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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川推着老妪那辆破烂三轮，“滚啊，快滚！”骂声越走越远。
这座繁华的城果真不是他这粗人可以生活的，凌川暗嘲一声。老妪还在盘算十尺一米，凌川跟她细细算着三尺为一米。
没过多久她又在喃喃自语“一米十尺，一尺三块三…”老妪并非不懂而是记忆混乱，说着便忘记自己说了些什么。
附城与主城简直是天壤地别，大晚上鸡鸣狗吠，龌龊之事不绝如缕。睡在路边的人任由蚊虫叮咬，不知是梦呓还是痛苦，磨牙、低吼、呻吟不断。所幸老妪还记得归家之路，几番波折终于回到家门。
那扇破落的门户半遮半掩，看样子是小偷经常光顾之地，该拿的都拿了。门的转轴已坏，凌川费了好大劲才将门打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终年不见天日的阴暗潮湿，不为人知的死物腐败。
一览无余的摆设，残破铁锅，劣质木头组建的桌椅板凳。同样是木质板简易床却破得不成样子，上面一席黄的发黑的破布棉絮。凌川将之前演出所得的两百块交给老妪“阿婆我下次还来你这买，记得给我便宜点啊！”
老妪有些不知所措，显然忘记眼前这个小伙什么时候买过自己的东西。见凌川要走，老妪交给他两只香囊，上面绣着一对清水鸳鸯。凌川谢过出门而去，老妪站在门口挥手送别。
凌川知道附城才是小分队的演出之地，从未想过竟是这样破败的光景。他们像爬蛆活在最阴暗的角落，只有在夜间才被允许出行，若非还剩零星的价值，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主城。
即便如此却无人离去，被抛弃依旧苟且活着，将劳动力变现成廉价的生活品。为何会有熬着生活、死于此城这份执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凌川相信老妪若是生活在十里八荒的小村中，至少不会受到这些欺凌屈辱，但他尊重她的选择。
望着这些繁华的主城淘汰抛弃的人，凌川哑然失笑，命运何尝不是如此对待自己。
今日虽衰，怎知明日？
回到赵府凌川往自己的客房走去，李叶显然等候多时，在门口踱步不停。她见到凌川立刻飞扑过去，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你…你那么热情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啊！”
两人都想出声帮助老妪，奈何书生骂起人来丝毫不弱。凌川不想李叶一个女孩子饱受流言蜚语，便让她带妹妹先回去，他来处理。
看着那个被谩骂的背影，李叶觉得心好疼，我也不想你承受啊，如果能重来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
“好了好了，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喏，给你这个！”凌川将老妪送的一只鸳鸯香囊递给李叶。后者嘴上嘟囔送这个给我干嘛，却是一把收下红着脸跑开。
凌川拿着另外一只香囊自言自语，女孩子喜欢这个？他摇了摇头不再思考这些，走入房中。
最近一直用灵喂养那枚蛇蛋，凌川感觉自己对灵的掌控越发熟练，灵的形态也由之前的黑色丝线变成各种形态。回想之前在林樱的法阵里、固青的领域中、老道士与世隔绝的天地还有小魔鬼无声无息穿梭现实和梦境，这是都是灵的效果吗？
《御灵决》的控灵、缚灵和驭灵并没有高下之分，只是用法不同，凌川习得控灵皮毛受益匪浅，这个世界果真还是实力为尊啊。
又大又软的床对于姜凌川来说实在膈应，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喜欢上硬木板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江湖豪情。如何缚灵实在没有半分头绪，索性不再去想，身边一堆大佬，抱着啃也能让自己胖上几圈。
赵府实在阔气，夜间灯火通明只是少有人活动。哪怕赵家近些年来式微却也不是小贼能够挑衅的，况且以梅城的风气，行偷窃之事能被唾沫淹死。
凌川漫无目的走在富丽的廊道，日间马管家带着一行人巡游赵府，那片依地而建的小湖凌川只是匆匆几眼。
应该快到了吧？凌川心中暗道。水波荡漾传入耳中，空灵清脆洗涤内心，此等景色不正是文人骚客最爱？湖边栽种柳树一旁假山堆砌，那边的莲池有孤傲自赏亭亭玉立，花开得很盛宛如少女肆意展现自己的美，也有如贵妇慵懒的睡卧。
湖中心有座小亭，南北贯穿通行。凌川不懂那里是否禁止踏足，莫名的吸引鬼迷心窍便迈出了步伐，湖中萦绕的清凉雾气吸上一口让人飘飘欲仙，散去满身的疲惫。
越发靠近才发现亭中有一人，定睛细看正是白日里行事匆匆的青衫华发老者，他的言谈并不做作真心实意与大家攀谈，奈何诸事缠身，凌川打心里还是挺喜欢这个老人的。
一壶香茗两只杯，月下与影相伴。华发老者自言自语邀杯而饮，又为自己重添茶水，由始至终不过只他一人罢了。老者时而欣喜时或又面露悲伤，凌川莫名地感同身受。
凌川向华发老者作揖，后者从悲伤中走出。他愣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到此地，摆手示意凌川坐下，显然并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老者告罪，年纪大了总喜欢回忆往事困在其中无法走出，而后自罚一杯。
所坐之处的那杯茶已凉，不过见老者这般豪情不拘小节凌川同样一饮而尽。老者苦笑摇头，“你可知这杯茶等了五十个年头？罢了，都是一些往事，随它去吧。”
老者话中之意，等有一人五十余年。
老者问凌川，你认为这片城治理得如何？想起老妪之事，凌川尴尬地挠头答道：“好是好就是莫名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后者听闻笑言，或许可以称为“死气”，死去小我之意。
大口灌下茶水，凌川不是很懂老者所言，他漫不经心地点头。老者看着凌川的姿态笑言，其实我也不喜欢这身迂腐匠气，不喜这满城死气。
凌川心中吐槽不断，这片城明明是你的管辖之地，身为城主你不会带头去改么？老者当然不会知晓凌川内心想法，看着大口饮茶的凌川心中莫名舒畅，以为他确实口渴，不停给凌川斟茶。
这壶上好的香茗囫囵灌进凌川肚子，他狠狠打了个饱嗝尴尬地挠头，对面笔直坐立的老者动容一笑。老者玩味地看着凌川，“茶没了，你若有需要我可以叫人给你客房泡上一壶。”
“不了不了，已经喝得够多了。”
夜已深凉意袭来，凌川打了个哆嗦。
“走吧，是该回去了。”。
老者郑重其事朝着凌川作揖，凌川回以一揖说着文绉绉之语，晚辈姜凌川，见过前辈！
老者走有一段距离，青衫浮动朝后方摆手道：“我叫赵天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