眼神变得炯亮。
　　“石佛”很快编写出了两份假情报，分别是居庸关和张家界国军部队的具体兵力部署，位置和武器装备信息。委托一个人假扮小偷偷窃阿星失败的方式将情报放入了其衣服口袋。之后，在法租界的一口井盖里，阿星和贺一峰交换情报，贺一峰拿到了两份假军情，阿星拿到了一个大包裹，里面有好多件日军军官，士兵制服，以及军衔与徽章，还有三张伪造的华北方面军司令部观察员通行证件。虽然整个物品与情报获取的过程侥幸躲过了好几次特务巡逻队的盘查，但是如同火中取栗。
　　晚上九点，“美味家”酒馆地下密室，谢老板召集李风云和他的阿星阿海等部下召开行动部署会议。“明天，8月9日，就是“蝰蛇”行动实施的重要日子，我决定，明天早晨的天津城日军重要机构的考察行动，包括西柳监狱，整个过程由贺一峰带领，“珍珠”，“眼镜蛇”和章鱼假扮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派出的考察员。你们在贺一峰的带领下行动，证件已经给你们做好了，相应的军官制服与军衔也配备好了，接下来看你们的伪装能力，日语水平如何。”
　　李风云：“现在可以让我和谢灵心，章鱼全程日语对话，讨论问题。”谢老板：“好，那你们三个给我们大家都露一手。”对话对了二十分钟后，掌声热烈。谢老板：“你们三位借考察之名刺探那十位情报员的状况，确认他们是否都还活着。接下来，在下午，按计划贺一峰会将假情报传给香月清司长官，在贺一峰这位副官的劝说下，香月清司认为既然已经有了居庸关和张家口国军部队军事布防的情报，那十名情报人员也用不着审讯了，于是会派押运车队前往监狱，我们埋伏在半路，在远处狙击与伏击押运队，将他们在野外快速消灭后，我们大家和“雕像派来的特工队换装，他们换士兵装，我们换军官制服。前往西柳监狱将那十名同志接出来，转移到安全地点接受治疗。谢灵心在明天考察任务结束后先别走，留在西原弘毅身边，和他一起假意“审讯”犯人，和他亲近，这为特高课的课长平时行踪不定，派杀手直接刺杀难度很大，但他最大的弱点据我所知是好色，等到下午我们将犯人接走后，再找机会刺杀西原弘毅。谢灵心，你为这个任务做好心里准备和思想准备了没？”谢灵心坚定的答道：“用不着犹豫，完全接受此任务。”谢老板点了点头：“一时忍辱负重，当可成大事。”大家都点头称赞
　　就在此时，“章鱼”却很不给面子，拍案而起：“我反对！谢老板，你身为我们的长官，应当爱护，体恤部下。你让“珍珠”同志去陪伴那个残忍又好色的变态，忍受他各种骚扰和侮辱来最终达到刺杀目的，你还是不是人？你答应作为交换，接受“石佛”刺杀西原弘毅的委托，这点正确，但是你可以后期派李风云找机会做掉他。而不是牺牲自己器重的女部下的尊严。”谢老板：“那你说我该怎么刺杀他？西原弘毅平时只在日军大本营里躲着不出来，出来了也行踪隐蔽，难以查找跟踪，按常规手段去刺杀难度不是太大吗，我派“珍珠”去接近他只有这种办法比较容易，再说作为一名党国的特工，应该具备为了国家和民族而牺牲，奉献自己的精神。”章鱼从腰间突然抽出了手枪，指着谢老板，在座的也同时拔枪，指着章鱼。章鱼：“你说的话真是让我大开耳界，佩服你的奉献说辞。为了任务。可以把我们的“珍珠”同志，同样也是你的女儿出卖给日本人像军妓一样被玩弄，你真是太伟大为党国太无私了。我心服口服。上次“庐山”同志的事也类似的你让他白白丢失了生命，含冤而死。像你这种丝毫不把部下生命当回事的长官还有什么好效忠的？所以，我现在决定退出这个任务，然后明天我会去上海投靠地下党，寻找中共第二号为他去效力，最起码他们不会像你为了达到目的无视一起战斗的同志的生命与尊严。”谢老板哑口无言，示意大家都放下枪，不过阿海却突然站起来，走近用枪顶住了“章鱼”的脑门，谢老板:“章鱼同志，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你也可以不用参与这“蝰蛇行动”任务，但是，你要去投奔地下党组织，脱离党国。整个特务处组织不仅不会放过你，地下党那边你真以为他们会欣然接受你的投诚而不怀疑你的动机。中共第二号他即使宽宏心胸博大，你敢保证他不会提防你这种突然叛变的国民党特工？背叛自己组织的人同样也会背叛别的组织，这是基本常识。你为特务处干了这么多年难道忘记了？”章鱼:“当今中国抗战，不仅在正面战场，秘密战线里，国共合作理念贯通一切。我投靠地下党组织是加入盟友的阵营，都是肩负同一使命，目标一致怎么可能算是背叛党国？我又不像贺一峰那样，直接投靠日本人当汉奸。要说背叛，我背叛的只有你谢老板，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有一颗自私自利的心。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对一起战斗的同志不择手段。跟你做事我张天问真是寒透了心。”阿海:“够了！章鱼同志，你再说一句别怪子弹不长眼，按谢老板说的，你不参与这任务当然可以，我们不勉强。但是你敢投奔地下党，我在这里就毙了你。再说人家凭什么信任你这种轻易背叛自己组织和上司的情报人员，就凭你有爱心？有正义感打抱不平？真是天真。”章鱼:“哪来那么多废话，有种你就开枪，没种你就闭嘴坐在那里给我悄悄。我章鱼轮不到你这种鼠辈教训。”阿海:“那我现在就毙了你，不要后悔。”就在阿海要扣动扳机时，谢灵心:“把枪放下，阿海。我来跟他说。”阿海收起了枪，忿忿的回到了座位上。谢灵心走到章鱼面前:“你跟我到后院，我和你有话要说，你为我打抱不平我很感激，但是你毫无理智的对抗组织，用枪逼着自己的上司，会有很严重的后果。”章鱼:“他把你像玩物一样贴给日本人你还帮他说话，我跟你去后院想听听你有什么愚昧的见解。”说着，两人离开了。谢老板:“那明天按计划进行，大家都撤吧。临走前都拿点酒和菜回家，以免路上遇到盘查被怀疑。”于是，众人散去，离开了密室。谢老板吩咐阿海去厨房做一些下酒菜给各位端走。
　　饭店门口，阿星和李风云抽着烟。李风云:“真没想到，今天能有如此刺激的场面，看来你们内部也存在很深的矛盾。”阿星很惬意的说:“真是让兄弟你见到我们的“家丑”了，章鱼这个人，其实人很不错，但是一到生气的时候，口无遮拦，什么傻话都能说出口。不过，今天他敢如此顶撞谢老板一方面，是不满谢老板为了刺杀西原弘毅而暂时牺牲“珍珠”同志的尊严，另一方面，由于他话语中所提到庐山同志的事情，当时虽然谢老板做的的确有点过分，但是为了大局利益，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庐山同志的牺牲，从此让章鱼和谢老板结下了很深的恩怨，憎恨谢老板到现在。章鱼平时也收集过不少日军情报，尽职尽责，但是他根本意识不到，为国家为了抗战舍弃自我的牺牲来换取大局利益，不被敌人所摧毁是作为情报人员必须要有的奉献精神。”李风云:“那你们以后会不会找机会干掉章鱼？我有兴趣了解一下那个庐山同志是怎么回事？”阿星:“当然不会，我们不会将枪口指向自己的同志。章鱼就是那臭脾性，我们和谢老板忍受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天到晚吊着脸谁也不亲。庐山同志的事情是这样”
　　时间回到，1936年12月15日，天津城西门，几声枪响划破天际。不远处一位蒙着面，身穿灰色袍子的男人用驳壳枪刺杀了眼前四十米外正在街面上巡视的日本驻天津领事副官，山崎龙二。刺客身法敏捷，迅速躲过了日军和当时警察的追捕，逃到了廊坊附近的一处村庄里。刺杀客，正是谢老板的上线，也是上级，代号“雕像”。天津警察厅在领事与日本天津驻屯军寺内寿一司令的压力下，四处出击，抓捕了在报界，各政府机构以及学校的爱国人士，他们自“华北事变”以来，参与并响应，组织过多起工人罢工，学生反日之类的游行活动，发表着很多反日的文章。为了逼问刺客的下落，他们遭受了监狱警察的严刑拷打，但无人承认。但是，天津“青帮”在日本人的金钱诱惑下，将“雕像”供了出来。为了将被警察厅关押的众多爱国人士释放出来，“雕像”的上级与当时警察厅陈副厅长做了交易，将“雕像”交给警察厅，换取被关押的五十多名爱国人士被释放。三天后，“雕像”收到了上级传达的密信，由于叛徒出卖刺客身份已被警察厅和日军军方掌握，只要自己能去警察厅自首，被关押的爱国人士都会被警察厅释放。为了保全抗日秘密战线有生力量以后能够继续完整的运作下去，民族大义当前。“雕像”知道自己自首意味着牺牲，被杀头。但还是决定要牺牲自己前去自首，临行前秘密联络了谢老板，童老板等老同志在一处农家院舍吃送行酒，。
　　当时在场的谢老板，童老板等人极力反对“雕像”去自首，要想办法武力营救爱国人士，但雕像根本说不听且心意已决。于是，谢老板想起了自己的部下“庐山”和“雕像”长相有一半的相像，身高体型也差不多。于是提议让自己的部下“庐山”假扮“雕像”前往天津警察厅自首。雕像为了今后能够继续指挥天津情报线路的运作，只能勉强同意谢老板的要求，弃卒保帅。“庐山”同志也是实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扮演“雕像”去自首的任务。于是，“庐山”前往天津警察厅自首，在狱中他将刺杀日本领事副官的一切行动归于自己，担下了所有责任。三天后，“庐山”同志在刑场被枪决的消息见报，章鱼为先前劝不住挚友“庐山”为上级赴死的决定感到悲愤，看到新闻后就找到谢老板，当时要不是“海星”和“海绵”同志的阻拦，估计谢老板早就被他的冲锋枪给突突死了。自此以后，章鱼和谢老板结下深仇，内心誓不两立。同时被关押的五十名爱国人士，警察厅兑现承诺，全数释放。通过这件事，谢老板成为“雕像”长官最亲近的部下，可以比别的部下优先的到任何好处。
　　当阿星叙述到这里时，眼泪忍不住的掉了下来。他嘱咐道:“李风兄弟，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就当过眼云烟忘掉吧，千万别跟其他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也不要意气用事，向谢老板发难。”“在抗战的道路上，谁都不容易，谢老板这么做也有他的苦衷，雕像长官保全自己同意提议也是为了指挥官不能牺牲，要主持大局。章鱼哥为了兄弟感情，跟谢老板闹翻也情有可原，好兄弟被一场交易当做替死鬼卖点，搁谁谁的心里都很难受。如果是我，虽然我会思考前因后果，但我也不敢保证我不会发怒，虽然不会到提着枪去找谢老板这一步。”阿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很现实的总结，你是抗日杀手，我是国军特工，我们的道路相近又有所不同，如果有一天，走到了路的末端，即使牺牲，都不会后悔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