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燃的决心

　　深夜，一道龙形紫气自黑龙城帝宫而出，携风雷之势掠向西方观星阁。
　　“恭迎帝君!”观星阁中，国师星无患座下三百七十二位弟子齐聚云台，朝突然到访的帝君独孤暝跪拜。
　　“究竟发生了什么，星无患在哪儿?”独孤暝刚从空中现身，便冷眼俯视着众人出声问道。
　　他问得很明白，然而下方三百多人迟疑良久，竟无人敢于开口。直到独孤暝的脸色渐渐沉下来，星无患大弟子玉衡方才缓缓说道:“师尊他，半个时辰前在阁中亡故了。”
　　独孤暝闻言，充斥着慑人气势的双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惊疑之色。他很快平复了心中的震惊，沉声吩咐道:“带我去见他。”
　　“是。”玉衡从地上起身，引着独孤暝走向观星阁内。余下众弟子闻见这一国之君脚步声渐渐远去，仍旧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
　　星无患乃上代苍梧帝君钦封的护国法师，此人出自帝国四大明宗之一的天玄宫，精通正邪两道各种奇门之术，尤其在诅咒术和占卜术上，更是造诣精深，名传帝国内外。
　　当独孤暝推开观星阁密室的门，看见那扑倒在血泊中、全身皮肉脱落的枯瘦身影，半天没缓过神来。他实在难以将眼前这形如厉鬼的残尸与一代宗师星无患联系起来。
　　后面的玉衡再次见到师尊的尸骸，仍未能忍住心中悲痛，跪倒在地上痛哭出声。独孤暝双目微合沉默良久，半晌，他才睁开眼，长袖一挥，地上星无患生时所穿的法袍被一股无形之力卷起，朝着它死去主人的遗体缓缓飘落。
　　就在这时，独孤暝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右手两指合并朝前方一点，一道白色灵光激射而出，正打在星无患紧握的右拳上。紧接着，一只玲珑剔透的暗紫色水晶球从星无患手掌中飞了出来，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这是，老师占卜用的暗夜水晶!”玉衡盯着空中的水晶球，口中急促说道。
　　“那是做什么用的?”独孤暝目光一凝，问道。
　　“请帝君稍候片刻。”玉衡说着，两只手在胸前结出几个法印，脚下淡淡灵光向四周蔓延，组成一个直径一丈左右的圆形光阵。这时空中的水晶球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旋转起来，其周围凝聚出无数奇怪而扭曲的月白色符号。玉衡一伸手，那些符号便如游鱼一般纷纷朝他手掌游弋而来，没入其掌心内消失无踪。
　　“你的演天算术倒是颇得令师真传。有徒如此，他去得也可以安心不少了。”独孤暝在一旁点头道。
　　玉衡缓缓收功，谦虚地低下头道:“帝君您过誉了，玉衡不过学了点皮毛而已。”
　　“有什么结果了?”独孤暝问道。
　　“回禀帝君，师尊应是受诅咒反噬而死。根据师尊留下的信息，他在生前预感到自己难逃一劫，遂起一卦，卦象显示，百年内苍梧帝国将有凶星祸主。”玉衡压低了声音缓缓道。
　　独孤暝闻言，脸上神情不变，只是目光微微闪烁，不知在思量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喃喃道:“诅咒反噬，难道是——”
　　玉衡在一旁，正想从这位至高无上的君王口中听出一些隐秘，忽然耳边声音一顿。他疑惑之下悄悄抬头看过去，却发现独孤暝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目光说不出得诡异。
　　玉衡与独孤暝对视片刻，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
　　毒舌谷，风镰帮的议事大厅。
　　烛火无声跳动，将站在最前方那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风镰帮的帮主外号血镰，他一向夸自己杀人就像用镰刀割草那般容易，现在他自己的脑袋却被人给整整齐齐地割了下来。
　　除他以外，风镰帮的两位副帮主、六位主事以及十来个帮众，都已陈尸在地，血腥味在这屋内弥漫不散。
　　而做出这一切的，却只是那个背对着所有人而立的少年。帮里有不少人认识他，本来这少年该是个瞎子、聋子，但就在这个夜晚，他从地牢中踏着拦路者的尸体，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他的眼睛宛如恶鬼之瞳，他的耳朵仿佛能捕捉旁人最隐秘的心跳，还有他的手，轻轻一挥，便是一朵血花溅到空中。
　　整个风镰帮，唯有正副帮主能稍微阻挡他的脚步，但那并不能改变什么。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少年是妖魔，是鬼怪，作为凡人的他们想要活命，唯有向这怪物臣服，于是这些人纷纷跪了下来。
　　风燃感受着身后一众强盗对他流露出的恐惧和敬畏，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缓缓蔓延开来，有些畅快、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和空虚。他低头，看着自己双手上新鲜的血迹，心绪翻涌，一时间脑海里什么念头也没有。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杀人，曾经父亲也曾让他杀过一些人，不过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他重获新生，体内全新的力量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感受。他能察觉到自己的修为比起之前并没有多少进步，然而血舞元魂带给他的实力却远非过去的雷电元魂可比。
　　同时，他又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是邪恶的，是渴望杀戮的，甚至当他杀死第一个人之后，竟有些迷恋那种难以形容的快感。
　　“邪道功法果然邪门，好在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否则我的罪过可就大了。”风燃暗暗道，他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克制自己。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终于开口，向身后众人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人吞吞吐吐地回答道:“这里是，是毒舌谷。”
　　“毒舌谷?这里离帝都黑龙城有多远?”风燃继续问。
　　“如果是骑马的话，只要半日的路程。”
　　风燃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来，目光在众强盗的脸上一一扫过，道:“从现在起，我就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如果有谁敢不服从，下场就不用我说了吧。”
　　他从小跟着父亲风彻在军营里修炼，对于如何管束下属早已颇有心得。
　　“是，是……”众人急忙答应。
　　“把这里打扫干净，另外，所有人以毒舌谷为中心，在方圆十里内寻找一枚佛珠，地面上找不到，就掘地往地下找，听到了吗!”风燃想了想，对强盗们吩咐道。
　　根据风燃那位高深莫测的师父所言，困住他的囚龙秘境藏于一颗佛珠之内，而那佛珠应当就在毒蛇谷附近。师父有恩于自己，风燃便想着找到佛珠带在身上，日后随着阅历增长，看能不能为灵魂受困的师父做些什么。不过佛珠能不能找到，那就得看天意了。
　　待所有人离去，风燃独自坐在一张椅子上，望着外面的夜空陷入了沉思。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遭遇了太多事情，此时回想起来恍若一场离奇的梦。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父亲、母亲、曾经一起生活的亲人们，还有可爱动人的芸儿、将自己从黑暗中拯救的不知名师父……
　　月高高悬在天上，千万年来她虽有阴晴圆缺，但总是那样纤尘不染，不为这世事所困扰。
　　时间慢慢地过去，直到天微微亮了，风燃才回过神来，勉强打起精神。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复仇。仇恨就像火焰炙烤着他的心脏和灵魂，除非大仇得报，否则这种折磨永远不会结束。如今风燃习得绝世功法邪神咒，只要接下来寻到一处合适的所在潜心修行，此事便大有可为。
　　不过方才他以邪神咒的元力催使家传武学，尽管威力惊人，但总感觉有些别扭。看来此功法果然如他那位师父所言，更适用于诅咒之术的施展。
　　到哪里去学习诅咒术呢，风燃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去那些不受帝国掌控的武道势力。一来各大武道势力掌握着常人难以接触的修炼资源，原本风燃作为大将军之子，并不缺这些，但如今就不同了。
　　二来，只要投身那些名声出众的大势力，就不必再东躲西藏，整天担心帝国的追兵找上门来。
　　通常而言，世间的武道势力分为明宗和暗宗。明宗，即是被各大帝国的掌权者认可并授予信物的学院、宗门、组织等，相对应的，不被认可的势力统称为暗宗。
　　之前提到过苍梧帝国内有四大明宗，星无患所属的天玄宫便是其中之一。风燃本来的目标便是这被全国武者视为修行圣地的四大明宗，但经过一番仔细思量，他便放弃了。据他所知，明宗跟帝国官方的来往相对密切，而且对弟子的管束也十分严格，不利于他隐藏身份。何况他身负邪神咒，极有可能被某些正道人物视为妖邪。
　　这里要提一下，国师星无患虽然精于诅咒术，但他的主修功法却是天玄宫秘传的星辰诀，元魂也并非邪神血舞这等邪魔之属，因此仍被世人认可。
　　权衡利弊之下，风燃决定拜入暗宗，最好是专修邪道功法的门派。既然已经走了这条不为世人接纳的不归路，那么索性一路走到底。他相信，即是身陷杀戮与罪恶的深渊，他的目光一定能穿破黑暗，回归光明。
　　何况，为了复仇，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