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纺织谷

　　纺织谷的厂房半边高半边低，半边新半边旧，密不透风地挤在一起。
　　路两边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光线十分昏暗，远处高矮相间的厂房隐没在黑暗中，犹如一只蹲在暗夜里悄然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走入的怪物。
　　邵询虽来过一两次，但也不敢托大，仔细回忆着胖子所在的厂房，顺着以前走过的路线走了过去。
　　偌大的厂房里空旷，很黑。
　　邵询一跺脚，走廊一片感应灯刷刷刷地依次亮了，一直深入到尽头。
　　偌大的厂房里，只有邵询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直到远远地看到鹿溪汉服工作室的LED小招牌，邵询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工作室一楼的灯开着，除了待客用的茶几沙发工作台缝纫机外，只摆放着一些穿了汉服的塑料模特，没有人在。
　　邵询扫了一眼，估计那胖子应该在二楼看动漫呢，于是边上楼边喊道：“胖子，不怕来人把一楼的东西偷走啊。”
　　可二楼没有人应答。
　　邵询走上了上去。
　　二楼的灯也开着，邵询看见胖子戴着耳机正趴在电脑前，屏幕上的动作演员正在激烈地交战，不由得从背后推了他肩膀一把，笑骂道：
　　“胖子，你这小日子过得不……”
　　胖子纹丝不动。
　　“胖子，是我。”
　　邵询又戳了两下。
　　邵询的手抖了一下，摸着胖子身上还是温热的，强忍着头皮发炸的感觉，用力拨他的肩膀，拨到一半就看见他肚子上插了一把匕首。
　　触电一般迅速收回了手，又摸了摸他颈部，邵询控制着一个劲哆嗦的手，立即去旁边翻找胖子的手机拨打电话报警，却发现怎么也拨不通。
　　邵询都想骂人了。
　　蹬蹬蹬地下了楼梯，还没走到门口，邵询看到空无一人的门口处闪过一道人影。等邵询细看，那人影又消失不见了。
　　门外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
　　一想到楼上已经快凉了的胖子，邵询摸了摸口袋里的护身符，随手捡起一个塑料模特旁边的铁尺子，尽量轻手轻脚，紧贴着墙根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果然一个人瞬间出现在了邵询面前！
　　邵询下意识双手握紧铁尺，正要往那人身上抡，只听到熟悉又清冷的声音——
　　“老师，是我。”
　　话音刚落，邵询也看清了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叶芷。
　　叶芷已经换了一身黑色连帽卫衣，修身牛仔裤，身形纤细修长，一头乌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帽子扣在头上，有大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只露出小巧的下巴来。
　　她一手摘下帽子来，露出那张清冷如月的面容来，浅褐色的眼眸凝视着邵询。
　　“你怎么在这里？”
　　邵询扔掉铁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芷走了进来，环视四周道：“当然是跟着你来的。”
　　邵询很无语：“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叶芷很坦然：“跟踪。”
　　邵询把“尾行”两个字憋了回去：“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出事了，我们快出去报警。”
　　叶芷嗯了一声，并不惊慌，什么也没问就跟在邵询身后。
　　邵询心里焦急，脚下飞快，身后的叶芷边走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摁了几下后皱了眉头：“……这里信号不……”
　　叶芷的话音还没说完，就一头撞上了突然停下邵询。
　　“老师？”
　　叶芷疑惑地问道，从邵询身后探出头去看。
　　通往厂房外的唯一一条走廊上，正站着一个黑衣的彪形大汉。
　　——很巧，正是和邵询一起下车的那个。
　　邵询脸上浮现了一个僵硬的假笑，一手拉过叶芷，一手抬起来跟那大汉打招呼：
　　“哥们。你说这大晚上的，拿着刀多吓人，我这还带着孩子呢。我们就路过的，马上走。”
　　那大汉个头有一米九，生得满脸横肉，体格健壮，犹如一头公牛。他一活动脖子，顿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节活动声响起，然后脸上露出一个嗜血的狞笑，向着邵询两人一步步走来。
　　……特喵的这一天天的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邵询当机立断道：“跑！”
　　拉着叶芷的手，一转身撒丫子狂奔起来。
　　跑！
　　跑！
　　快跑！
　　邵询跑的速度不算慢，但那持刀的黑衣大汉始终紧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有两三次那黑衣大汉就离邵询他们两三步之遥，一伸手就能揪住一个人，愣是被邵询咬牙又硬生生给拉开了距离。
　　整个厂房内部的大小走廊交错复杂，邵询感觉已经在这一处转了无数个弯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跑到厂房哪里了，可身后的人还是甩不掉。
　　前后距离又太近，他们根本没空躲藏。而且好几次终于拉开了距离，想蹿进某个房间里暂时躲避一下，走廊上的感应灯又会立即暴露他们的方位。
　　跑过一个拐角后，邵询回头看了一眼，仍能看到那黑衣大汉跟在他们身后。
　　邵询心里一沉，知道不能再这样逃跑下去了，于是果断对叶芷道：“分头跑！”
　　黑衣大汉见两人分开，先朝着邵询的方向拔腿追了过去。
　　邵询一边狂奔着，一边在脑海里迅速回想了一遍手中的式神。
　　正当他准备唤出式神，给身后紧追不舍的黑衣大汉来一个措手不及时，抬头一看，那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前面，正一脸狞笑着等着邵询跑近！
　　邵询第一反应就是唤出缩成板砖大小的涂壁，一板砖脱手而出，裹挟着一道劲风，向着那黑衣大汉的脑门砸去。
　　黑衣大汉的身手也很敏捷，一闪身躲了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邵询面前。
　　还没等他一手抓住邵询，那脱手而出的飞砸到远处墙上的板砖，竟然砰地一声，以同样的速度反弹回来，又是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黑衣大汉的后脑上。
　　黑衣大汉的身体摇晃两下，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邵询这才松了一口气，抹去了头上的冷汗，走到一旁捡起了涂壁，边走边喊道：“叶芷，我们快走。”
　　然而毫无动静。
　　邵询察觉到不对，沿着走廊开始搜寻起来。
　　终于，他听到一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打斗声，拔腿向那边跑去。
　　转过一个拐角，只见叶芷正和另一个黑衣男子打斗。
　　说是打斗，其实基本上是叶芷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左躲右闪。
　　邵询赶来的时候，正好叶芷一个分神，那黑衣男子一拳打中了叶芷的肩膀，她眉头皱紧，后退数步，一偏头踉踉跄跄地躲开又一记迎面而来的重拳。
　　听到有人来了，打斗中的两人一齐转身，那黑衣男子二话不说，放下叶芷扑身向邵询袭来。
　　邵询的板砖脱手而出，想再次故技重施。
　　谁知那黑衣男子先是躲过了一记板砖，一拳向邵询砸来，而后感受到脑后有劲风袭来，一偏头居然躲过了反弹回来的板砖，同时又是一拳重重地砸在了邵询的胸口上。
　　一道普通人肉眼不可见的暗金色护罩快速闪现，为邵询挡下了这一击，但这强劲的力道冲击得他后退了几步才停下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黑衣男子再次逼近，却被叶芷在背后偷袭分了神，他一抬手抓住叶芷的胳膊，反身将她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又重重地踢了两脚。
　　叶芷被摔在地上，脸上浮现痛苦之色，口袋中的手机和几个硬币摔了出来，滚落在地。
　　这人是个练家子，叶芷虽然练过拳脚，但也是徒具其形，在他手下走不过两个回合。
　　眼看那黑衣男子要一脚踩上叶芷的脖颈，邵询一个就地打滚到叶芷身边，暗金色的护罩再次闪现为他挡下这一脚，接着这股力道将叶芷推了出去，另一只手悄然一抹，将地上的硬币扣在手中，手腕一翻，第一次使用铁鼠的暗器手法，将硬币激射而出——
　　漫天金钱雨！
　　在走廊的白色灯光下，几枚硬币的速度快成了数道银白色残影，而后竟然分散开来，化作无数白色光点劈头盖脸地向着黑衣男子迎面砸来。
　　黑衣男子来不及躲闪，被其中两枚高速飞来的硬币砸中，其中一枚角度刁钻击中了他的太阳穴，顿时有一种被重拳击中的晕眩感，脚下踉跄几步，还没等他站稳，邵询已经欺身而上，把他按在了地上一通暴打，最终把他打晕了过去。
　　邵询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散落一地的硬币心中暗自庆幸道，还好，虽然当初技能描述里说只能用五毛硬币，但一块钱的居然也能派上用场。
　　叶芷捂着肩膀爬了起来：“还有一个呢？”
　　“打晕了，我们先把他们捆起来再说。”
　　见叶芷点头，邵询道：“你看好这个，我去把那一个拖回来，你在这小心点。”
　　叶芷点了点头，捂着肩膀蹲在了地上半死不活的黑衣男子身边，开始搜身。
　　邵询这才转身去拖那个黑衣大汉。他之所以把叶芷留在那里，其实是为了找机会偷着进庭院把最后的符咒用了。
　　邵询已经预感到自己掉进了系统挖的大坑里，但是眼下只能想办法硬刚一波吧。
　　“系统大爷，给留条生路吧。”
　　看着飘浮在空气中的三张灰色符咒，邵询双手合十许愿道。
　　三股灰烟腾起——
　　三块涂壁四四方方地出现在他面前。
　　邵询：“……”
　　生路特喵的被堵上了。