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赛弗特的善意

　　赛弗特男爵的城堡坐落在罗萨尔诺小镇东面的丘陵上，城堡规模不大，事实上，作为一个男爵，有能力兴修起一座城堡就已经是极为令人吃惊的了，当然，或许也是经过了罗萨尔诺家族数代人的努力才得以建成这座城堡也说不定。
　　晚餐并不正式，但也因此，更适合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瓦格纳和他的旧识们打做了一团，而希尔作为主客，得以坐在主人赛弗特的旁边，其他人则都离得较远，以示身份有别。
　　在女仆上完大部分主菜之后，赛弗特端正着身姿，以平和的语气对希尔说：“作为罗萨尔诺男爵，对于今天我那个不懂事的儿子与你之间的误会，我表示诚挚的歉意。”
　　“既然是误会，那么也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倒是感谢你邀请我来享受这一顿丰盛的晚餐。”
　　“像你这样年轻的魔法师可不多。”说着赛弗特切下一块腊肉肠，送进嘴里。
　　“您过奖了，赛弗特先生。”希尔笑道，赛弗特作为男爵，其他人见到他都需要在其称呼前加上大人，而希尔则称呼他为先生。
　　“哦，这可不是恭维话。”赛弗特毫不在意，此时仿佛聊开了一样，神采飞扬，“你要知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是个一阶的骑士侍从。”他又切下一块牛排，在悠闲用餐的同时还能流利的与希尔交流，“哪怕在奥德里，。”
　　希尔心头一动，缓缓开口道：“赛弗特先生，你去过奥德里？”
　　“嗯，我曾在奥德里服兵役”赛弗特又端起银质酒杯，饮下半杯甜果酒，看着餐盘，怔怔走神，说道：“我曾经是一名预备役的狮心骑士！”，在说这句话时他的眼里充斥着一种炙热的东西，他又将视线移回到希尔身上“你知道吗？狮心骑士！”
　　“狮心骑士团？”希尔喃喃道，狮心骑士团是神圣同盟的最高级战力军团，与法兰帝国的不死骑士团类似，属于成建制的魔纹骑士团，而神圣同盟与法兰帝国数百年里的几次大规模战争里，这两个骑士团就交锋过几次，结果也极为惨烈。
　　“你一定也读过《神圣同盟诸王纪》吧，”赛弗特看着希尔，略显兴奋地说道，“查尔斯大帝与神圣同盟第一位传奇法师古兰的故事！也是他们一同开启了新的时代！”
　　“那确实是一段令人心潮澎湃、惊心动魄的伟大历史。”希尔感慨道。
　　“是啊，令人心潮澎湃。我曾经就离着那段历史咫尺之隔......”赛弗特唏嘘到。找到了共同话题后，两人一下子打开了话闸子。
　　“也就是说，你没有正式成为狮心骑士？”希尔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当时停留在三阶的上位上级骑士很久，没能在规定的年限和年纪里晋升到大骑士。而且，那时候我父亲的身体已经很差了，我也得赶回领地好在他最后的岁月里服侍在他身旁。”说着赛弗特又给自己倒了半杯果酒，一饮而下，女仆则早被勒令不用在他与希尔谈话时上来服侍。
　　希尔顿时有些明了，傍晚初见时，骑着战马的赛弗特身上有着一股别致的威势与气质。
　　“希尔先生，”赛弗特低沉着声音隐秘地问道，“你应该是一名四阶的大魔法师吧。在小镇上的时候，那个火球应该是爆裂火球吧，是只有四阶的火魔法师才能使用的强力魔法，我以前在奥德里的时候见过几次......”
　　希尔挑了挑眉头，没有接赛弗特的话，转而问道，“赛弗特先生，你能给我讲讲奥德里吗？”
　　“奥德里？当然！”赛弗特大笑道，“那是我们神圣同盟伟大的首都，神座之上的城市！”
　　“奥德里是神迹都无法形容的地方，传说那是一片被神明截断的高原，那里本该是神灵的神座，但我们神圣同盟占据了他，罗兰家族最开始在上面修建了城堡......也就是今天的奥德里。”他的眼光空洞，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那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土地。
　　“那里是神圣同盟最大的都市，一切的荣华富贵都聚集在那里，皇宫，国会，帝国骑士学院，帝国魔法战争学院，还有各种艺术学院，还有狮心骑士团，据说皇宫的城墙挂满了历来猎龙活动的巨龙的头骨，每一俱都是由历来的皇帝亲手完成的猎杀！”
　　希尔听着这些怔怔出神，突然开口问道：“魔法战争学院？”
　　“哦，希尔，说真的，你真该去一趟奥德里。魔法战争学院，那里是全世界魔法学术的圣地。”赛弗特笑着回道。
　　“事实上，”希尔不再持有之前那份谨慎，“我才开始自己的旅行，对神圣同盟不是很了解。”
　　“那你就更需要自己到奥德里去了，去了那里，你才能见到这个国家！”赛弗特略显神秘地一笑，还有，如果你在去往奥德里的旅途中有任何困难，可以直接找到当地的贵族，嗯......最少是要像我这样的实地男爵，对方一般都会尽可能为前往奥德里的魔法师提供帮助的。”
　　“赛弗特先生，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教你的。”希尔微微侧过目光，烛火映照在他的眸子里，璀璨蹁跹。
　　“请说，我会把我所了解的告诉你。”
　　“我想知道，如何成为一名贵族，”希尔转过目光，微微笑道，赛弗特看到他眸子里的火光仿佛欢呼雀跃着，“像您这样的，拥有封地，可以颁布法令，拥有自己的军队的实权贵族。”
　　赛弗特一时愣住，看着希尔眼中流露出的渴望，感受到希尔话语下显露出的野心，“呵呵，”赛弗特不禁自嘲地笑道，“我的爵位是继承来的，所以其实我并不是非常了解如何在贵族的世界里提升。”
　　“关于爵位的获取，就我所知，最稳定的方法，是在战场上建立庞大的军功，但这同时需要自身实力的出众与能力的超群，不仅要有强大的个人实力，还要有指挥军队的天分与经验。这显然对绝大多数人都不容易。”
　　“我的祖先是跟随过约瑟夫皇帝征战教会邦国的狮心骑士，军临罗德兰城下，一路立下军功，等到退役才有了男爵的头衔，以及两个村庄与一座庄园的封地。”
　　“联姻获取领地与头衔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但这需要庞大的家族、财富的累积、长久的谋划与布局，说实话，这里面的复杂，我大概一生都摸不清楚。”
　　“还有就是，近年来，在帝国东北方，听说那里再往东，还有广袤的土地，森林、河流、矿产，这些都被一些野蛮未开化的人们占据着，广袤的森林里也藏匿着大量凶残的魔兽，那里的边境上，一大批开拓骑士与渴望财富的人们聚集起来，不断尝试着征服那些还未被开发的土地。”
　　“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希尔先生，你还非常年轻，奥德里权贵如云，神圣同盟又是魔法文明的发源地与兴盛区，魔法师往往都能在同盟里取得相应的地位，高阶的魔法师们更是那些大诸侯争相拉拢的人才。”
　　希尔认真地听完赛弗特的每一句话，心中一一记下。这时点头道：“嗯，我想现在我的旅途计划里，奥德里将作为终点，或许我所渴望的东西就能在那里得到也说不定。”
　　“你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相信我。”赛弗特有些开心的笑道，“每个有本事有野心的年轻人都应该去奥德里，去寻找自己更远大的前途！”
　　希尔看着赛弗特已然算不上年轻的脸孔，又想到他提到自己差点就能成为正式的狮心骑士，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后来赛弗特一直都表现的这么热情了。就像他自己一样，赛弗特也有着自己的遗憾，但赛弗特已经不再年轻，甚至他的儿子今天在街头上都能干出点欺压旅人的事儿来了......当然了，这件事现在已然不是重点。
　　两人尽兴的谈话进入尾声，晚宴也随着结束。
　　希尔被安排在一间客房休息，环境还算整洁。将近一整天都骑在马背上，一路经过了两个村镇，行进的距离足有六十公里，希尔的大腿内侧微微作痛。
　　此前在希拉时，黑甲骑士斯科特教过他如何骑马，但仅限于会的程度。今天第一次进行长时间骑乘，即便马匹也只是步行，对于他来说仍是颇为痛苦的适应过程。
　　窗外星光灿烂，窗内独坐少年。不知道丽塔怎样了，突然自己就离开了那里，没有了要照顾的对象，她是不是也会轻松一些呢？
　　摇了摇头，希尔暗暗自嘲，这才第一天，就开始想念有丽塔照顾的舒坦日子，岂不是太流于安逸了。于是他从空间戒指里拿出那本《神圣同盟诸王纪》，随手翻开，回忆着以往所看的内容，忽然，某个被单独写作一行的话语吸引住了他的视线：“妥协是政治的艺术。——查尔斯”。
　　今天傍晚到晚上发生的一切，画面飞速在希尔的脑海里流过，赛弗特的所作所为，说过的言语，对方的某些用心，以及为什么那样做，这时希尔的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起来。赛弗特出现时，表现出来的气势极强，他说年轻时没能及时突破到四阶的大骑士，但现在的他必定已经是一位大骑士了，人数占优，实力占优，还在自己家的主场地，却将姿态放的极低，潜在的敌人一转眼就在他的一系列行为下转变为潜在的朋友，至少是互相抱有善意的，这才是真正的才能。
　　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同盟贵族，也带给了他对于统治的第一次思考。希尔一时感慨良多。世界果然不会是想象的那么简单的，而他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光靠魔法也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