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入狱

　　次日一早，整个穹宁城都在传一件事：津敖国进贡的贡品冰蚕绒被盗，负责保管冰蚕绒的青花晓衣阁即被查封。
　　萧骎等人这才意识到昨晚顺手带走的白袍竟然如此重要。萧骎、郭巡、玄智三人会同闾丘亭师徒一起在客栈中商讨如何处理这件冰蚕绒。
　　玉菱烟心中最是不安，毕竟这冰蚕绒是她一时贪心带出来的，虽说是无意，但已经连累整个青花晓衣阁，她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手，说道：“叫你贪心！叫你贪心！”
　　萧骎忙拦住，说道：“行了，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若不是为了我的事，你也不会潜入青花晓衣阁，说到底，还是我太心急了，没有查清青花晓衣阁周围的环境便贸然潜入。”
　　玉菱烟道：“要不我们把这袍子送还回去吧。”
　　闾丘亭道：“胡闹，你没看外面的告示吗？一旦抓到偷窃贡品之人，立即打入天牢，等候处死！”
　　玉菱烟一听，顿时就急哭了，众人无奈，一时无语。
　　玄智道：“按说这冰蚕绒只是异邦小国的进贡之物，我天奉泱泱大国，地大物博，自是不缺天材异宝，朝廷怎会如此重视？”
　　闾丘亭道：“大师有所不知，这冰蚕绒是靖贵妃指名道姓要的，而这靖贵妃又最得皇上欢心，故而各级官员对这冰蚕绒亦是格外重视。”
　　因张重廉的关系，萧骎对这靖贵妃本就没什么好感，如今听说此事又是因她而起，不禁大为恼火，怒道：“怎么又是这个靖贵妃！”
　　闾丘亭疑道：“萧公子也知道靖贵妃？”
　　玄智便将张重廉与靖贵妃之间的事跟闾丘亭说了，闾丘亭听后不禁叹道：“靖贵妃如此尊贵的身份，身为其父的张大人却一生清廉，实在是难得！”
　　“能不能这样？”一直旁听的郭巡突然说道，“既然此事是因靖贵妃而起，我们可否请张大人出面，劝说靖贵妃放弃追查冰蚕绒，说不定靖贵妃能够听从她父亲的建议。”
　　闾丘亭道：“郭兄弟说得不无道理，若有张大人从中斡旋，此事尚有转机也说不定。”
　　玄智也点了点头，说道：“嗯，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只是不知张大人如今还在不在穹宁城。”
　　闾丘亭道：“明日就是我入朝面圣的日子，到时我会向朝中同僚打听打听张大人行程。”
　　主意已定，闾丘亭师徒自回驿站歇息，萧骎等人被此事乱了心情，也无心游玩，乖乖的在客栈里待了一日。
　　第二日，闾丘亭面圣归来，得到的消息是，张重廉尚未入京。无奈，众人只得耐心等候，可一连等了好几天，却始终没有探听到张重廉入京的消息，众人不禁大为着急，因为朝廷最高司法部天鉴司已经放出消息，三日后，将青花晓衣阁相关人等斩首示众！
　　萧骎明白，若青花晓衣阁就此覆灭，那黑毛大衣的秘密或许就再也无从查起。这点玄智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他即刻启程，前往氏郏县通往穹宁城的必经之路上寻找张重廉的下落。
　　而萧骎则在思考良久后，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决定：自首！
　　时间紧迫，张重廉又下落不明，现在唯一能够拯救青花晓衣阁的就只有冰蚕绒了，所以他决定带着冰蚕绒向朝廷自首，希望朝廷能够放过青花晓衣阁。
　　当然，自首这件事可不能让其他四人知道，因为自首就意味着自杀，他们要是知道萧骎要自杀，必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拦，所以，他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一个人带着冰蚕绒走在去往天鉴司的路上，萧骎顿时有了一种英雄出征的感觉。英雄，一直是他梦寐以求想成为的人，如今，他已经做到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氏郏县捐献银两而受到百姓称颂的时候，第二次便是此时。美中不足的是，这次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做英雄。
　　天鉴司作为朝廷最高的司法机构，掌天下刑罚之政令，其布置自是颇有一番气势。正门处，居中悬挂着一张巨幅匾额，上书“天鉴司”三个大字；两侧是一副楹联，上联“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下联“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朱红大门高近两丈，金钉满布，挂一对兽狮门环，显得极是庄严。
　　两名护卫腰悬佩刀，肃立正门两侧，见萧骎在天鉴司门前东张西望，喝道：“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萧骎不紧不慢的拿出包袱中的冰蚕绒，说道：“二位官爷，在下可不是闲杂之人，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两名护卫虽然听说过冰蚕绒，但没见过，自然不识，于是问道：“那是什么？”
　　萧骎道：“此乃冰蚕绒！”
　　两名护卫有些不信，问道：“朝中贡品，你如何得到？”
　　萧骎道：“自然是偷的，两天前在青花晓衣阁偷的……”
　　二人一听，顿时警惕起来，其中一名护卫低声对另一护卫说道：“你去叫人，我先拖住他。”
　　萧骎见一名护卫转入门内，便知其用意，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是来自首的！”
　　郭巡发现萧骎留下的那封书信时，萧骎已经成为了天鉴司的囚徒。玄智不在身边，他只得拿着信找到了闾丘亭，闾丘亭打开书信，见上面写着：
　　我已带着冰蚕绒去天鉴司自首，盗窃贡品的罪魁祸首找到，朝廷便不会为难青花晓衣阁，如此，黑毛大衣的事才能继续调查下去。所以，还请各位不要尝试救我。与各位共处的这段时间，我很高兴，如果我有不测，请将我的尸首带回月桥镇，小子萧骎谢过各位了！
　　落款处写的正是“萧骎”二字。
　　闾丘亭看罢，神色复杂，久久没有说话。
　　玉菱烟则瘫坐在地，面无表情，眼中却早已噙满泪水。
　　闾丘亭拍了拍玉菱烟的肩膀，问道：“菱烟，没事吧？”
　　谁知玉菱烟竟一把抢过闾丘亭手中的书信，撕了个粉碎，边撕还边说：“让你充英雄！让你充英雄！充英雄很了不起吗？你不是不要我们救吗？那我们就不救，你去死好了，你死一百遍、一千遍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最好死的远远的，免得我看见你就心烦……看见你就心烦……就心烦……呜呜……呜呜……”渐渐的，玉菱烟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已只剩抽泣声了。
　　闾丘亭看着心疼，他将徒儿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道：“菱烟，不哭，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玉菱烟也不管师父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师父，您救救他，您救救他……”
　　郭巡见玉菱烟伤心至此，不禁悲从中来，想着萧骎年纪轻轻便遭此绝境，一时难以接受，向着闾丘亭跪倒：“闾丘大人，拜托您务必救救他！”
　　闾丘亭道：“郭兄弟快起来，人是一定要救的，就看如何救了。如果玄智大师在萧公子被处决前找到张大人，那一切就好办了，否则，就得另想办法了。我稍后会前往天鉴司一趟，打听一下萧公子的处境后，再行定夺！”
　　天鉴司大牢共分里外三层，最里层关押的均是犯有诸如叛国之类的重罪的囚犯，若无皇帝诏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第二层关押的则是一般的死刑犯，多是犯了烧杀抢掠的大罪，如要探视，则需通过天鉴司掌司大人的允可；而最外面一层，关押的则是一些普通囚犯，当然了，能够入天鉴司的大牢，再普通的囚犯，最少也得受流放之刑，不过比起灭族斩首的罪名，这可就轻得多了，探视管得也就不再那么严格，使够银子就行。
　　萧骎其罪可大可小，全凭靖贵妃的一己好恶，所以，天鉴司也不敢贸然定罪，而是将他单独关押在一间临时牢房中，闾丘亭使了些银两，很轻松的就见到了萧骎。
　　牢房之中的萧骎却并不像一般囚犯那般伸冤叫屈、秃废不堪，相反，他还显得十分从容淡定，完全不似坐牢的样子。
　　那牢头叫唤了一声：“萧骎，有人来看你了！”
　　萧骎起身，见是闾丘亭，笑着说道：“有劳大人来看望小子，不过这牢房里清净自在，吃喝不愁，倒也不算太差……”他边说边探头探脑的在闾丘亭的身后找着什么。
　　闾丘亭道：“萧公子不必看了，小徒没有跟来。”
　　萧骎故作正经，说道：“大人说什么呢，我才懒得关心她来不来！”
　　闾丘亭也不管萧骎说了什么，继续说道：“其实，菱烟本意是要来的，是我执意反对，毕竟这是天鉴司大牢，关押的可都是重刑犯，她一个女孩子来此多有不便。”
　　萧骎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来时，菱烟特意嘱咐了一句……”闾丘亭顿了顿，说道，“她说，她等着你回去……”
　　“等着我回去……”，萧骎呐呐地重复了一句，多少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如此在意自己，只是，他却要辜负她了，心中忽的一痛，沉默片刻后，肃然说道：“大人，小子我活了快十八年，直到遇上你们，我才觉得我没有白活，如今我虽有牢狱之灾，但我自问对得起天地，所以，不要为我伤心，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